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骨醉蚯蚓小洁

第319章 再次有孕

“……爹!”萧烬像只滚圆的小团子,藕节似的胳膊在空中乱挥。

萧御霆解下腰间佩剑递给侍从,弯腰将儿子举过头顶,萧烬立刻揪住他束发的玉冠,咯咯笑着在他肩头晃悠。

胡茬在那粉雕玉琢的脸上蹭了蹭,惹得他扭动着撒娇。

柳云容站在回廊尽头,素色裙摆被穿堂风拂得微动。

“回来了?”她迎上前,指尖刚触到他肩头的落尘,就被他反手握住。

他指腹的薄茧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凉滑的玉质竟被他捂出了温意。

“路上见着野山茶开了,想着你定然喜欢。”萧御霆朝侍从扬了扬下巴,立刻有人捧着个青瓷盆走上前来。

盆里栽着株胭脂色的山茶,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在灯下瞧着像簇着团燃烧的火苗。

柳云容伸手碰了碰花瓣,指尖沾了点湿润的凉意,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倒是比去年的颜色更艳些。”

萧烬在父亲怀里扭来扭去。‘呀呀呀’念叨着什么,好像要跟父亲谈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口齿含糊,萧御霆却听的认真。

萧御霆抱着儿子往内院走,廊下的灯笼一路往后退去,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柳云容跟在身侧,脚步轻盈。

正厅里早已摆开晚膳,温补的菌子汤,蒸腾的热气裹着松茸的鲜香。

萧烬被乳母抱在特制的小凳上,面前摆着个描金小瓷碗,里面盛着捣得极细的鸡肉泥。

萧御霆亲自给他舀了一勺汤,又夹了块剔去刺的鱼脯放进柳云容碗里。

“尝尝这个鸡枞,厨子说今日拂晓去后山采的,用火腿吊了三个时辰的汤,鲜得很。”

他看着柳云容小口吞咽,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圈,又落回萧烬身上,给那小家伙擦了擦嘴角的汤汁。

柳云容舀汤的手顿了顿。

她抬眸望进萧御霆深邃的眼。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她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有心事?”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的冰裂纹。

萧御霆避开她的目光,拿起萧烬的小银勺,舀了点米粥送到儿子嘴边,含糊道:“没什么。”

萧烬张开小嘴接住米粥。

他趁机沉默片刻,筷子在碗沿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下个月,西南边境不稳,那边的部落联合了周边蛮族,在澜沧江以西滋扰生事。”

柳云容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瓷柄在掌心沁出凉意。

“皇上命我领兵南伐。”萧御霆的声音比汤的热气消散得还快,落在空气里带着点艰涩。

他终于抬眼看向她,眸子里翻涌着愧疚与无奈,像被投石搅乱的深潭。

青瓷汤匙“当啷”一声落在桌上,在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柳云容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握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

“南伐?”她声音发颤,尾音几乎要被喉咙里的哽咽吞没。

“容儿,”萧御霆伸手想碰她,指尖刚要触到她的衣袖,却被她猛地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女人眼中迅速积聚的水汽,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不行,你别去。”柳云容猛地站起身。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

每次萧御霆出征,家中必然出事。

如今她带着孩子,这一大家子都指着萧御霆呢,她心里根本无法安宁。

从前萧御霆几次出征,她在家中听见半点关于战事的消息都心惊肉跳。

“呕!”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突然涌上喉头。

柳云容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酸水直往喉咙口冲。

她转身扶住廊柱剧烈地干呕起来,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萧御霆慌了神,连忙上前拍她的背,止不住她越来越厉害的颤抖。

“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东西?”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眉头拧成了疙瘩。

芸豆匆匆端来温水,他亲自用银匙舀了送到她唇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柳云容漱了口,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胃里的翻涌渐渐平息,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她望着萧御霆焦灼的眼。

忽然想起这几日总嗜睡,晨起时会莫名头晕,昨日厨房炖的羊肉汤,她闻着就觉得腥气难挡。

这些零碎的片段在脑海里拼凑起来,心头猛地一跳,像有颗石子投进了静水。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去请府医!”萧御霆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萧烬瘪了瘪嘴,眼圈立刻红了。

柳云容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眼底却渐渐浮起奇异的光。

她缓缓抬手,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这个月癸水迟了许久,我没当回事……”

她的声音带着泪腔,却裹着蜜糖般的甜意,“夫君,或许我们又要添丁了。”

萧御霆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没听清她的话,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怔怔地看着她抚着小腹的手,又看向她含泪带笑的眼,脑子里嗡嗡作响,南伐的军报、边疆的战事……

所有的事情都瞬间退去,只剩下她这句话在耳边反复回响。

萧烬懵懂地看着爹娘,小手指着母亲的肚子,忽然拍手笑。

萧御霆僵在原地,怀中的温热与方才那句“南伐”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他喉间发紧。

他忽然将柳云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容儿……”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有滚烫的液体落在她颈窝,“是我不好,方才不该惹你生气。”

柳云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的微颤,方才的委屈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抬手回抱住他,指尖划过他背上凸起的脊椎,那里藏着经年累月的伤痕。

“我不是气你,”她轻声说,“我是怕了。”

萧御霆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不知该如何回复。

他一向不会说好听的话。

“明儿我就上奏,”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请陛下另择良将。”

柳云容摇摇头,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唇上:“军国大事,岂能因儿女情长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