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被污染的“规则碎片”
夜色深沉如墨,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一块沉重的天鹅绒幕布,将连绵起伏的雪山与一望无垠的冰原一同温柔而又残忍地吞噬。狂风,这片西伯利亚荒原上唯一的主宰,像一头饥饿了千万年的远古野兽,在稀薄的空气中盘旋、咆哮。它卷起地上那些细碎如钻石尘埃的冰晶,凝聚成无形的鞭笞,狠狠地、不知疲倦地抽打着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一点暖色——那堆在枯树下顽强燃烧的篝火。
篝火旁,叶络静静地坐着,他将一件厚实笨重的防寒大衣裹得更紧了一些,试图抵御那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酷寒。然而,那橘红色的火焰,尽管在他的深邃瞳孔中不知疲倦地跳跃,映照出他因思虑而显得愈发棱角分明的脸庞,却始终无法温暖他眼神最深处那片,比西伯利亚的永冻土还要冰冷的凝重。
火星在风中噼啪作响,那些被他捡拾来的枯枝在火焰的舔舐下痛苦地蜷缩、碳化,发出细微而尖锐的、生命流逝殆尽前的最后悲鸣。在这除了风雪的呼啸与火焰的爆裂之外万籁俱寂的孤独旅途中,他的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汹涌。那是一片奔腾在意识最深处的暗流,无声无息,却蕴含着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认知的恐怖力量。
此时此刻,他的精神,已经完全沉浸在一个由记忆、逻辑与恐惧共同构建的虚拟战场之中。他正在以一种超越了任何超级计算机的精度和深度,一遍又一遍地,如同最严苛的棋手复盘生死之局那般,复盘着那场发生在冰封神殿内的、颠覆了他此前所有战斗经验的生死决战。他的对手,那个自诩为“神之候选”的疯子,那个名叫艾萨克的男人,其癫狂而又可悲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纤毫毕现,每一个表情,每一丝肌肉的抽搐,都清晰得仿佛昨日重现。
那场战斗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攻防转换,每一次力量的激烈碰撞,都被他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智,反复地拆解、分析、重组。然而,他思考的重点,早已不再是那些精妙的战斗技巧,或是单纯的力量层面的博弈。他真正在意的,是艾萨克在濒临败亡、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最后阶段,所展现出的那种匪夷所思的、令人灵魂为之战栗的恐怖蜕变。
他清晰地记得,当艾萨克意识到自己无力回天,当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的头顶时,他那张因绝望而极度扭曲的脸上,浮现出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亵渎神明的、近乎于献祭的狂热。他强行将自身所持有的、代表着“空间扭曲”规则的强大灵魂遗蜕,与那从神殿封印最深处的裂隙之中,用生命作为代价拼死窃取而来的、一小团如同液态黑暗般、散发着纯粹不祥气息的“灾厄之源”核心,野蛮地、不计后果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的景象,至今仍是他脑海中最深刻、最鲜活的噩梦。
那并非简单的能量叠加,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力量线性增幅。那是一种……本质上的污染与畸变。
以艾萨克为中心,周围的空间法则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玻璃般支离破碎的痕迹。他原本还算稳定的超凡力量,瞬间变得混乱、狂暴、充满了自我毁灭与吞噬一切的疯狂倾向。他发出的不再是人类濒死时的嘶吼,而是一种混合了空间被撕裂时的刺耳噪音、能量彻底失控时的尖锐啸叫,以及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被惊扰和触怒时的、充满了恶意的混沌低语的、根本无法用任何人类语言来描述的恐怖杂音。
那是一种从最根本的“规则”层面之上,所产生的、令人不寒而栗、让世界本身都感到排斥与恐惧的……“质变”!
艾萨克,在那个瞬间,已经不再是一个遗蜕持有者,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生物了。他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灾厄”载体,一个混乱规则与纯粹恶意的活化身。他每一次无意识的动作,每一个念头的闪现,都在向周围播撒着纯粹的、不含任何目的性的恶意与毁灭。如果不是神殿本身那沉睡了万古的古老封印,在最后关头感应到了这股亵渎性的力量而被动激活,强行压制了那种正在无限蔓延的畸变,叶络毫不怀疑,那片区域,连同周围数百公里的冰原,都将会被彻底从现实世界中“抹除”,变成一个永恒的、毫无物理逻辑可言的、连光和时间都无法进入的混乱空洞。
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记忆片段,像一把锈迹斑斑却锋利无比的钥匙,强行撬开了叶络内心深处一扇他一直以来刻意回避、尘封已久的大门。
门后,是一个更加深层次的、关于“灵魂遗蜕”这个超凡力量体系最根本本质的、巨大的恐惧。这股恐惧,如同传说中蛰伏在万丈深渊之下的克拉肯巨兽,在此刻被艾萨克的疯狂行径彻底惊醒。它缓缓地、不可抗拒地,从他意识的海洋最深处浮现了出来,用那冰冷而又巨大的触手,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窒息般的痛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让那刺骨的寒意来镇定自己纷乱的思绪。他结合着自己从冰封神殿那跨越万古、记录着神明陨落与灾厄降临的古老壁画中,窥探到的关于世界本源的零星知识;结合着他自己,在融合了“指南针”、“长日将尽”、“暗影之隙”等多件强大遗蜕之后,所获得的那些独一无二的、充满了信息碎片的传承梦境与亲身体验。
再一次地,他,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以前所未有的严谨态度,如同一个试图推导出宇宙终极真理的物理学家,梳理和重构了,关于“灵魂遗蜕”的、最根本的形成原理。
渐渐地,一个简单、冷酷,却又无比精准的公式,在他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像一道被闪电铭刻在灵魂之上的永恒烙印:
“一个智慧生命,在濒临死亡或陷入某种极端情绪(如至死不渝的爱、毁天灭地的恨、无法弥补的悔、超越生死的愿)的刹那,其精神能量高度凝聚,所产生的、强大到足以在现实物理层面引发干涉的、纯粹的“执念””
**+**
“一片,如同宇宙背景辐射中的基本粒子般散落在世界各地、无形无质、无主无序的、承载着世界某种本源法则的“规则碎片””
**=**
“一件,拥有着各种匪夷所思的神奇能力,并且其能力属性与原主人的最终“执念”紧密相关的,独一无二的……“灵魂遗蜕””。
这个公式,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哲学解剖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剖开了“灵魂遗愈”这个神秘现象那层充满了奇迹与浪漫色彩的华丽外壳,露出了其冰冷、客观、而又中性的内核。
从这个公式之中,叶络得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颠覆性的结论——遗蜕本身的力量,其本质,其实是“中性”的。它就像一把刚刚锻造成型、尚未开刃的绝世宝刀,本身并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之分。
一件遗蜕,最终会展现出怎样的属性和能力,是守护生命,还是收割灵魂;是创造奇迹,还是带来毁灭。其最终的决定权,完全取决于构成它的那两个最基本的、如同dnA双螺旋般的要素:
那个凡人临终前的“执念”,究竟是守护家人的温柔,还是复仇世界的疯狂?
那片机缘巧合之下与之结合的“规则碎片”,所代表的,又是宇宙亿万法则中的哪一种?是代表着“治愈”与“新生”的法则,还是代表着“腐朽”与“切割”的法则?
这个结论的得出,让叶络对整个超凡世界的认知,瞬间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也正是这个结论,当他将其与另一个冰冷的事实联系起来的时候,催生出了一个让他遍体生寒、如坠冰窟的恐怖未来。
那个事实就是,被艾萨克拼死带走、并且已经确认落入了图鉴组织手中的、那团最纯粹的、代表着“终极混乱”与“纯粹毁灭”规则的具现物——“灾厄核心”!
它不再是普通的、作为世界基石之一的、中性的“规则碎片”。
它是“规则”本身的对立面,是“反规则”,是宇宙的“熵”最极端、最核心、最恶意的体现。它是世界这个精密程序中的一个旨在让一切崩溃的“终极病毒”!
当叶络将“遗蜕形成公式”与这团“灾厄核心”两者,在脑海中进行对撞的瞬间。
一个,让他感到连骨髓都仿佛被冻结的、无比恐怖的推论,便如同失控的癌细胞般,在他的脑海中,开始了疯狂地、无法抑制地滋生与演化。
如果……
如果,图鉴组织,那些早已抛弃了人性和理智的疯子,并不只是将那团“灾厄核心”,当做一个高价值的、可以用来进行科学研究和能量分析的“实验样本”。
而是将它,视为了一种……特殊的、高等级的、可以被“主动添加”到其他遗蜕之中,或者说,添加到遗蜕形成过程之中的……“超级规则碎片”,或者说……一种可以污染和扭曲一切的,“超级催化剂”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叶络立刻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在自己的脑海中,疯狂地、不计代价地推演着这种恐怖的结合,一旦实现,将会产生何等可怕的、灾难性的后果。
一个最基础的推演公式在他的脑海中自动形成:
“普通遗蜕”+“灾厄核心”=“畸变遗蜕”。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着具体的、令人作呕的场景。
比如,一个在图鉴组织残酷的人体实验中诞生的、最低级的攻击性遗蜕。它的原主人可能是一个对火焰有着特殊恐惧或执念的普通少年,机缘巧合之下,他的执念结合了一片代表着“热能释放”的普通规则碎片,最终形成的遗蜕,也许是一枚老旧的打火机,其能力仅仅是能够从手中喷射出一小股温度不过几百度的、完全遵循基本物理法则的普通火焰。这种遗蜕,在真正的超凡者战斗中,几乎上不了台面,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但是,如果在它的核心概念之中,被图鉴组织用某种未知的技术,强行植入了一丝“灾厄核心”的力量呢?
叶络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无比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一名图鉴组织的底层成员,狞笑着,手持着这样一件被污染后的打火机状遗蜕,对着一名身穿特种防护服的治安局精锐探员,轻轻地按下了开关。
喷射出的,将不再是橘黄色的、温暖的火焰。
那是一种……仿佛能够吸收周围所有光线的、深邃的、静谧的、却又透着不祥紫黑色光晕的“灾厄之火”!它没有丝毫温度,甚至会让人感到冰冷,但却比地心岩浆更加致命。当它如同鬼魅般沾染上那位探员特制的防护服时,并不会燃烧衣物,而是直接渗透了进去,无视任何已知的物理材质和能量护盾的防御,直接在那位探员的皮肤上、血肉中、乃至灵魂的最深处……开始“燃烧”!
那位身经百战的探员,不会发出被烈火烧伤的惨叫,他会发出来自认知层面彻底崩塌的、充满着极致恐惧与无法理解的尖锐嚎叫。因为他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童年记忆正在被这火焰一片片地抹除,自己对家人的情感正在被扭曲成纯粹的痛苦与憎恨,自己坚不可摧的意志,正在被这无形的火焰,一寸寸地焚烧成虚无的、不存在的灰烬。
这种火焰,无法被任何水或灭火器熄灭,因为它燃烧的根本不是物质,而是“存在”这个概念本身。直到最后,那个探员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连同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包括亲友的记忆、官方的档案,都将一同被这恐怖的火焰彻底抹去,只在原地留下一块无法被任何手段探测和分析的、绝对的“虚无区域”。
叶络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急促,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但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的思维跳跃,又想到了另一个场景。一个原本只是功能性的、能够进行短距离空间跳跃的遗蜕,比如一枚被制作成指南针模样的空间道标。它所结合的,是一片代表着“空间褶皱”的基础规则碎片。它的能力很实用,可以用来追击或逃跑,但本身并不具备任何直接的杀伤力。
可一旦,它被“灾厄”所污染呢?
使用者激活它时,在面前打开的空间裂隙,将不再是通往几百米外的另一个安全的物理空间。那裂隙的边缘,会流淌着令人作呕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闪烁着油腻光泽的粘稠黑暗。从裂隙的另一头传来的,不再是目标地点的风声或人语,而是一种……混合了亿万灵魂在临死前最绝望的哀嚎、与无数不可名状之物在疯狂中的低声呓语的、足以让任何听到它的人瞬间精神崩溃的混沌噪音。
那道裂隙,将变成一扇,能够直接撕开现实世界与虚无混沌之间那层脆弱屏障、通往那个充满了无尽混乱与不可名状恐怖的……“深渊之门”!任何胆敢踏入其中的生物,其下场绝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被拉入一个永恒的、时间与空间逻辑不复存在的维度,被那里的恐怖存在,当作一场无休无止的、充满了痛苦与折磨的“游戏”。而那个使用者,将成为一个移动的污染源,一个为这个世界带来无尽恐怖灾难的“开门人”。
想到这里,叶络感到一阵强烈的、源自精神层面的眩晕。
而这,还只是最基础的、普通的遗蜕,被污染之后所能达到的恐怖结果。
一个更加恐怖、更加疯狂的念头,顺着之前的逻辑链,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攀爬进了他的大脑,盘踞在他的思维中枢。
如果,图鉴组织,他们的手中,掌握着一些,更加强大的、更加稀有的、其规则属性,更加接近于“世界本源”、更加接近于“神性”的、源自于某些陨落的强大古神的“高级规则碎片”呢?
这些碎片,在冰封神殿的古老壁画中,被称为“神明残片”。它们本身,就蕴含着足以颠覆一个地区、甚至一个国家现有秩序的恐怖力量。
比如说,一块,代表着“生命”与“繁衍”的神性碎片。它本来的力量,或许是治愈一切伤痛,让枯木逢春,让沙漠化为绿洲,甚至赋予无机物以生命。
一块,代表着“时间”与“因果”的神性碎片。它本来的力量,或许是能够让持有者短暂地回溯过去,预知未来的某个片段,甚至以巨大的代价,去修正某些微小的因果线。
一块,代表着“死亡”与“凋零”的神性碎片。它本来的力量,或许是赐予世间万物以最安宁的终结,掌管灵魂的轮回与秩序,维持着宇宙最基本的能量平衡。
这些,本应是用来维护世界稳定与秩序的、神圣而强大的“神性碎片”,如果……
如果,图鉴组织,用他们那亵渎一切的疯狂手段,将那团代表着“终极混乱”的“灾厄核心”,与这些“神性碎片”,强行地、亵渎地,融合在一起……
那么,他们,将会制造出一种,怎样的、前所未有的、恐怖的怪物?
叶络的思维,几乎要因为这个无法想象的恐怖推论而彻底冻结。
他看到了……他真的,在自己的脑海中,看到了那副景象……一尊,不,是数尊,被人类亲手创造出来的、扭曲的、混乱的、充满了亵渎意味的……“伪神”!
一个被“灾厄”污染的“生命神性”持有者,他所赐予的“生命”,将不再是健康的、充满活力的、遵循自然法则的。而是一种……永无止境的、疯狂增殖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由无数哀嚎的血肉和尖叫的肿瘤所构成的……癌变之神!他走过的地方,大地会隆起一座座布满了流泪眼球和哀嚎之口的血肉高塔,森林会变成扭曲蠕动的、长满利齿的触手丛林,所有的生命,无论动物还是植物,都会被同化成他那病态身体的一部分,在永恒的、无法停止的痛苦增殖中哀嚎,直到将整个星球都变成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痛苦的肿瘤。
一个被“灾厄”污染的“时间神性”持有者,他所操纵的“时间”,将不再是有序流淌的河流。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将一座繁华的城市,拖入一个无限循环的“时间牢笼”之中,让城里数以百万计的人,永恒地、一遍又一遍地,经历他们一生中最痛苦、最绝望的那一天,直到所有人的精神都彻底崩溃,变成疯狂的野兽。或者,他可以创造出无数个充斥着悲剧与毁灭的“可能性未来”,然后将这些注定毁灭的“未来”如同病毒般,注入到现实世界的时间线之中,从根本上腐蚀和瓦解整个世界的未来,让所有的希望都化为泡影。
一个被“灾厄”污染的“死亡神性”持有者,他所带来的“死亡”,将不再是安宁的、神圣的终结。而是一种……永恒的、充满着清晰意识的、但却在不断腐烂和崩解的“活死人”状态。被他力量所触及的人,其灵魂会被用最恶毒的诅咒,永远地禁锢在自己那不断腐烂的躯体之内,永远无法解脱,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肉体被蛆虫啃食、被细菌分解、最终化为尘土的每一个细节,直到世界的尽头。他,将成为一场……足以席卷全球的、无可阻挡的“灵魂瘟疫”的源头!
一种,虽然拥有着,部分真正神只那毁天灭地的恐怖威能,但其存在的唯一本质,却只有,最纯粹的、最彻底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毁灭与疯狂的恐怖存在!
这个推论,像一柄无形的、重达万吨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叶络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深刻地、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们这个看似和平的世界,所面临的真正威胁等级,正在以一种,他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恐怖的速度,在急剧地、不可逆转地,攀升!
图鉴组织,他们,正在从一个,只是单纯地“收集”和“利用”现有规则碎片的狡猾“窃贼”,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阴影之下,悄然地,向着一个,能够主动地、按照自己的扭曲意志,去“创造”出,那些只为了毁灭与混乱而生的、完全存在于现有超凡体系之外的……恐怖的“造物主”,进行着转变!
未来的、超凡者之间的战斗,将不再是,简单的、技巧与力量层面的较量。治安局所依赖的团队配合、重火力压制,记录者组织所秉持的知识与传承,甚至他自己所擅长的潜行、暗杀与多遗蜕能力组合,在那种……直接从规则层面发动的、完全不讲任何道理的“降维打击”面前,都可能会变得像孩童的玩笑一样,苍白无力。
它,将会无可避免地,演变为一场,更加宏观、也更加残酷的、秩序与混乱之间的、守护与毁灭之间的……惨烈的规则战争!
就在这时,一阵比之前更加剧烈的寒风夹杂着漫天的冰雪猛地灌了过来,让那堆本就微弱的篝火的火焰猛地一矮,几乎要熄灭。火光的明暗交替,如同一个来自冥冥之中的、最不祥的警示。叶络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比之前所有推论,都更加可怕、更加现实、也更加紧迫的、最终的可能性!
他猛地,从篝火旁站了起来!
那个动作是如此的突然和用力,以至于他身边的积雪都被他带起的劲风震得飞扬起来。
图鉴组织……他们那套,传承了多年、冰冷而又高效的、无比残酷的、通过囚禁和系统性地折磨、最后再杀害那些拥有着特殊潜质的无辜少年,来制造高品质灵魂遗蜕的邪恶手段……
他之前,一直以为,他们这么做,其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够获得,那些少年们,在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所爆发出的、最纯粹、也最强烈的……执念。因为一个足够纯粹和强大的“执念”,是构成高品质遗蜕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要素。
但是,现在,他有了新的、也更加恐怖的猜测!
这个猜测,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中所有的迷雾,露出了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令人作呕的、充满了鲜血与铁锈味的真相!
如果……
如果在那个残酷的、如同工业流水线一般被精准控制的、制造灵魂遗蜕的过程之中,他们,在引爆那些少年纯粹执念的“同时”,将那团“灾厄核心”的力量,以一种特殊的、如同“基因注入”一般的精准方式,一并注入到这个“灵魂诞生”的过程之中呢?
那,将会发生什么?
执念(高品质)+规则碎片(随机/指定)+灾厄核心(污染源)=???
答案,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在了叶络的脑海之中,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在血管中凝固了。
他们,是不是,就能够,直接地、“量产”出,那些,天生,就与“灾厄”的规则,拥有着最高等级共鸣度的、在诞生之初就已经被彻底扭曲和污染的、最完美的……“畸变遗蜕”?
想到这里,叶络的身体,都因为这个可怕到极致的念头,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那个场景:
在一个冰冷的、充满了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的、比世界上任何屠宰场都要更加令人绝望的地下实验室内。一排排透明的维生舱里,囚禁着一个个眼神空洞、灵魂早已死去的少年。无数复杂的管线像毒蛇一样连接着他们的身体,冷漠地监测着他们每一项生命体征和情绪波动。当他们的精神被精密的仪器折磨到临界点,爆发出最强烈的求生执念或者复仇执念的瞬间,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臂会精准地伸过来,将一针……闪烁着深渊般黑光的、经过精确稀释的“灾厄精华”,注入他们的体内。
在那一瞬间,他们的执念,他们的灵魂,连同那片被他们强大执念所吸引而来的“规则碎片”,三者一同,被“灾厄”的力量所污染、扭曲、重塑……最终,从他们温热的尸体上具现化出来的,将不再是简单的遗蜕,而是一件件……承载着世界之癌的……恐怖“癌细胞”!
他们,根本不是在进行什么充满了不确定性的“研究”!
他们,很可能,正在建立一条,可以稳定地、高效地、批量地,生产这些恐怖怪物的……
“污染流水线”!
一股彻骨的、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猛地从叶络的心底,升腾了起来,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了极地的冰风暴之中,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锋利的冰棱。
他终于,彻底地明白了。
图鉴组织的最终目的,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幼稚的统治世界,也不是成为新的神明。他们的疯狂,已经超越了凡人对于权力和欲望的理解范畴。他们,或许只是单纯地、病态地,在追求一种……终极的、纯粹的“毁灭美学”,他们要亲手将这个他们所鄙夷的世界,改造成一个符合他们那扭曲理念的、混乱不堪的“艺术品”。
而他,叶络,想要阻止这一切,想要拯救这个他所珍视的、正在被悄然注入剧毒的世界。他要做的,绝对不仅仅只是,去破坏掉他们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隐藏在地下的秘密据点那么简单了。捣毁再多的分部,消灭再多的成员,只要那条“污染流水线”还在地球的某个角落运转,只要那个“灾厄核心”还在他们手中,他们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更多的、更强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怪物。
他,必须,要赶在图鉴组织的前面,利用自己“指南针”的独特优势,去争夺、去保护那些,尚未被他们所染指的、珍贵的、尤其是那些高级的“神性规则碎片”!这不再是简单的为了增强自身实力,这是一种战略性的资源保护,是为这个世界的未来,保留下能够修复和重建的“火种”!
他,更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条,正在源源不断地,为这个世界,制造着“癌症”的、“污染流水线”的、真正的源头!
然后,将它,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完全地、连根拔起地……
摧毁!
摇曳的篝火在狂风中坚持着,将他挺立的、决绝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身后无垠的雪地上,像一柄被狠狠插在冰原之上的、孤独而又倔强的黑色战旗。
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有丝毫的迷茫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清醒,和一种……燃烧着整个灵魂的、不惜一切代价的决意。
这场战争,已经无可挽回地升级了。
而他,将是站在秩序与守护这一方,最孤独,也最锋利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