第638章 放弃与选择
李太后执拗道：“哀家不可能放任你杀了明珠！你若动明珠，便先杀了我吧！”
神武帝满眼的果然如此的笃定，此时此刻明珠公主已经受不了刺激完全崩溃，什么最尊贵的元嫡公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她捂着耳朵，整个人蜷缩着，喃喃自语道：“不，不是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同时她也再没有了第二次寻死的勇气。
李太后看得又气又急又心疼，她和神武帝对峙着，在她心里，既然蓝青梧已经平安无恙，那明珠公主自然可以小惩大诫便好。
“哀家带着明珠去行宫、去西安寺，总之不碍皇帝的眼！不碍皇后的眼，这总行了吧！”
“您威胁朕！”
神武帝提醒道：“母后，您选了明珠，就等于放弃了朕，放弃了宫中的养尊处优！”
李太后咬着牙不松口。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出宫，那样她就真的等于放弃了太后的尊位，放弃了所有，而且李太后不相信神武帝真的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的亲生母亲赶出宫去，那对一个帝王的统治和颜面都是极为不利的。
“您是要出宫？还是留在这里？”
李太后也气得直流泪：“怎么？难道你做儿子的真的要将母后赶出去？”
神武帝眼神凄凉而狠厉：“母后，您又一次选择了别人！又一次放弃了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年您和安贵妃斗得死去活来，在最关键的时刻，朕亲耳听到您将保护的人手全都调去给了周启怀，让朕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您那时就放弃过朕！还有李家，一向不将朕放在眼里，舅舅们所亲近支持的也都只有周启怀而已，所以在朕被封太子之后，您的哥哥知道朕对他们都心有芥蒂，怕朕不会重用于他们，因此才铤而走险让李婉慧给朕下毒！”
李太后震惊的看着神武帝：“你……你都知道？”
定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他和神武帝的童年可以说是各有各的难处，但是他却从没有如同神武帝这般被自己的至亲一次次的放弃，李家受李太后的影响，又何曾将嫡幼皇子七皇子放在眼里过？所以当他们不放在眼里心上的七皇子居然成了下一任的储君之时，他们又怎么能不惶惶不安呢？就算李家女成了太子妃，可是李家的家主却发现储君一次次将他们排除在核心外，他们再也成不了心腹近臣，这又让一直高高在上的他们怎么能接受呢？
神武帝悲哀的看着李太后，本来应该是至亲母子的两人，在他的印象里却从来没有亲近的时候，是自己太失败了吗？
“小时候朕也问过自己，为何母后不喜欢自己？为何母后能为了别的孩子放弃自己这个儿子？为何被放弃的一直都是我？现在朕再问母后一次，您——要怎么选？”
李太后看着眼睛赤红的神武帝，好似终于发觉面前的人不仅是能带给她荣耀地位的皇帝，他也是自己的儿子，她无法再坦然的张口说出选择明珠公主的话，可是她的身体却更是紧绷着护住了已然精神崩溃的大公主。
李太后张口无言，除了流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微微颤抖着，母子两人相视着，神武帝却看懂了李太后的选择，他的眼中流出一行清泪，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有些人亦勉强不得，他是该彻彻底底的放下了：“朕终究与李家女无缘，好！”
神武帝怒喝一声：“来人！准备马车，送太后娘娘出宫！”
众人皆有些不知所措，康王再浑帐也知道事情有些闹大了，且形势十分不利于神武帝。他伸手拽住定王的袖子，用眼神询问着该怎么办。
定王看着众人慌张无措的模样，再看太子，一脸肃杀不甘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开口：“陛下……”
“陛下！陛下！”
如寒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她喘过一口气道：“陛下，皇后娘娘醒了，她一直在叫您！您去看看吧！”
神武帝再也顾不得别的，转身就向外走去。其他人趁此机会全部都哗啦啦的跟了出去。
定王本来要跟着出去，看到屋内站着不动一脸肃容的太子却心里微颤，他此时顾不得君臣之礼，拉着太子便走了出来。
太子一脸不解看着定王。
定王直接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此时要明珠公主的命？”
太子抬起一双凤眸淡淡的看着定王，却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
定王立刻严肃着一张脸：“太子殿下，现在太后娘娘和明珠公主的命连在一起，此事不好做，亦不能强做。”
太子的凤眸微眯，他的手不自觉得握住的腰间的剑柄。
定王语重心长道：“太子殿下，任何事情都不是必须死人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的。就像你父皇，他面对端慧皇后的背叛没有将事情闹大，除了他初封太子，当时的四皇子、五皇子虎视眈眈、形势不容乐观外，他不能再多竖一些不必要的敌人，若是他还没有登基就对自己的母家这么狠，外人怎么看？他们只会看结果，不会想过程，在当时的情况下肯定不利于你父皇坐稳储君之位，当然陛下也是对自己的母后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事情如果做绝了，他们母子之间将再无转圜。所以你父皇当年釜底抽薪，没了端慧皇后在侧，李家的算计大半便落了空，李家之后不被重用，这么多年只挂了个承恩公的名头，他们憋屈得很呢！但是李太后和李家却不能说什么，还得感恩你父皇的宽容大度。这何尝不是对李家和太后娘娘无期限的报复和惩罚呢？太子殿下，臣说这些你明白吗？”
太子终于开口说话：“定皇伯是让孤此时放过明珠公主？”
定王直接点点头：“有时候死亡才是解脱，你看看明珠公主此时此刻的样子，她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至于之后怎么活，还不是可以操作的吗？现在你和陛下情绪激荡，不适合做决定，若你相信定皇伯，就让定皇伯接手解决这件事情。”
定王顿了顿接着说道：“定皇伯不是要为她求情，而是若此时杀了明珠公主却同时伤了太后娘娘，恐怕前朝乃至天下人都会口诛笔伐，就像臣先前说的一样，世人只看结果！到时候就怕皇后娘娘也会卷入其中。太子殿下，你是储君，做任何事情都要审时度势、权衡利弊，若只顾自己一时之气、只做性情中人，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那之后付出的代价更多更大，也会拖累到你在乎的人。”
太子定定看着定王：“那定皇伯想怎么做？”
定王道：“臣会说服太后娘娘先避其锋芒，让她带着明珠公主出宫去西安寺暂避，明面上就说是为了大晟皇朝祁福诵经，明珠公主出宫之后能不能再回来还不是陛下说了算？况且太子殿下，明珠公主只是一把被操控的刀而已，你不要忘了，身为主谋的人还没有受到处置呢！”
太子的神情凛冽，想起宗人府牢中的那二人，他又看向那扇关上的大门，似乎看到了挡在明珠公主面前的李太后，他确实不能绕过李太后不管不顾的砍了明珠公主，且就让她多活几日。
太子抱拳行礼：“那就麻烦定皇伯了！”
定王连忙躬身行礼：“太子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臣必会为陛下和太子殿下分忧！”
失望至极的神武帝此时此刻心里只惦记着蓝青梧，他迅速回到凤栖宫正殿寝室内，步履不停的扑到蓝青梧床榻之前，“弱弱！”
神武帝小心翼翼叫着，蓝青梧苍白如雪的面容看得神武帝心痛不已，“弱弱，我回来了。”
蓝青梧只是短暂的清醒过来，她微微睁着双眼，声音微弱无比：“我以为我在做梦，梦到你回来了！我还听到了你的声音。”
“弱弱，是我，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了。”
神武帝俯身抱住蓝青梧，失而复得的珍宝在自己怀中，令他浑身轻轻颤抖着。
蓝青梧轻轻道：“你为什么流泪？恒哥哥，将他们放下吧！不要伤心，不要为他们伤心了，弱弱会一直陪伴着你，弱弱会一直选择你。”
神武帝回应：“好，好，好！”
蓝青梧短暂清醒过后，便又昏睡了过去，她的身体太过虚弱，这将近十日除了要抵抗红颜薄命的毒素，只用了冰晶灵露，几乎算是水米未进。
神武帝后半夜侧躺在床榻上，终于安心的守着蓝青梧睡了一觉。
次日，果然如聂无双所说的那样，蓝青梧在下午时真正清醒了过来，神武帝寸步不离，喝药喂水都亲力亲为。
只是蓝青梧虚弱的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两人只能耳鬓厮磨的说了许多情话。
再一日，神武帝终于重新临朝听政，金銮大殿上，神武帝直接下圣旨，要去奉先殿祭祀周氏列祖列宗，文武百官皆去外殿跪拜祭奠。群臣有些许的疑惑，微微躁动之后便跪地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