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置后

    做贼心虚,做贼心虚,这邪门的娘儿俩生了张什么乌鸦嘴,怎么说雷劈天上就真炸个雷下来,还震天的响。


    时人还是很信这些的,更怕是次子泉下作怪,当下也不敢再纠缠,彼此搀着急急就败走了。


    等在那的一帮亲眷因离得远,南媪低声说的那些恶心话没听着,倒是看到得禄举拐喊打喊杀以及后边媚母女二人高声的那几句话,然后晴天白日的天上就炸了个旱雷,也是一脸的懵。


    “怎么回事?”


    得禄长姊添喜当即就问情由。


    南媪神色有些僵硬,三角眼往下一垂,已有了说辞:“她见着我能有什么好话,把得禄气着了,气头上骂了一句,那母女两个就举锄头喊打喊杀。”


    添喜脸一寒,冷哼一声:“仲兴当年脑子也是被美色糊了,田典家的倩娘他不喜,非要娶这么个赘婿的女儿家来。”


    一旁得禄的三弟,名叫得贵的,听得这话皱了皱眉,道:“长姊,也莫这么说,亲家那边当年说是入赘,后边仲兴新妇的外大母不是又给她添了个舅舅?也就没了入赘这桩事,这么讲来不好。”


    “他们现在算咱们哪门子亲家?”那添喜哼一声,道:“不扯那些,不敬舅姑就是她不对,总归就是缺教,老天都瞧不过眼打个旱天雷来。”


    得贵脸颊抽了抽,不再说什么了。


    添喜又问弟妇南:“刚才那两孩子,大的那个是奴奴?小的是谁?她这是改嫁了?”


    南媪一脸我早料得会如此的讥讽神色,道:“不知,我刚过去便是想问问这事,被她一通嘲讽,问我管得着她的事吗?说是当年夺了她们的地,切结书也签了,叫我别摆那长辈的款呢。不然得禄也不至于被气得举了拐。”


    添喜一双浓眉登时倒竖:“好了不得的性子,我倒要去教教她见着长辈该怎么说话。”


    得贵眉头皱得死紧,刚要说什么,被身旁妻子悄悄扯了一把。


    南媪倒是乐得女公替自己出这头教训那狐媚一把,但想起刚才那一道极响的旱天雷,到底还是心虚,便拉了拉添喜,道:“算了,凭她做什么,与咱什么相干,她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多少年前就断绝了关系,她不乐意我管,我还不乐意看到她受那闲气呢。咱快些回去要紧,也不知我家叔兴回来没有。”1


    天子诏书她们可都去确认过才往回赶的,只要能活着回来,基本能得个大夫爵。


    这可是大夫啊!


    从前想都不敢想,梦也不敢梦的爵位。


    只要想到这里,南媪那好心情就根本压不住,唇角都开始疯狂上扬。


    那添喜家里也有一子当年被征走,眼里也都有了热切的光,当下也不管媚母女几个了,快步往里中赶去。


    ~


    奴奴瞧那一帮子人都走远了,紧绷着的小表情才松下来,她握着自己的小锄头仰头问媚:“阿母,他们是谁?”


    媚瞧她刚才奶凶奶凶的,还以为人没吓着,如今瞧着,别说小的那个吓哭了,打小胆大的奴奴这会儿眼圈还泛着红呢,显见着也被吓着了。当下也心疼,蹲下来抱抱两个孩子。


    他们是谁,这个问题怎么答?


    就那一帮子货色干的那些个缺德事,让她遵从所谓孝道在孩子面前粉饰太平,媚是绝计做不到的,她的孩子要是被那一群玩意儿哄傻了她才要呕血。


    她抿了抿嘴,抛了那满脑子不知何时何地被何人塞进的仁义道德礼和一堆规训,还是遵从了自己本心。当然,也没说什么恶言语,只平平陈述了个事实。


    “你血缘上的大父大母、伯父一家。”


    这下轮到奴奴一张脸皱巴了。


    她知道大父大母和伯父是什么意思,虽从没听母亲提过,但听信田他们说过的,心里也好奇过自己有没有。


    没想着有是有,竟然是这样的。


    奴奴嘴撅了起来,且有越撅越高的架势,挤得鼻子都皱了,低着头半晌咕哝一句:“我不喜欢他们。”


    獾儿眼睫上还湿着呢,也闷闷说:“獾儿也不喜欢,他们好凶好凶。”


    两孩子,尤其是奴奴这反应,媚唇角不觉就翘了起来。她还得努力压一压,别叫自己显得太过愉悦才行。


    “哦,真巧,阿母也不喜欢他们,不喜欢不用勉强。”


    怎么是好?唇角根本压不住,自己就往上扬了。


    ~


    下午不再割草,媚带着奴奴一起锄地,傍晚分五趟挑了五担新割的湿茅草送到蟠翁家,又把奴奴和獾儿白日里割的莠草摘的野菜一并挑回去。


    才到家,虞摸了过来。


    媚正在后园一角挖土坑,把今早才换下来的陈屋草往坑底铺,一层草撒一层土,用来腐熟沤成肥。


    虞四下看了一眼,见奴奴和獾儿在柘桑林里放兔子和鸡,她压低了声音:“媚,你知不知道,你舅姑回来了。”


    这不是第一个提醒她的人了。


    第一趟挑东西回里中时,监门明叟就悄声先提醒了她一回,还把仲兴那了不得的姑母添喜满心高兴打听儿子消息听闻噩耗后哭瘫软在里门处的事用一种很平淡、全不像看热闹的语气一并与她说了。


    媚点头:“知道,她们回来时经过我家地头,还争执了几句。”


    虞一双眼瞪大:“怎还争执得上?”


    当年媚家里闹的那些事,里中少有人不知,但要说知道得最清楚,绝对是她这个近邻。两家中间只隔着一户,还是隐官的半宅,属实离得极近。新婚时妇姑间各种小摩擦导致仲兴和媚夫妻失和且不说它。因着仲兴带媚去了几趟咸阳,南媪那叫个委屈啊,红着眼在仲兴这新宅里抹了少说有十几天的泪。


    人家也不号啕,真只默默垂泪,自有家里男人和另两个儿子替她伸张委屈,说仲兴娶了新妇忘了父母亲。


    得禄那腿是早年战场上伤了的,拿拐杖直抽自己残腿,一把年纪的大男人涕泗横流说自己没用养不得妻儿,叫妻儿跟着他受了委屈。


    再有那伯兴,战场上伤了手,蔫蔫站在一旁说自己没出息,身畔儿子垂髫,女儿襁褓中。


    而叔兴还是个半大少年。


    这么一家子,那氛围摆派出来,在出息了的孝子瞧来可不就可怜吗?


    然后仲兴得上造爵的二顷地,五十亩就给了他阿翁和母亲,算是作为养老之资。


    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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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多少人张了眼。


    ——得禄虽残了腿,也未得个爵,傅籍之年的百亩地是有的啊。伯兴战场上手被削去了四指,也没得爵,可傅籍时地也有百亩,且因为这残疾,这父子二人从此连更卒徭役一并不需再服了,上战场都省了。便是那叔兴,再过个几年,到傅籍之龄,地一样不会少于百亩。


    就这,可怜?需要他额外送出五十亩来作养老之资?


    可叫里中那些因贫困卖了不少田地的怎么过活?


    这事以得禄南媪得了次子五十亩地,母慈子孝一团和乐收场。恐怕也只有新妇们懂得媚在其中的憋屈。


    到后边媚有孕,孕期间那妇姑摩擦也不少,虞因住得近,有些旁人不知的事她撞上过几回,都瞧在眼里。但在男人眼中,母亲大抵都是美好的化身,便是当时瞧着觉得不妥的,在他心中也能自我修正……虞替媚总结两个词:倒霉、憋屈。


    至后边生产,生下奴奴,更了不得。


    是个女儿啊。


    南媪在里中表现得十分落落大方,人家问她得了个孙儿还是孙女,她都笑吟吟的,一派爽利:“孙女,咱们家不重男轻女,孙儿孙女都一样。”


    转头呢?媚月内里连一口正常饭食都吃不上,她不是来得早了便是迟了,不是缺这便是少那,要么就盐不小心使多了,总归面儿上挑不出错,暗底里把人蹉磨个够。


    太咸了吃不下?


    吃不下啊?她一把子倒了喂了牲口,陶釜陶碗都洗个干净,半点痕迹不留,至晚间还要垂着泪等儿子回来,不肯明说,却暗示足了新妇不好伺候。


    要不是媚强撑着下床求到她家来,人饿得虚软发晕,说再不能正常吃些东西怕是就没了奶水喂奴奴了,虞都不能信这是个当阿姑的能干出来的事。


    后边从媚手中拿些粮食,自己在家做了,每每赶在南媪过来之前送过去叫媚先吃,有她这样暗里帮衬,仲兴自己下值了也回来照料一二,媚娘家母亲也来了几日。但也只几日,说伺候月内自来是阿姑的事,母家不好越俎代庖,要给人背后说道讲究。这般,能下地了就都由媚自力更生。


    就这,那南媪先时每从里右往里左来时,一路遇人都要招摇一句,去服侍新妇呢。再一路红肿着个眼归家,那一段时间,把媚在里中的名声险弄臭了。就那一月里,虞都听到不下五六回仲兴与媚争吵,怪媚娇气、不孝,给他母亲委屈受。


    呵。


    奴奴两个多月大时,媚家中生了大变故。仲兴缉盗时被盗贼刺伤,叫手下亭候和求盗把人抬回来的。医匠请了,却是摇头,说撑不得几日了。


    依秦朝置后律来说,男子身死,继承人顺序依次是子男-父、母-妻-女儿-外孙-祖父母-同产子。


    但似仲兴那般因公事而死是为“死事”,继承人的顺序则是子男-女儿-父、母-兄弟-姊妹-妻-祖父-祖母。2


    所以,他名下园宅也好,田地也罢,合该是当时才两月大的奴奴继承。


    到这里不得不说说南媪那一家的本事了。


    就在伤重濒死的儿子跟前哭守了两日,仲兴就让兄弟请了里魁、田典和乡官来,把遗嘱另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