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失败与收获
老刘和同事交换了个眼神:\"原则上知青要稳定,不过你这种情况...\"他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我们会考虑的。你先回去,好好休养,其他的有我们给你做主。\"
棒梗千恩万谢地走了。回到医院时,麻丫正焦急地站在大门口张望,看见他立刻跑过来:\"你跑哪去了?医生都急了!\"
棒梗甩开她搀扶的手,自顾自往病房走。麻丫跟在后面,突然小声问:\"你去哪了?\"
棒梗脚步一顿,转头盯着麻丫,眼神冷得像冰:\"去告状了,你去告诉你爹,让他等着。\"
麻丫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县知青办的吉普车卷着黄土开进五沟屯时,正是晌午头。刘主任带着年轻干事小张下车,身后跟着公社的王文书。村口老槐树下纳凉的村民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领导,是为贾梗的事来的吧?\"生产队会计老周挤到前面,接过刘主任的公文包。
刘主任扶了扶眼镜:\"先找李队长,再走访群众。实事求是,把事情搞清楚。\"
李队长家院门紧闭,铁牛三兄弟下地去了,只有麻丫抱着孩子在院里发呆。看见干部们进来,麻丫慌得打翻了洗衣盆,柳絮吓得哇哇大哭。
\"别紧张,我们了解情况。\"刘主任示意小张记录,\"贾梗说你们家人打他,有这事吗?\"
麻丫咬着嘴唇,眼睛盯着地面:\"他...他打我,所以我哥才打他的...\"
\"为什么打你?\"
\"嫌我嫌他臭,嫌饭不好吃...\"麻丫声音越来越小,\"他在外头受了气,回家就...\"
刘主任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李家兄弟为什么打贾梗?\"
麻丫突然抬起头,眼泪刷地流下来:\"他拿刀砍我三哥!\"麻丫扒开头发,显出脑袋上的鼓包,“他拿东西砸我,我哥气不过,才……”
刘主任点点头,小张赶紧记下来。这时院门被推开,李队长扛着锄头回来了,裤腿卷到膝盖,两腿都是泥。
\"领导来了。\"李队长放下锄头,在衣襟上擦擦手,\"进屋说吧。\"
堂屋里,刘主任翻看着小张记录的村民证词:王老五说棒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赤脚医生证明铁柱的刀伤\"再深点就伤到肌腱\";连住在隔壁的五保户刘婆都颤巍巍地说\"听见贾梗打媳妇,骂得可难听了\"...
\"李队长,打人总归不对。\"刘主任合上本子,\"贾梗再有过错,你们也不该把他打成骨折。\"
李队长旱烟抽得吧嗒响:\"王连长批评过了,医药费我们也掏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刘主任,您说句公道话,谁家女婿动刀砍丈人一家,能轻饶了?\"
下午的社员大会上,刘主任当众宣布调查结果:\"经核实,贾梗同志在劳动中确有懈怠行为,与家庭成员发生肢体冲突时持刀伤人是不对的。但李家父子将其打成骨折也属过激,要批评教育!\"
铁牛在底下不服气地嘀咕:\"他还打俺妹呢...\"
\"打断骨头连着筋!\"刘主任敲着桌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贾梗是知青,更是你们李家的女婿!\"
散会后,刘主任特意留下李队长:\"老李啊,贾梗想调走,我们没同意。他在这儿好歹有你们照应,去了别处更不行。\"顿了顿,又推心置腹地说,\"他干活不行,你就安排轻省点的活计,你家三个棒劳力也不缺他一个吧。\"
三天后,县医院病房。棒梗听着刘主任委婉的拒绝,拳头在被子下攥得发白。
\"...综合考虑,你还是留在五沟屯最合适。\"刘主任递过一包水果糖,\"这是知青办的一点心意,养好伤早点回去。\"
棒梗突然抓起糖摔在地上:\"你们和李家串通好的!\"
刘主任脸色一沉:\"贾梗同志!我们调查了二十多位村民,都说是你先动手打人。组织上照顾你已经成家,才没给你处分!\"
棒梗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床上。等刘主任走后,他盯着天花板,突然发出\"咯咯\"的怪笑。
棒梗仰躺在李家院子里的榆树下,自打出了院,棒梗就以麻丫自己一个人无法照顾柳絮和他为由,搬进来李家。打着石膏的右臂垫放在胸前,左手指间夹着一根大前门香烟——这是昨天托人去供销社代买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身上,远处场院传来打谷机的轰鸣声。
\"当家的,喝点水。\"麻丫端着搪瓷缸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棒梗眼皮都没抬,只是伸出左手接过缸子,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水是加了白糖的,甜得发腻,但他故意皱起眉头:\"就不知道泡点茶叶?\"
麻丫绞着围裙边:\"家里...家里没茶叶了。\"
\"去借啊!\"棒梗突然提高音量,吓得麻丫一哆嗦,\"我这胳膊是为谁折的?喝口茶都不行?\"
正说着,铁牛扛着麻袋从院外走过,听见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但他只是狠狠瞪了棒梗一眼,竟没像往常一样出声训斥。
棒梗心里冷笑。自从知青办来调查过后,李家父子明显收敛了许多。特别是李队长,现在跟他说话都带着三分客气,生怕他再去告状。
\"我爹说...\"麻丫怯生生地开口,\"场院的活...\"
\"不去!\"棒梗打断她,\"没看见我胳膊还打着石膏?\"他故意晃了晃那截裹着厚厚石膏的右臂,\"医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还早着呢!\"
麻丫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转身进屋。棒梗眯着眼看她瘦削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愧疚。这半年来受的罪,他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树上的鸟儿叫得人心烦。棒梗掐灭烟头,用左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张信纸——这是前天用左手写给母亲秦淮茹的信。信上详细描述了自己在乡下如何被虐待,如何被打成重伤,最后委婉提到听说有的知青能因病返城...
\"贾梗!\"李队长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棒梗迅速把信塞回兜里,懒洋洋地转过头。
李队长背着双手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烟头,眉头跳了跳但没说什么:\"伤...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