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哎呀，你……你放开……”
华姐一声惊呼，尾音带着点儿颤，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可目光一扫，顿时僵住。
这姐们儿……嘴角亮晶晶的……
顺着反光，我视线下移。
一滴晶莹的液体，在我脚面上，缓缓晕开……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哈哈……抱歉抱歉……姐不是故意的……”
华姐的笑声，听着比哭还难听。
她抬起袖子，胡乱蹭了蹭嘴角，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
“那什么……姐先出去了啊，你……你赶紧起。”
话音未落，人已经蹿出了帐篷，像是有鬼在追她一样。
留我一个人，盯着脚面，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努力把这荒唐的一幕从脑海中抹去，开始穿戴整齐。
刚把外套套上，刺眼的阳光就从帐篷缝隙里钻了进来。
我下意识地眯缝起眼睛，用手遮挡了一下。
等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我才缓缓拉开帐篷拉链，走了出去。
视野瞬间开阔，久违的蓝天白云，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
前些天，天空一直被阴云笼罩，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
现在，只觉得浑身舒畅，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灌入肺中，仿佛洗去了多日来的疲惫和压抑。
远处，断崖山的山崖顶端已经被阳光染成金色，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太阳，终于挣脱了乌云的束缚，尽情地释放着光芒。
“快！快看看指南针那些设备能不能用了！”
幽鼠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堆仪器，打断了我的感慨。
“这鬼天气总算过去了，设备应该能恢复正常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摆弄着手里的各种仪器。
“应该差不多吧。”
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其实也没底。
毕竟，这鬼地方，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
我从背包里掏出指南针，又翻出其他几个备用设备。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指南针的指针，依旧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疯狂地旋转着，完全找不到北。
“靠！”
钱豹一拳狠狠地砸在沙地上，沙子四处飞溅。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啊！太阳出来了，可东西还是没用，咱们还不是照样得困死在这鬼地方？”
我拍了拍钱豹的肩膀，示意他先冷静下来。
“情况还不算太糟，起码，咱们现在能分辨方向了。”
我指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继续说道：
“根据地图，咱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月牙湖绿洲的西北方向。只要朝着东南方向走，大概四十公里，就能到达绿洲附近。如果到时候还找不到绿洲，或者找不到其他人，咱们就再调整方向，一直往南走，最终肯定能回到玉门古镇。大方向是不会偏的，最多也就是多走些冤枉路，多耗费些时间罢了。”
“问题是……咱们现在剩下的水和食物，够咱们撑到那个时候吗？”
瘦猴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我沉默了。
的确，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物资的消耗速度，远比我们预想的要快。
“如果……我是说如果，把骆驼杀了，应该勉强够。”
我艰难地开口，说出了这个残酷的提议。
“那……铜塔古城呢？还去吗？如果去了，这些补给恐怕就不够用了吧？”瘦猴继续追问。
“如果去了铜塔古城，咱们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未知数。”我实话实说，“铜塔古城里究竟有什么，谁也说不准。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把咱们困在里面，那咱们可能就真的要交代在那儿了。”
“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是直接原路返回，还是……”瘦猴有些不知所措。
“想要尽可能安全地回去，那就原路返回。如果想找人，或者……想碰碰运气，那就去铜塔古城。”我把选择权交给了他们。
“回！当然是回去！命都没了，还找什么古城啊！”瘦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程。
幽鼠却一脸纠结，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可是……咱们都已经走到这儿了，铜塔古城就在西边，陈教授之前也说过，可能距离并不远。就这么回去，是不是太可惜了？”
“可惜？命要是没了，你还觉得可惜吗？”瘦猴瞪大了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万一幽月她爸爸就在铜塔古城里呢？万一……他正在等着咱们去救援呢？”幽鼠把希望寄托在了幽月身上。
幽月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要是在那儿，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估计也早就……咱们去了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自己得先活着回去！”瘦猴的语气很坚决。
“行了，你们先别吵了！”华姐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争论。
她走到我面前，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远峰，你拿主意吧。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姐相信你。”
我看向幽月。
她的眼神里，有犹豫，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期盼。
那是对父亲下落的期盼，也是对铜塔古城的一丝向往。
我知道，她其实是想去的。
其实，我内心深处，也倾向于去铜塔古城。
倒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宝藏，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探险精神。
只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如果现在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我总觉得心里会留下一个疙瘩，永远也解不开。
更何况，现在原路返回，真的就一定安全吗？
万一，再碰上那诡异的黑云……
“去铜塔古城。”我缓缓地开口，语气坚定，“就算现在回去，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与其这样，还不如去铜塔古城看看。就算最后真的……至少，咱们也努力过了。”
“可……就算咱们找到了铜塔古城，又能怎么样呢？找到了人，找到了宝贝，然后呢？还不是一样走不出这片沙漠？”瘦猴依然有些担忧。
“我记得，地图上从这里往东北方向走，有一片绿洲。咱们可以先去那片绿洲补充物资，然后再折向南，返回玉门古镇。”我指着地图，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那到时候，不还是要进入黑云笼罩的区域？还有，你怎么确定，咱们一定能找到那片绿洲？”瘦猴提出了质疑。
“找不到……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们这边正争论不休，另一边，陈教授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咱们是不是得救了！”陈教授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喊着。
等他们跑到近前，我们把目前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打算，跟他们详细地说了一遍。
陈教授听完，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去！必须去铜塔古城！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不去看看，实在是太可惜了！再说，铜塔古城离断崖山也不远，很可能就几公里路。”
他顿了顿，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咱们可以把断崖山这里作为一个临时据点，大部分人留在这里，只派几个人去找铜塔古城。如果找不到，就再返回这里，从长计议。反正现在能辨别方向了，几公里的距离，应该不会迷路。”
这个提议，听起来似乎不错，但我心里却始终有些不踏实。
之前发生的那些诡异事件，让我对这片沙漠充满了警惕。
我担心，一旦队伍分散，很可能会发生意外，导致彼此失去联系。
“陈教授，我觉得……咱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之前发生的事情，您也亲身经历了。这种情况下，分开行动，风险太大了。”
然而，陈教授他们，和我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瘦猴，还有柳烈那几个学生，都强烈要求立刻原路返回。
他们害怕了，只想尽快逃离这片充满未知的沙漠。
这很正常，毕竟，谁也不想死。
但我们，也有我们的考量。
双方各执一词，争吵声越来越大，场面也越来越混乱。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钱豹突然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总算让这嘈杂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他走到陈教授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老教授，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先回去，好好商量一下，统一一下意见。我们几个，也需要商量一下。等早饭过后，我们再过去找你们，大家一起，再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样？”
“啊？不一起商量吗？”陈教授似乎有些意外。
“一起商量？七嘴八舌的，更说不清楚！再说了，我们还得吃饭呢。你们在一边看着，万一又跟我们要吃的，那多不好。”钱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他转头对柳烈的方向，故意提高了声音：“某些人啊，吃别人的时候可积极了，现在倒开始嫌弃了，真是让人寒心！”
陈教授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好吧，我们先回去，你们也好好想想。”
陈教授他们转身离开，柳烈走在最后，经过我们身边时，故意放慢了脚步，狠狠地瞪了钱豹一眼，嘴里嘟囔着：“一群白眼狼，早知道昨晚就不该给你们吃骆驼肉……”
钱豹“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臭娘们，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你们还有点用的份上，老子早把你们扔在这儿喂风豺了！”
等陈教授他们走远，钱豹立刻压低了声音，对我们说道：
“这帮人，就是拖油瓶！不能再跟他们一起走了！咱们得想个办法，甩掉他们！”
幽鼠眉头紧皱，面露难色：“这……不太好吧？咱们要是偷偷走了，他们怎么办？这沙漠里，他们没吃没喝的，会死的……”
“你还真是菩萨心肠！”钱豹瞪了幽鼠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们操心？他们就是一群累赘，只会拖慢咱们的速度，消耗咱们的物资！到时候，咱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出了个主意：“这样，等天再亮一些，咱们就假装去找水，然后骑上骆驼，直接开溜！他们那些老弱病残，两条腿还能跑过骆驼？”
“可……骆驼的动静那么大，咱们一跑，他们肯定能听见啊。万一他们追上来，怎么办？”幽鼠还是有些犹豫。
钱豹冷哼一声，说道：“追上来？他们拿什么追？就凭他们那几条老胳膊老腿？他们总共就三头骆驼，昨晚宰了一头，还剩下两头。到时候，他们肯定得轮流骑，速度能快到哪儿去？等咱们跑到前面的沙丘后面，他们连咱们的影子都看不见！再说了，就算他们真追上来了，大不了老子开枪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滚远点！”
他拍了拍腰间别着的手枪，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幽月听了，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