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欢晓云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苍穹陨落

裴冽依旧故作轻松的夹着菜,知她来意,抬起头,眉目间恢复往常坚定。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沈回舟,他以死诬陷德妃必有缘由,只要推翻他是奸夫,素枝所告依旧成立,皇后赢不了。”

裴冽忽然一笑,“不用担心。”

“可是没有地宫图,皇上那边……”

“案子铁证如山,父皇没道理偏袒,地宫图或为倚仗,没有它,也是一样。”

顾朝颜知道裴冽在安慰她,默契的没有再提地宫图,“之前……”

咳!

裴冽突然噎到,咳嗽两声。

“你说。”

顾朝颜将原本想要问的问题压下去,“我见过司徒月,她愿意同我一起做生意。”

裴冽停下手中的竹筷,认真想了想这件事,“若依五皇兄现在的态度,司徒月应该不会对你不利,只不过……”

“大人放心,我有分寸。”

裴冽当然相信顾朝颜,“那就好。”

房间里,顾朝颜不再作声,裴冽则低头,一点一点,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时候不早,她起身收起碗筷。

“不用,我自己……”

“我顺便带出去,大人早点休息。”

裴冽没有拒绝,反而在顾朝颜端着托盘想要离开时跟过来,“我送你。”

吱呦—

房门被裴冽推开一刻,洛风赫然就在门口,弯腰屈膝,耳朵朝着两人,动作很像是趴门缝。

三人默。

洛风动作缓慢站起身,“我在等托盘。”

说着话,拿过顾朝颜手里托盘,默默转身,默默离开。

裴冽将顾朝颜送出拱尉司,又送上马车,直至看着那辆马车没入夜色仍旧站在原地,不知何时,云崎子走了过来,“顾姑娘担心大人。”

“我不想让她担心。”裴冽神色落寞,“我是不是连累她了……”

“道可道,非常道。”

裴冽侧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大人选了自己的道,后悔过?”

“不曾。”

“顾姑娘亦选了她认为应该选的道,都是义无反顾,又何来连累一说。”

云崎子怀抱拂尘,自怀里取出一枚药丸递过去。

裴冽接过来,搁进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有种淡淡的甜。

正待裴冽欲问时,云崎子灿然一笑,“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裴冽正想说话,却见云崎子摇摆拂尘,道了一句。

“无量天尊,贫道告退。”

这一刻,承压在裴冽心底的禁锢好似被人用力拽开,疑惑,焦灼,那些盘根错节在心头的丝线,寸寸断裂。

他再回头,又有了新的方向……

马车行走在空旷的蓥华街,又辗转绕长巷入鼓市。

近子夜,青石路上鲜少有人走动,顾朝颜独自坐在车厢里,默默拿出被她搁进袖兜的红色水晶令。

那会儿寒潭小筑,她很想把这块水晶令牌交给裴冽,可见到裴冽已经为德妃案心力交瘁,便又改了主意。

她虽没见过这块令牌,也不曾听人提起,可令牌出现在暗格里,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失踪已久的‘血鸦’。

她记得裴冽说过,血鸦令曾出现在周古皇陵,也就是说,地宫图与血鸦有关。

藏有地宫图的地方,亦藏着这块牌子。

那这块牌子,很有可能就是血鸦令。

郁妃为什么会知道藏图的地方,藏图的地方又为什么会有血鸦令?

顾朝颜翻转水晶令牌,目光盯着背对羽毛正中的两个字。

苍穹?

苍穹是谁……

夜风起,侧帘随风不时掀起,露出窗外沉沉夜色。

一抹黑影在林林总总的屋顶穿行,目光不经意,看到了那块被顾朝颜握在手里的令牌。

咔嚓!

墨重猛然一顿,脚下青瓦被他重重踩断,身形不稳,险些从屋脊滚落。

幸而他及时扶住烟囱,才不致他跌下去显露了真身。

难以形容的震惊跟激动,他再也抑制不住翻滚的心绪,脚步急促跟着马车不断前行。

夜风微拂,影影绰绰间,那块血鸦令不时出现在墨重眼底。

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早就忘了眼泪的味道。

苦涩入口,他悲怆的几欲恸哭。

马车缓缓前行,就要驶出深巷。

墨重在屋脊上跄踉着奔跑,目光紧紧盯住那块时隐时现的血鸦令。

乌桕树叶的令牌,红色的水晶。

正面雕以鸦首,背面金羽正中,该是他们的名字!

就要看到了……

他看到了!

‘苍穹’

是苍穹!

墨重红了眼眶,脚下步伐混乱不堪,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会是苍穹?

不该是碧落?

人在牌在,人亡……

苍穹死了?

太过悲伤,以至于在马车驶离深巷瞬间,失重感骤然来袭,墨重还是一个不稳跌下屋脊,重重摔在角落。

碎瓦迸溅砸在他身上,混着尘土钻进衣领,浑然不觉。

他目光死死锁住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枯槁双手狠砸地面,骨头好似碎裂般发出闷响,泪水决堤。

希望破灭,苍琼已不在人世……

皇城,菜市。

乱葬岗附近,那家早已破败的扎纸铺子。

秦姝换了一身夜行衣,确定四处无人,倏然闪入。

夜正浓,浮云掠影。

月亮被流动的云层反复遮掩,月光时明时暗。

“来了?”

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在扎纸铺子那樽早就被破坏掉的棺柩旁边响起,只有两个字,尾音上挑,透着一股说出不的隐柔尖刻。

秦姝止步,拱手,“拜见师傅。”

人影背对,又在暗夜里,连轮廓都模糊。

“殿下莫要折煞杂家,杂家受不起。”

秦姝落臂,垂手而立,甚为恭敬,“师傅来的这么快?”

“来大齐办点事,收到你消息就来了。”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柔跟沉郁,整间屋子都是冷的。

“谢师傅。”

“殿下到手了第四张地宫图?”

秦姝不作隐瞒,“正是。”

“图在何处?”来人,梁国太监总管,魏观真。

“回师傅,在我手里。”

“叫杂家过来,是想帮殿下什么?”

“求师傅让皇上给玄冥降旨,将他手里三张地宫图,交给我。”

听到秦姝请求,暗处身影止声。

数息,“殿下有第五张地宫图的下落了?”

秦姝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