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朱砂钱印镇冤魂

    李半仙的棉袍下摆还沾着雪水,在砖地上洇出个深色的圆斑。

    他把木匣往桌上一推,黄绢角儿便滑出来,上面用朱砂画着星图,二十八颗红点像要从绢布里跳出来。"袁天罡布星象局时,把二十八枚万岁元宝埋在龙脉二十八处,对应二十八宿。"他枯瘦的手指点着黄绢,"奎木狼在鹰嘴崖,那是我三十年前给袁家看阴宅时做的记号——当年袁家人求我破局,我留了半手。"

    孟冲的喉结动了动,酒气顺着口腔往上涌。

    他盯着星图上歪歪扭扭的红圈,突然抓住李半仙的手腕:"叔,您就直说,剩下的二十七枚,都在哪儿?"

    李半仙抽回手,指甲在星图边缘刮出刺啦声:"星图上标着方位,可具体位置...得靠你自己找。"他从木匣里摸出个铜镇纸压在绢角,"你不是常跑山货铺子?

    那些收老物件的、倒腾文物的,哪个手里没点见不得光的货?

    明儿个就去问,拿这枚奎木狼当引子——他们要是识货,自然能给你指路子。"

    李素梅不知何时端了碗姜汤过来,碗沿烫得她指尖发红。

    她把碗推到孟冲手边,目光扫过星图时顿了顿:"老张头上个月还说,有个收古钱的外乡人在镇西茶馆蹲点...可那些人..."她声音低下去,"都不是善茬。"

    孟冲捧起姜汤,热度透过粗瓷碗渗进掌心。

    他望着妻子眼下的青影,想起三天前张梅的鬼魂撞门时,她缩在炕角浑身发抖的模样。"总得试试。"他把碗底磕在桌上,"要是凑不齐,等二十八天后...你俩也得跟着遭殃。"

    李素梅的手指绞着围裙角,指节泛白:"那...你明早带把柴刀。"

    李半仙突然笑了,笑声像老风箱拉不动似的哑:"刀不管用。"他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小包,解开后是团朱砂,"等会我用这枚奎木狼在张梅遗像上按个印,能镇她七七四十九天——够你找剩下的钱了。"

    遗像就挂在堂屋正中央,玻璃框上还沾着张梅坠崖那天溅的泥点。

    李半仙捏着铜钱在朱砂里滚了滚,腥气混着松枝炭的焦味直往孟冲鼻子里钻。"闭眼。"老人喝了声,孟冲刚垂下眼,就听见"啪"的脆响——铜钱结结实实地按在玻璃上。

    他睁开眼时,朱砂印子像朵扭曲的花,正好盖在张梅的眉心。

    李素梅倒抽了口凉气:"她...她的眼睛..."

    孟冲凑近看,玻璃上的倒影里,张梅遗像的眼睛被朱砂印遮住了一半,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照片里的人在动——睫毛颤了颤,嘴角扯出道细缝。"别瞎看。"李半仙拍了拍他后背,"镇住了,今晚她进不来。"

    孟冲的后颈又开始发凉,伸手摸了摸,指尖碰到后颈那道疤——是张梅坠崖那天,他拽她时被崖边的碎石划的。

    当时血顺着脖子往下淌,他顾不上疼,只听见张梅喊:"孟冲,你松手!"后来警察说,是张梅自己挣脱的,可孟冲总梦见她的手,指甲抠进他肉里,凉得像块冰。

    "该处理那东西了。"李半仙指了指里屋的电脑。

    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光,QQ头像"踏雪寻梅"安静地躺在联系人列表里。

    这是张梅生前用的号,三天前半夜突然亮了,对话框弹出一行字:"孟冲,我冷。"李素梅尖叫着砸了鼠标,可第二天开机,头像又亮了。

    孟冲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三秒才点右键。"删除好友"的确认框跳出来时,他的手在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李素梅从后面环住他腰,下巴抵在他肩上:"删吧,删了就干净了。"

    "叮——"

    孟冲的手指猛地缩回来,李素梅的呼吸撞在他后颈。

    屏幕上,"踏雪寻梅"的头像突然闪了一下,像有人轻轻碰了碰。

    李半仙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枯瘦的手按在孟冲后颈:"别怕,朱砂印镇着。"

    三个人盯着屏幕,钟表的滴答声在耳边放大。

    十点,头像没亮;十一点,对话框干干净净;十一点半,李半仙打了个哈欠,回西屋歇了。

    "十二点了。"李素梅轻声说。

    电脑屏幕暗了,进入休眠模式。

    孟冲瘫在椅背上,冷汗浸透了衬衫。

    李素梅去灶间热了壶酒,回来时见他盯着墙上的朱砂印发怔:"真能管用?"

    "叔说能,就管用。"孟冲抓过酒壶灌了口,辛辣的酒液烧着喉咙,"明儿我就去镇西茶馆,找那个收古钱的外乡人。"他望着妻子,"素梅,等凑齐二十八枚,咱们就搬家,去南边,离鹰嘴崖远远的。"

    李素梅没说话,只是替他理了理衣领。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把窗纸照得发白。

    孟冲突然听见一声尖啸,像是什么鸟在叫——是猫头鹰,他想起鹰嘴崖下的老松林里,总有些猫头鹰蹲在树杈上,眼睛黄得发亮。

    后颈的疤又开始疼了,这次不是凉,是痒,像有根细针在肉里扎。

    他望着墙上的朱砂印,突然觉得那朵"花"在慢慢扩散,把张梅的脸染成了暗红色。

    李素梅的手搭在他背上,温温的,可他还是打了个寒颤。

    "睡吧。"李素梅轻声说。

    孟冲关了灯,黑暗里,他听见妻子均匀的呼吸声。

    可他睡不着,盯着窗外的月亮,想着鹰嘴崖上的积雪,想着张梅坠崖时溅起的血珠,想着明天要去见的收古钱的人。

    后半夜,猫头鹰又叫了一声,这次更近了,像是蹲在院外的枣树上。

    孟冲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敲窗户。

    一下,两下,像有人用指甲盖儿轻轻刮玻璃。

    他猛地睁开眼,月光下,墙上的朱砂印泛着暗红的光,把张梅的脸照得清清楚楚——她的嘴角,好像往上翘了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