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欢晓云

第七百八十章 我希望谁赢?

秦昭依着自己刚刚的分析,继续道。

“夜鹰花费大把时间,下那么大功夫扶持萧瑾,绝无可能是为帮他在大齐朝中独当一面,叶鹰首还是希望他能加入到夺嫡阵营。”

叶茗端着茶杯,未饮,“然后呢?”

“如今大齐朝中两大阵营,太子裴启宸,五皇子裴铮。”秦昭声音清冷,“如果我没猜错,夜鹰首是想把萧瑾送进裴启宸的阵营。”

叶茗没有反驳。

“有句话叫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案若姜皇贵妃赢,皇后势必获罪,太子那边又刚刚失去杜长生,正是危难时。”

秦昭轻吹浮动在茶杯上的嫩叶,微抬眸看向对面,“这个时候叶鹰首若将萧瑾送到裴启宸面前,他必如获至宝。”

“如获至宝可不至于。”叶茗浅声道,“萧瑾不过是五旗营主帅,充其量,能入他眼。”

“连钟离都下场了,又岂是入眼那么简单。”

雅室沉默。

半晌,叶茗舒了口气,“玄冥大人知之甚多。”

“那不如叶鹰首猜一猜,我希望谁赢?”

“皇后秦容。”

秦昭微挑眉峰,“何以见得?”

“玄冥大人在意的人俞佑庭,俞佑庭在意的人是晋王裴润,玄冥大人想要拿捏俞佑庭只能从裴润下手,人在得意的时候,你是帮不到他什么的。”

秦昭无以反驳,事实如此。

“叶鹰首觉得谁会赢?”

叶茗坦言,“不知道。”

毫不意外的回答,秦昭也是一样。

叶茗索性多说两句,“你觉得不管是秦容还是姜梓,她们有一定要杀程嫔的理由吗?”

秦昭摇头,“程嫔没有那样的价值,哪怕她诞下皇子。”

“所以这个案子没那么难审。”叶茗依照自己的想法分析,“许就是其中有什么环节出了差错。”

“当局者迷,裴润应该不会这么想。”秦昭也很同意叶茗的解释。

可偏偏这么一个没什么阴谋跟悬念的案子,却将影响大齐全局……

公堂上,裴润叫出当年给春枝诊病的沈御医。

沈御医并不是御医院里医术特别出众的人物,毕竟给宫女瞧病,动用不着院令级别的御医,可也巧了,春枝所中也不是特别难查的慢毒。

沈御医足够用。

依照沈御医的证词,春枝的确身中剧毒,半年有余。

且所中之毒侵入肺腑,很大程度上是随食物入口所致。

“沈御医,你既知情,当年为何不将此事如实呈禀?”堂上,陈荣肃声问道。

沈御医初时弯腰回话,闻言跪地,“大人明鉴,下官……下官……”

“这里是公堂,作伪证与罪犯所犯之罪同罪论处。”陈荣提醒道。

沈御医匍匐叩首,急声道,“当时下官诊出春枝中毒之后,即去延春宫呈禀,可皇后娘娘……”

“你少在那里胡言乱语,本宫从来没有见过你!”

沈御医越发俯低身子,“皇后娘娘的确没有见下官,当时见下官的是延春宫里的赵嬷嬷,李嬷嬷说是进去通传,没多久出来,同下官讲莫因一个小小宫女染了风寒,就闹的整个后宫人心惶惶,下官要求再见,李嬷嬷死活不叫下官进去,且威胁下官,莫要多管闲事。”

秦容下意识瞄了眼珞莹。

珞莹想起来了,确有这么一桩事,可那时她与自家主子都觉得下毒之人是姜梓,目的是诬陷延春宫。

她们那时的想法是将计就计,等着姜梓出招。

毕竟那个时候整个后宫都是延春宫眼线,真要过招延春宫必赢,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宫女打草惊蛇。

还真让她们猜着了,几个月后含元殿传出死讯,程柯死了。

那时她提醒过自家主子,姜梓很快就会有动作。

可惜凤鸾殿迟迟没有动静,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陈荣听的明白,“之后你是怎么做的?”

沈御医见陈荣问话,匍匐在地,“回大人,皇后娘娘虽然没见下官,可李嬷嬷带出的话意思已经非常明确,就是风寒。”

“你为何要焚了春枝的尸体?”

宫规,各宫宫女,各自处置。

沈御医苦笑,“春枝没染风寒,若不焚她尸体,这事儿就暴露了啊!”

陈荣点头,看向裴润。

事情说到这里,也只能证明春枝中慢毒而死。

裴润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继续道,“春枝死后两个月的一个早晨,我从母嫔狂咳不止的声音中醒过来。”

“起初我看到母嫔背对我咳嗽,我担心她,轻轻拍她后背,母嫔意识到我醒过来,转回身想要给我盖被子,屋里太冷,坐起来时整个上半身都像是掉入冰窖。”

裴润噎了下喉咙,轻声道,“母嫔转身一刻,我才看到她捂在嘴上的帕子被血染透了。”

姜梓在侧,“程嫔……”

“我一下子就哭了。”

裴润声音,隐隐透着一丝哽咽,“母嫔舍不得我哭,她用另一只手替我盖被子,却在出声想要安慰我的时候一口血狂涌出来,她一直咳嗽,根本停不下来……”

堂上无声,每个人都猜到了接下来的故事。

一个仅仅五岁的皇子,一个即将离开的母亲,在一间冰冷破败的屋子里,画面该是怎样的凄凉。

“我害怕极了,穿着单衣就要往外跑,我知道母嫔病了,我要去找御医为母嫔治病!”

裴润的声音开始颤抖,握着腰间玉佩的手愈发收紧,“可是母嫔拽住我,硬是把我裹在被子里,她说外面冷,别冻着……”

座位上,裴冽听到这里时,背脊渐渐紧绷,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脑海里,母妃离逝的画面一帧一帧浮现。

“母嫔开始大口吐血,不管她怎么忍都停不下来……”

裴润湿了眼眶,“最后她支撑不住,倒在被子上,血水从她嘴里一汩一汩喷溅,母嫔怕吓到我,强撑着用手遮住我的眼睛。”

“她说润儿乖,把眼睛闭上,母嫔很快就会好。”

裴润再也无法保持绝对平静的情绪,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我真的以为母嫔很快就会好,直到那只手重重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