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7 番外二十(平行世界完)

裴书是刘年年介绍的, 刘年年从小就喜欢冒险,她立志要当野外摄影师,一边忙着学习一边忙着做功课, 户外技能一个没落下,格斗技巧就是裴书教的。

白橙和白晨也去,她俩每年都有个户外捡垃圾的活动。

约好的见面地点在林晓风小区门口,祝宁到的时候看到一辆黑色越野已经停好。

祝宁对了下车牌, 确定这就是裴书的车,过去敲了下车窗, 车窗缓缓摇下, 看清内部之后, 祝宁挑了下眉。

驾驶座上的男人古铜色皮肤,穿着一件冲锋衣, 长得挺硬朗的, 膝盖上放着一团粉色毛线球,手指正在上下翻飞。

“你在织毛衣?”

“嗯,”他回:“打发时间。”

祝宁的眉头挑了两下,撑着玻璃窗, 问:“裴书?”

裴书:“嗯,车门没关。”

祝宁靠着车门没进去,觉得这向导挺有意思。

白晨和白橙一句话不说,打开车门就上车了,裴书本来淡定织毛衣, 他平时不跑休闲路线, 这是刘年年介绍的单子, 本来就是打发时间, 裴书心不在焉织毛衣, 突然感觉车内气温低了两度,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对双胞胎。

白晨和白橙直勾勾盯着他,脖子前倾,像是取暖一样往前靠。

裴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在野外探险都不害怕,还在城内莫名其妙后脖子有点发毛。

苏青青送林晓风出来,林晓风背着小书包,苏青青再三嘱咐,把林晓风交付到祝宁手里,这次探险小队一共五个人,刚好坐满一辆车。

最开始气氛特别诡异,除了祝宁说话根本没人说话,然后祝宁也没试图努力弥合,因为她上车一小时之后就睡死过去,三点半起床,车又颠簸,没人说话,不睡觉简直违反人性。

祝宁在车上睡得东倒西歪,脑袋在车窗上点来点去,脑门儿都被磕红了。

等她睡了一会儿回过神时愣了愣,车已经离开城市,楼房没有那么密集,正在一路北上,道路一下变得开阔,虽然还没有到真正的旷野,但人越来越少,路越来越宽。

祝宁童年时从不觉得世界很小,那时候城市里很多荒地,她在跟黎欣乱跑的那个年纪玩什么都很高兴,但后来楼房越来越多,她上中学要学的东西突然变多了,封闭集训压力很大,像是从一个笼子被关在另一个笼子,现在好像突然被放出来的小动物,让她有点好奇。

路线是一路北上,这个探险小队真正熟悉起来是教林晓风开车。

林晓风从小对机械和汽车感兴趣,但她没成年,城市里没条件,裴书刚开始不同意,后来被祝宁搞得没办法,祝宁的气质像是他老板,给个命令他就得琢磨怎么完成。

他寻找了一片地儿,没有沟没有树,也没有往来的车辆,坐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一脸从容赴死。

“这个是刹车,这是油门。”

“你慢慢来,别开太快,马上踩刹车就行。”

林晓风才十岁,就一米五那么高,裴书给她调了座位,细致给她教了一遍怎么开车,其实只是发动汽车很简单,难的是在城市里停车。

林晓风听得特别认真,一直点头,裴书问:“你们不下车?”

祝宁和白白们坐在后座,“要死一起死,我们是一个团队。”

裴书完全不理解祝宁的中二病团魂。

祝宁:“而且我觉得在下面更容易死。”

裴书:“……有道理。”

这是祝宁的经验,就像你教新手打靶子,最安全的地方是他身后,而不是靶子附近,在下面更容易被撞。

林晓风脚踩油门慢慢施力,车刚开始有点卡顿,像是一辆玩具车,后来顺畅地开了出去。

祝宁抓紧安全带,刚开始还有点紧张,但林晓风在开车上出奇有天赋,她快速就掌握了这门技术,好像上辈子是个老司机,开车开了一辈子,记忆没被孟婆洗干净,连裴书都很惊讶。

荒无人烟的草原上,林晓风的车开得很稳当,祝宁打开上方天窗,让外面的风灌进来,大笑:“晓风厉害!”

白白们摇下车窗,狂风一下把车内的空间打通了,浑浊的空气完全一扫而空,野外的空气立即灌入。

裴书本来想让林晓风慢点,但被这股氛围感染也没开口扫兴,真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给了一个十岁小女孩儿。

后来他们小队完全熟悉了,在野外搭帐篷时,裴书会检查大家的睡袋,两个白白晚上喜欢挨着一起睡,一个抱着另一个,祝宁睡姿乱七八糟的,总把睡袋挣开。

有一次,他们在野外发现了一具野狼的尸体,他们站在旁边看了很久,像是在举行一场沉默的葬礼。

这是野外探险的魅力,让人知道生命的渺小,知道死亡的寻常。

他们看过之后继续出发,队伍的连接感越来越深,休息时裴书就在织毛衣,他用车上的毛线给小队的每个人都织了东西。

祝宁拥有一顶粉红色的毛线帽,两边垂下两颗毛茸茸的毛线球。

林晓风有一件蓝色的毛衣,毛衣正面还有花纹,祝宁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裴书怎么做到的。

白晨和白橙获得了一条四米长的红色超长围巾,两个人围一条,像是一根树枝上串着的两颗苹果。

越野车也有自己的装饰,一颗粉色的毛绒挂饰就挂在后视镜上,会随着汽车的晃动而摇晃。

裴书有一次做噩梦,醒来的时候是祝宁摸着他的额头,而他枕着祝宁的大腿。

夜深人静,白白们和林晓风都睡了,裴书感到很丢脸,但祝宁捂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没关系。

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裴书习惯祝宁和这个队伍了。

他们继续北上,越往北人越少,他们看到了雪线,道路两边是厚厚的积雪,几乎有两米高,像是两堵高大的城墙。

祝宁没有来过这么北的地方,穿着羽绒服都直发抖,她比普通人更怕冷,裴书好像不怕冷,把自己的围巾帽子让给她。

出发一个月,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是这次旅途的最北方。

一望无际的纯白色,到处都是雪,阳光照在雪地上很刺眼。

祝宁眼前有点发晕,以为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世界的尽头,好像一瞬间被抽离了,但她定了定神,发现很远的地方还有几辆车,这是一条休闲探险路线,还有其他人来玩,那是欢笑声。

没有危险。

祝宁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确定这个事实,不是危险的地方,是个安全的地方。

前面开车开不进去,裴书在前面带队,怕大家走丢了,他们几个人腰上绑着绳索,祝宁走在队伍的最末尾,林晓风走在她前面,这样她可以随时盯着。

积雪很深,祝宁脚踩着,深一脚浅一脚,每次踩进去都要很用力拔出来,她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只是很盲目地走,走得走得甚至忘了时间,好像走了一辈子。

突然,前面林晓风停下,大喊:“快看!”

祝宁抬起头,世界都还有点旋转,然后终于看见了眼前的景色,那是一片藏在深处的湖泊,冰天雪地之下结冰了,哪怕结冰也跟其他雪地的颜色不同,是蓝绿色的,像是镶嵌在白色幕布上的一块儿宝石。

终于走到了,普罗米修斯,这是这个湖泊的名字。

但林晓风让她看的不是湖泊,而是上方的云,天上的云彩变换,祝宁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跟白白们一起看天空,每朵云都不一样,塑料袋在空中飞舞时仿佛在不同的舞台跳舞。

现在上方的云朵像一条巨大的鲸鱼。

鲸鱼漂浮在半空中,边缘因为阳光渡着一层奇异的金光,美得不像真的,像是异世界的投影。

好像有一个更高级的文明,打开了他们客厅的投影,投进了她的世界,又像是一个世界的bug,告诉她这里是虚幻的。

连裴书都很惊讶,他带队来过几次,第一次看到这种云的形状。

大自然的美妙之处,在于不管来几次都是不同的。

而祝宁呆愣住,突然很想哭。

她今年二十岁了,她小时候非主流的时期,对悲情文学上瘾,以为自己活不过二十岁。

可如今她参加了国际赛,训练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这场比赛,拿到了银牌,她以为拿到奖牌的那天人生会发生某种改变,就像是打游戏通关了,拿到了最后的奖励。

但没有什么巨变,她的人生还是一样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生活,上学,跟朋友玩乐,认识新的朋友,如今在这里看一场壮丽到不可思议的美景,让她怀疑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可能这并不是真的,只是数据流组成的一个造梦空间,也许她在某个缸中之脑里,是某个疯狂科学家的产物。

真正的她躺在实验室里,身上插满了管子,或者她其实是个濒死的人,一生过得痛苦而遗憾,在死亡之前拼命为自己幻想出了一场美梦。

人究竟该怎么判断出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祝宁判断不出来,可她希望一切都不要停止,暂停到这一刻,无限制延长这一瞬间,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

“祝宁!”白晨推了她一把,大喊:“快拍照!”

风越来越大,鲸鱼云朵的边缘正在消失,再不拍照就来不及了。

祝宁擦了下眼角的眼泪,白晨伸长胳膊,队伍的人纷纷排好队,确保大家都出现在镜头里。

白橙大喊:“茄子!”

祝宁跟着喊:“茄子!”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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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菜上完了,宁宝也重新长大了,一共二十篇番外,两篇因为客观原因没法免费,补偿两次抽奖,第二次抽奖会在十月中旬开始哦,其中免费番外加起来一共七万字。

声明一下,主时间线的部分番外是我想写的,但后续番外都是我花了两个星期从评论区收集的,我收集之后分类整理,按照时间顺序记录下来,也按照自己的理解写下了这些,前后花了我一个多月的时间,有的不是没写到,是我曾经写过,但厨子在后台尝了一口感觉不太好吃,不好意思给你们吃,所以没拿出来。

我爱我笔下的每个人物,不论他们的立场是什么我都爱他们,写番外时,我对自己的定位是个厨子,按照订单写作,如果写了某个角色,没写某个角色,不是因为作为作者的我对他们有所偏爱,是因为读者有偏爱。

写之前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不满意,也不知道会成这样,如果真的要解释,我为什么在写这些番外,除了在补偿第三卷更新不稳定以外,其实并只是因为爱角色,也是因为你们。

我在第二卷作话说的那样,我的一生中,从未收到过这么多爱与保护,那对我来说像是全世界都开满了鲜花,那不是假话,因为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稀有了,很想回报鲜花,想给鲜花浇水,没想到带来了很多泥泞。

但我不后悔写这么多免费番外,因为我在写番外的时候也在长大。

有些角色番外我没想写,想要留白的,比如祝遥的过去线,我在写完第二卷之后就很抗拒写母女关系了,那让我回想起很多压抑的过去,后来还是写了祝遥,一是因为读者点菜,二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一则新闻,我喜欢的女作家去世后女儿发出控诉,书迷们才知道她原来还有这一面,大家都在聊女作家的“塌房”,但我当时却在想,我一直以来都以女儿的视角写母女关系,但如果拿起笔的是母亲呢?在那个女作家的事件里,母亲是知名作家,女儿是失去声音的那一方,在我的故事里,我是拿起笔的那一个,我的母亲是失去声音的那一方,我一直在想,因为我的母亲不识字,无法表达自己的内心,所以无法书写自己的故事,当她可以拿起笔又该怎么书写我呢?她会怎么描述自己的一生呢?我可以书写母亲,是否是一种特权呢?

但这只是个疑问,我无法思考出确切的答案。

在祝宁的故事里,读者跟着祝宁的视角来看待整件事,祝遥的着墨相对来说更少,大家包括我都更容易和祝宁共情。

我一直犹豫不决,到底要写祝遥的视角吗?要写明这段关系吗?让读者多一点想象会不会更好?祝遥一定要爱祝宁吗?

但后来还是写了祝遥的番外,可能是我想给祝宁一些我没有的母爱,可能我试图在写的过程中解答那个疑问,当然最后写完了祝遥番外我还是很茫然,思想也很不成熟。有读者也说我在写虚假的母亲,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虚假的爱人,那么有虚假的母亲也没什么吧?

或许再过几年,等我有足够的阅历就可以思考出更多东西,谢谢点这道菜的读者们。

我记得有读者说,很多角色是为了死亡而死亡的,这句话对我来说不成立,因为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为了死亡而死亡,只有为了活着而活着,死亡和毁灭才是人生的常态,而活着才是一件为了去做的事情,那是一件需要努力,需要投入,需要勇气才能达成的壮举,而我也还在做这件很厉害的事,目前还没放弃(我真厉害)!

对了,其实有件事我挺想坦白的,就是大家每次夸我女性角色多的时候,我都很心虚,我写的时候并不是出于什么很高尚的动机,只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很喜欢跟女孩子一起玩。

童年时,当我挨打时是姐妹和街坊邻居的小姑娘带我一起玩带我忘记痛苦,那是我童年唯一的彩色,上学的时候分班,我会第一时间寻找新班级的好朋友,工作之后我会在公司找饭搭子,做项目我喜欢跟女同事一起做,前几天我的猫急需输血,来给我的猫献血的猫猫主人也是可爱的女孩子,生病时是我的女性朋友在支持我,包括我的读者大多数也是女生,而且因为我社恐,生活中也不认识几个男的。

我一直觉得女生之间的情感要更浓,我体验过,觉得这些都是好东西,所以我想让作为女主角的祝宁也拥有,才写的这些角色,没有啥特别的动机,实际上是场意外,我在女性主义上做得也并不好,有更多好的作品做的比我更优秀,希望大家可以多关注她们。

我接下来会修文,第一卷很多地方都很不成熟,我回头读时觉得很头疼,修改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手,谢谢大家包容我,但我有时候又会读到一些亮点,比如祝宁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个机器人时自我意识觉醒,因为那时我仗着没啥读者看,所以写得很肆无忌惮,现在我肯定不会那样处理了,会考虑很多,比如读者会不会看得懂,会不会觉得矫情之类的,第一卷有很多我后来写不出的段落。

等修完文就要去休息啦,我重新养育了一遍祝宁,接下来该重新养育一次自己,下本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短期内应该不会写,大家不用收藏我的预收,尤其猎魔人那本是我本来以为扫垃圾这本扑街了,想赶紧完本之后把这本剩下的副本挪到猎魔人去写,那时候没想到会获得这么多人的喜欢,说到这里还是很感谢,这本书有这样的成绩是因为你们的喜欢,因为读者想看这样的书,而我刚巧出现了,纯粹是运气好。有读者建议我在猎魔人那本写续集,填陈启航的坑,但我没想好,等以后再说吧。

至于社交账号,我还是不准备开,之前那个精神病人的言论吓得我卸载了社交媒体,我总觉得网络很可怕,好像一谭深不见底的水,表面上波光粼粼,下面隐藏着一台高速旋转的绞肉机,无差别绞进所有人,在它面前,没有人可以挣脱,所有人都只有一个下场,被绞成一团烂肉,区别只是有人可以站起来,有人一辈子都是烂肉了,而我既不想成为猎物也不想成为组成绞肉机的刀片,我只喜欢当下水道的怪物,躲进一个垃圾罐里,那样会让我很安全也很舒适。

好了,飞机降落之后,流水席也吃完了,机长脱下飞行服穿上厨师服,脱下厨师服露出蠕动的八条触手,飞快钻进下水道,再见啦我的电子鲜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