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蚀心
赛斯木虽然不懂军略,但是他却是常年在草原上追逐猎物的,当碰到了埋伏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撤退,他两队人马加起来不过三四千人,还不够杨毅他们回头一阵冲锋的。
本以为古烈满都拉会带着大军随后追赶,但既然“山原红”带来指令,说明后续没有援兵,那自然是不用再追了,这死去的百多名“飓风狼骑”,只当是他们命不好。
“这人倒是果决,不好对付,他眼中没有那种对功勋的野望,只有分析敌人时的冷静目光,很少能见到这么纯粹的将领。”
徐世忠也不由夸了一句赛斯木。
“别着急,有你们在战场上相遇的时候,先来看看这次的收获吧。”
杨毅让人将那些“战猪”清点一下,顺便让步弓手、轻甲兵迅速熟悉“猪性”,这些“战猪”本就性情温顺,与冀川山岭的矮脚马差不多,就是身上一股臭味令人作呕。
短短一个时辰内,在徐世忠的指挥下,这些步弓手、轻甲兵便能勉强行军列队,做出一些常规的集群动作,这已经算是非常难得。
只不过臭烘烘的“黑毛猪”跑起来又笨又钝,而且大多数没有鞍具,不少人跑着跑着还会掉下来,引得不少人大笑。
“军帅,若是骑着这些……,撤退是没什么大问题,但若是行军作战,怕是还不够,没有三五天的时间,难以熟练掌握异兽骑术,而且敌军的许多异兽兵种,都是凶性十足,这些战猪过于温顺,怕是抵抗不了那种来自本能的畏惧。”
吕常德有些尴尬的找补,毕竟这些步弓手和轻甲兵,都是来自“冀洲”,算是他手下的士卒,如果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消耗太大,他也很难回去向“庞世元”交差。
杨毅双手抱拳轻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可是连日来数场杀伐积累的威势,却令吕常德脊背生了一层冷汗。
“吕都卫没有见过这些‘法维族战猪’,自是会觉得它们又笨又蠢,没有任何优点,可杨某记得第一次在北疆冰原上碰到它们的时候,着实令我吃了个大亏。”
杨毅这话倒是真的,可是令他吃亏的却不是战猪骑兵,而是“孟加拉族第一勇士·巴图克”本人。
“北疆诸族的异兽骑兵,虽然形色各异,但大体上也只分为两个类别,你知道是哪两个类别吗?”
“属下不知,还向军帅请教。”
“食肉类和食草类,前者爆发更强,凶性十足,后者则是耐力强健,温顺易驯,但唯独这‘法维战猪’却是不同的,它是两者兼具,只是直到目前,并没有人很好的运用它。”
杨毅伸手牵着一头“法维战猪”的耳朵领到吕常德面前,吕常德不免掩住鼻子,气味太冲了。
可杨毅似乎失去嗅觉般,对它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毫不在意,杨毅捏开它的嘴巴,露出其中锋利的牙齿,尤其是隐藏在厚唇与隆鼻之下的尖锐獠齿。
“凡食肉类的猛兽,为了迅速给猎物放血,并且撕裂伤口,都具备一对锋利的獠牙,‘法维战猪’虽然平时不显露,但它的牙齿却是如同猛兽一般,再看它的体型,宽背、厚臀,短脖,像什么?”
杨毅指了指“法维战猪”的许多带有特点部位,兴致勃勃的询问吕常德。
“属下……没看出来像什么。”
“像不像是一辆战车?我曾在一些兵书中见过,古国争霸时,尚且没有骑兵一道,凡野战冲锋,攻城破敌,都是以战车为先,甫以牛皮挡箭,配给四名长戟兵,两名车兵,号‘蒙冲战车’。”
得到杨毅的提醒,吕常德也顿时反应过来,这些“法维战猪”体型敦实,的确有几分小型战车的影子。
“它和我们大乾中土饲养的家猪不同,身上具备着猛兽的野性,只不过在安逸的生活中被磨灭了,但这也使得它能更容易被驾驭,而且负重极大,实际上算不得缺点。”
“相反,烈阳帝国不识货,只用它当做辅战兵种,或者是负重驮物的载具,实在是浪费,当然,也有可能是北疆戎狄在骑兵一道上,手中的好牌太多了,区区‘法维战猪’尽管有一些优点,却还不够明显。”
杨毅拍了拍这只“战猪”的肥头大耳,让旁人将它牵去训练,他还有句话没说,北疆戎狄以勇武着称,基本上都是身形高大的男子,这些体型敦实的战猪就显得有些配不上了,而法维族战士身材又过于矮胖,无法发挥战猪坐骑的特点。
“我明白了!军帅这是要效仿‘蒙冲战车’之术,以双人骑乘,其一控制坐骑,其二则负责攻击,啧!真是妙啊,这战猪体型宽阔,厚背臀实,背负两人反而更加平稳,我再用套索制成简易的缰套,如此一来,兵阵可成!”
吕常德也算是饱读兵书,很快便理解了杨毅的意图。
实际上杨毅确实也用不着这么多“战猪”坐骑,只不过是顺手,能拿多少拿多少罢了,不但可以挑一批优秀的坐骑,甚至还能留下一批备用,最后还能在开战之前,饱食一顿好肉。
“但如果遇到了‘猛虎骑兵’还是不行,这些‘战猪’已经被养得没了脾气,估计撞上了只会瑟瑟发抖。”
徐世忠在北疆是见识过敌军“猛虎骑兵”的厉害,大多数骑兵兵种在它们面前都很难指挥,也只有杨毅麾下的骑兵,才不会受其影响,其他人只觉得杨毅是用什么不为人知的巫术压制了坐骑心中的“恐惧”情绪,甚至能将这种情绪转嫁给敌人。
“这个倒是不用……”
杨毅自然知道他麾下都有“武穆遗书”的光环作用,其中“特性·满江红”就能让这些战猪坐骑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稳定作战,可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如果只是激发它们的野性,让这群战猪毫不畏惧,我倒是有些手段。”恰在此时,阿兰朵却站了出来插口。
杨毅不由好奇的道:“那你试一试吧!”
阿兰朵也不客气,她在身上摸索一番,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蜡丸,她轻轻捏开之后,里面却是散发着清新气味的泥土。
杨毅眉心一紧,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却见阿兰朵用手撮起泥土,走到了那边倒下的“飓风狼骑”旁边,伸手拔掉了狼尸身上的箭矢,将手中的泥土塞进了狼尸的伤口中。
这狼尸刚死不久,血液都还保留着温热,慢慢的将泥土全部浸染,肉眼可见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沿着狼尸的身体钻了进去。
紧接着便见到狼尸的肚子好像沉积的腹水,越来越大,直到“砰”的一声涨开,腥臭之气四散,黄色的脓水和红色的血水混杂中,有许多白色米粒大小的“虫卵”爆了一地,
所有人都是惊惧的皱着眉头,本能的退开了一些,总觉得那些“虫卵”显得邪异无比。
“军帅,您的这位亲兵小姑娘,居然懂得用‘蛊祭’?”
吕常德等人生活在“冀洲”,自然与十万大山另一边的“蛮疆”打过交道,“蛊祭”之术邪异诡秘,最是凶恶无常,没有人不感到害怕,而且阿兰朵潜藏在“冀洲军”中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步弓手,他自然是认不出来的。
杨毅吞了吞口水,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口上心虚的道:“都是些皮毛,上不得台面。”,心中却在想,自己平时有没有什么太得罪阿兰朵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跟她特别接近的时候。
阿兰朵如法炮制,便让百余狼尸诞生了上万“虫卵”,她在其中挑了几枚带有血色纹样的,十分欣喜的重新收回“蜡丸”之中,小心包好放回怀里,这才又用一粒虫卵,混了一把谷米,找了一头倒霉的“战猪”喂下。
“阿兰朵,你这是用的什么‘蛊祭’?”杨毅小心的打探
“这是阿娘传给我的‘蚀心蛊’,可以令受术者丧失心智而发狂,等到术法之时,这支战猪便会勇无畏惧,变成最可怕的战士。”
“哦!这般厉害……你没在我身上动什么手脚吧?我知道平时对你严厉了些,以后一定会尽量照顾我们阿兰朵姑娘的情绪。”
“还不至于,你这个人虽然可恶,却也没到要用‘蛊祭’的地步,阿娘说过了,不让我随便用这些手段。”
这般说着,好似要表演一般,阿兰朵取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刺耳的音节,顿时那只战猪便有了反应,它开始浑身颤抖,双目通红,口中的獠牙不受控制的疯狂生长,眨眼间便变成了一只可怕的猛兽,并开始疯狂攻击身边的人。
不等杨毅出手,它附近的士卒便想要制住它,三五人上前却按压不住,被这头猛兽挑起二人,差点用獠牙刺死,还是温世祥出手,“砂鸢”颤动,一刀斩下了这头发狂猛兽的头颅。
“好厉害,其凶性竟然丝毫不下于猛虎!”
徐世忠有些心悸的看向了一旁不远处,满地晶莹如同米饭一般的“虫卵”,顿觉这叫做“阿兰朵”的可爱小女子非常可怕,不自觉的侧步移动了一下,原本觉得自己带着两个小姑娘作战,有些拖油瓶的意思,现在却觉得,有可能自己才是那个拖油瓶。
“放心,这些‘虫卵’的外壳,要被胃液软化才能破壳,尽管用手去取,不会有事。”
似乎瞧出了大家的顾虑,阿兰朵嘻嘻一笑,号召大家自己动手。
在杨毅的“淫威”之下,无人不敢行动,好不容易才将这些“蚀心蛊”的虫卵喂食给了那些战猪,倒是在没有引动“蛊祭”之时,并没有看出什么两样。
吕常德早就借口去制作缰套,逃开了去,尽管在“冀洲”生活多年,还是对于“蛮疆蛊祭”畏之如虎。
缰套其实不用太多,按照杨毅所说的“战车”布置,只需要六七千个就够了,又把那些受了伤,或者体型不够大的“战猪”全宰了拿去烹制,就在“定风坡”下燃起大火煮肉,当然,这些战猪可是没有被喂食“蛊卵”的。
吴南希倒是有些担心的问道:“军帅,我们明目张胆明火烹食,距离敌军的南线大营如此近的距离,岂不是自爆行踪。”
“不妨事,古烈满都拉只会觉得我故弄玄虚,为了明日倾尽全力的攻城,更不会轻易出兵。”
杨毅摇了摇手,只是将炙烤好的猪肉大快朵颐。
事情果然也如杨毅所说,尽管不远处的天空上,时不时的就有“山原红”或是“云海青”飞过,但敌军却没有出兵的迹象。
此时的南线大营的中军营部,围绕高耸的“指挥塔”已经堆积了一大圈的尸体组成了尸墙,这些都是从其他两线大营中收拢来得“烈阳军”尸体,足有两三万之巨,更多的则是难以找到了。
若是按照北疆诸族的习俗,这些勇士死亡之后,可用“天地”二葬来妥善解决,所谓“天葬”,就是任由“山原红”、“云海青”以及路过的飞禽走兽啃食,直至白骨风化,取得“物竞天择”之意,遵从大自然“此消彼长”的道理。
而“地葬”则是用“火烧”、“水蚀”、“土埋”、“风侵”四法,遵循的是大地之母,万物以“地水火风”四时滋养的道理。
可不管是哪种葬法,都能显示出北疆诸族在人与自然中寻求某种平衡共存的想法,在他们的理念中,“天地二葬”可以洗脱尘世的污浊,让灵魂得到净化,来生便可化作天地之灵,与天地共存。
可是用来作为“血祭”却是十足的邪恶,等同于将灵魂进献给魔鬼,让恶魔之力得到释放,被“血祭”的生灵,将永远囚禁在无法解脱的“大恐怖”之中。
但是在古烈满都拉的要求之下,所有人还是忠实的执行这项仪式,此时站在“指挥塔”上,临时将其当做祭台的大法师,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天罡九截阵”中脱身出来的“死咒巫尊·雅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