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归来时亦是空

在距离百纳宗千里远的一处高山上，正在吃草的一群梅花鹿忽然都抬起了头，接着它们四散而逃。

　　一股恶风吹过，从附近灌木中跃起一头吊睛白额大虎，它仰头一吼，接着朝前一纵，向前面一只美丽的母鹿追去。　　那只梅花母鹿怀有小鹿，行动不灵活，很快就被大虎追上。　　大虎猛地一扑，将身形娇小的母鹿扑倒，大口一张，下一刻就紧紧咬住挣扎站起的母鹿脖颈，母鹿动了两下，接着身体软绵绵地倒下。　　它美丽的大眼睛努力地睁着，像是要最后看一看这个世界，然而，大虎那有些变黑了的身影挡住了它的视线，它的目光迷离起来。　　突然它和大虎上方一阵波动，一名白衣美丽女子和一名白衣书生出现在空中。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彩云双蝶之一的白仙子，以及陆宁的大师兄徐进。　　白仙子现身后，美目一扫，看到了下面的情景。　　而那只大虎，在两人出现后，竟产生了强烈的惧意，它放下母鹿，身体哆嗦着退后两步，接着转身向远方逃去。　　看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母鹿，白仙子的目光中带着不忍，她身子一飘，来到母鹿身边。　　她盘坐在地，伸出洁白的手，轻轻按在母鹿的侧腹之上，一股精纯的灵力，缓缓地注入到母鹿的体内。　　徐进来到白仙子的身边，静静地看着白仙子，面带微笑。　　很快，母鹿的伤口就不再有鲜血流出，且在慢慢地愈合。　　半柱香后，它的腿动了动，而且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母鹿站起，像是知道白仙子是它的救命恩人，它没有跑开，而是用它的小舌头舔着白仙子的手，似乎不愿离去。　　“好了，去找你的伙伴们吧！放心，你肚子里的小宝贝也是平安无事！”白仙子拍了拍母鹿的头，轻声说道。　　母鹿仿佛听懂了白仙子的话，它用头摩擦了一下白仙子的身体，之后跑开，几步后它又停下看着白仙子。　　白仙子向它挥了挥手，母鹿这才向远处快速跑去。　　“师妹是水灵根，却能发出灵力治好垂死的母鹿，更使它有了接近低阶妖兽的能力，真是让人感到惊讶啊。”徐进看着奔跑的母鹿说道。　　“我过去也有这样的能力。在云红助我收服了冰晶后，我在这方面的能力变的更强。就是这次我能提前出关，也是因为云红的相助，她收了木晶后，灵力更为清纯。”白仙子说道。　　“你们两姐妹，可以相互帮助收服奇物，让人羡慕！那个木晶，我可是知道它的厉害！”徐进点了点头。　　“不知云红和陆宁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我早就和老六有约定，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会相见的，师妹，走！”徐进飞起。　　白仙子又看了一眼母鹿离去的方向，之后如云朵一样升起，接着两个白色人影向远方飞去……　　笑佛寺大殿门口，听到声音，陆宁看去，见门口处站着一名老僧。　　老僧身披红色袈裟，白眉白须，对陆宁微微一笑后，合掌对着一位老翁和一老妇说道：“老纳再次感谢二位施主。”　　两位老者陆宁认识，正是想送木钵的那对老夫妇。　　老夫妇同样也看到了陆宁，他们向老僧低语了一句，老僧又对陆宁微微一笑，陆宁微笑点头。　　之后老夫妇向陆宁和红仙子这里走来，和他们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向外走去。　　陆宁和红仙子上前：“见过方丈！”　　在老夫妇离开方丈后，方丈并没有回身进寺。　　他站在那里，含笑地看着陆宁。　　陆宁和红仙子要想进入寺内，必须要路过方丈的身边，无论如何，上去打个招呼总是应该的。　　“我佛慈悲！施主方才谈论对联，极有见地，我观施主与佛有缘，老纳请两位施主去偏殿一叙，不知方便否？”方丈双手合十。　　“好啊！谢谢方丈！”红仙子说道。　　她对陆宁关于对联的那几句评论十分赞同，认为陆宁的高论打动了方丈，所以才会请二人一谈。　　她看到，在进出的这么多人中，方丈唯独请陆宁和自己，她多少有点小得意。　　“恭敬不如从命！”陆宁双手合十还礼。　　他心里懊悔，自己还像在善恶碑那里一样，与红仙子品评所见到的对联。　　但这里不是善恶碑，在这随意地评价人家门前的对联，未免太过唐突。　　“施主请！”方丈说完回身向里走去，陆宁看着有些兴奋的红仙子，苦笑一声，二人跟着进入。　　陆宁看到，殿内很大，人也很多，一些人在跪拜着，一些人在后面等候着。　　有人见到方丈，还与他合掌打着招呼。　　殿内主像还是笑佛，但姿势不同，笑佛的两侧，各有几座略小的佛像。　　陆宁没有像红仙子一样，边走边观赏着，他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心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从一进大都京城开始，接触与佛门有关的事或物就时而出现，并且都是发生在即平常又不平常中。　　从知道皇妃病情起因后，还是因为怕给红仙子带来伤害，他的内心多多少少地产生了对佛门敬而远之的态度，可事实是，现在却来到了佛门的一处大殿内，并被方丈所邀请。　　“这条路？”陆宁眉头皱起。　　“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这一切终究不过是巧合，不久前遇到劫匪时兽魂去而复归，很可能是它们并没有认我为主，而是认了分身为主的原因？方丈请我，也许是因为我保护过老夫妻的原因？不管那么多了，即来之，则安之！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　　陆宁定下心来。　　跟随方丈来到一间小居，他看到，里面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小桌和几个蒲团。　　居内光线从窗口进入，很明亮。　　四周的墙壁上挂有字画，两盆小树，位于小桌的一侧，小树上面开着几朵小黄花。　　居内环境朴素而优雅，显然是方丈接待客人之地。　　陆宁见到，路上在老翁那里看到的翡翠色木钵，就放在书柜之上。　　两人跟着方丈来到小桌前坐下。　　桌上的茶壶冒着热气，香炉上有支香在点燃着，方丈为二人倒上热茶。　　在方丈的示意下，三人一同喝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后，方丈说道：“施主关于对联的论解，平心而论，确有高明之处。”　　“平心而论？”红仙子不解。　　方丈一笑：“这位施主所言所想，世俗之‘可笑’带有嘲讽之意，确也难得。”顿了一顿，他话峰一转：“然而，施主安知佛眼中的‘可笑’就不是大慈大善之相？”　　“这个……”陆宁苦笑，有些不好意思。　　方丈见到，随手从身后的小树中摘下一朵小黄花，放在小桌上：“施主请看，这是什么？”　　“花啊！”红仙子说道。　　“请两位施主细看！”方丈将花向前推了一下。　　“还是花啊，是小黄花！”红仙子认真地说道。　　她刚才虽然没有放出神识，却运足了目力。　　一旁的陆宁也在点头。　　“呵呵！”方丈一笑，将花拿起：“佛说：一花一世界。”　　陆宁听到，嘴角抽动了几下。　　他明白了方丈的用意，就是在平常人所见的平凡事物，在佛的目光中，很可能另有深意。　　方丈以此解释了笑佛眼中的‘可笑’与陆宁理解的不同。　　但这也太飘渺了吧？陆宁心中暗诽。　　“这怎么可能呢？”红仙子听到后，小嘴张起。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将花放入香炉后，方丈说道。　　“既然如梦如幻，又怎么知道它们是真的呢？”红仙子问道。　　“常人所言所见。”方丈用手画了一个圈，之后在里面一点，接着手一抹，像是擦去了什么，嘴中道：“真智安住于无生无灭之实相理体而不动。”　　“无生法忍？”陆宁疑问道。　　方丈赞许地点了点头。　　陆宁觉得头有些大。　　方丈请二人来，就是为了给他们讲解高深佛经？　　自己对佛学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红仙子更是不如。　　这位方丈到底何意？　　“方丈请看！”陆宁把手伸在袖内，将储物袋里的佛珠摄出，把佛珠放在桌上：“我观这佛珠的纹理与笑佛手中的佛珠相近，这是从贵寺流出的？如果是，我愿物归原主！”　　“有去有回，去时是空，归来时亦是空！”方丈说道。　　陆宁听到方丈在说两个‘空’字时，后面的语气略有加重，似乎在强调含意的不同，不过他没有细想，他在意的是方丈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他就坚定了心中所想，将佛珠送回。　　尽管方丈对于他归还佛珠未置可否。　　“方丈，我在来时的路上，见到一位逝者死不瞑目，可是在众僧咏经之后，逝者合上了双眼，神态安祥，这是……”陆宁归还了佛珠，就有了离开之意，但他心中有疑问，所以问道。　　“那是往生咒，我这小居里刚好有此经文，可以送给施主。”方丈做起身状。　　“不必不必，我又不是出家之人，学不了此经。我听说佛门中人习有同样的经文，某人可飞天而行，某人却依然如故，佛门中尚有如此现象，我就更不行了。”陆宁连连摆手。　　“经是经，亦是路！”方丈回答道。　　“晚辈二人在此受益颇多，但还想去寺内的其它地方一游，就不再打扰方丈了。”陆宁站起。　　他早先在书中看到，佛门和修真界不同，修真界修士所学的功法好与坏，对修士的影响很大，但佛门不同。　　书上说佛门僧侣修的经都是一样的，可为什么西域的僧侣有大能力？　　刚才他想借故顺带问一下，但方丈的回答他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他决定不再问下去，想早点离开这里。　　“二位施主稍等！”方丈起身，来到书柜取出一本书，又拿过柜上的木钵，来到陆宁的身边：“施主请收下。”　　“方丈这是何意？”陆宁没有去接。　　“这木钵虽然是佛家之物，却不是本寺之物，施主将其护来，也应将其护去，其自会到有缘人之手。这部书，是古时一位大居士所著，善者诵之，便可让亡灵得以解脱，施主可以一观。”　　陆宁想继续推辞，微停了一下后，他却伸出双手将名为《太平心引》的书和木钵接过：“谢方丈赠物赠书！”　　弯腰一礼后，他和红仙子向外走去。　　方丈并没有送陆宁二人，而是坐下，带有深意的看向桌子上的佛珠。　　过了好一阵儿，他自语道：“我无须送出，因为你早晚要归我佛门！莫大的佛缘啊！降临于你，你就先在红尘中……”方丈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