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大雪

    门被林若草一把推开,老旧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林若草默默握紧手中充作木棍的木柴,一脚迈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屋子里没有人。


    她皱了皱眉,加快步伐搜完了另外几间屋子,也没有人,连隔间都没发现。


    可她分明看着那女使走进来的,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她正思考着,背后一股阴风袭来,她猛地回头,只见一身披长发,手脚污黑,浑身被一麻袋包裹着,看不清头脸的怪物正握着一根棍子朝她袭来。


    那棍子擦着她耳边而过,一击不成又紧接着挥来,棍棍朝着脖子而去,她急忙挥起棍子还击的同时,朝右侧闪躲。


    林若草没什么打斗经验,全靠在鱼市里练就的一身蛮力,但就这一身蛮力也让那怪物一时半刻近不了她的身。


    林若草额间冒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一边躲闪,一边观察着。


    看体型和身高,不像是女子,可看这头发,又不像是男子。


    男不男女不女的,难不成还真是鬼怪?


    她呲笑一声,打心眼的不信。


    装神弄鬼。


    反手一棍挥出,这一棍用了十成十的劲道,两根棍子在空中相撞之时,震得林若草虎口发麻。


    对面拿东西也不好受,闷哼一声,差点被震的棍子脱手而去。


    就是一声闷哼,让林若草觉察出几分不对。


    她瞳孔缩了缩,趁着那东西还没缓过来之际,抓向他的手,弯腰下跃,借着劲道一个倒挂金钩,翻身骑上他的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他用以遮面的麻布。


    唰的一身,麻布被撕开的一瞬间,身下之人慌了神。


    他着急地想要往外跑,却被林若草死死拽着头发,一个前翻撂倒在地。


    林若草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用棍子扒开他挡脸的头发,露出他的真面目。


    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林若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你!”


    -


    再从院中走出时,已是卯时,天蒙蒙亮,被雾气环绕恰如林若草的心情一般,深陷阴霾。


    她一路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直到无意中快要走到猪圈时才停了下来。


    她踩了踩地上快要化的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却又不知道在笑什么,很快又放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就地蹲下,眼睛盯着远方的太阳,脸上透出一抹迷茫。


    不知蹲了多久,一个人影走到了她身前。


    是谢俞,他身上带着浓重的寒霜,脚下的鞋袜也已经湿透,似乎是在一个地方站了很久导致的。


    他盯着林若草开了口:“你在想什么?”


    林若草的目光从天边的太阳移到谢俞身上,她咬了咬唇:“大人,我有一事不解,万望大人替我解惑。”


    “人人皆说刑探是为了查清真相,替受害者伸冤,还被冤者清白,但若是这真相并非被冤之人所要的,而那受害者也并无冤屈可伸呢?那这真相还有大白的必要吗?”


    谢俞垂眼,带着丝笃定:“马文斌案你查出来了,但这真相并非是你所想的,对吗?”


    林若草不语,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谢俞了然,他没有回答林若草之前提出的问题,反倒问了她一个问题:“林若草,你不是想当我的学生吗?你这次要是不说,可能就当不了我的学生了。”


    林若草垂下头身形颤抖:“我是想当大人的学生,但我更想求问心无愧。”


    她语气里带着些许质问和脆弱。


    就连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呆毛此刻都沮丧地垂着,乖顺地披在身后。


    谢俞手指动了动,突然有一股冲动,想摸摸她的头好好安抚一下,就像王副官安抚自家委屈的狸奴一般。


    他伸出了手,可手却在即将落在她头上时停滞住了。


    他想起那日林若草对他说的话。


    “比起大人的怜爱,我更想大人对我残忍一点。”


    他闭了闭眼,准备收回手,可在即将收回手的那一刻,风起,发丝飞舞,几缕发丝落在他手心,缠缠绕绕,最终滑落。


    他垂眼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收回手,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若草的头顶,似乎在隔空安抚着她。


    “林若草。”


    他开了口:“做刑探聪明固然是好,但最重要的却是要做到公平,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无论是受害者又或者是加害者。”


    “对于刑探来说,一个案子里没有人情之分,也没有谁更可怜谁不可怜的说法,更没有什么样的结局对谁比较友好的办案之理,只有非黑既白,有罪就是有罪,无罪便是无罪,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


    “真相很重要,不管这个真相会带来什么后果,他都应该大白于天下。”


    看着林若草越垂越低的头,他似是不忍,终究缓和了语气:


    “做刑探都要过这一关,你要考虑清楚,若你终究过不了自己的心,那便于刑探无缘了。”


    “好好想想吧。”


    他转身欲走,给林若草一个冷静思考的空间。


    可林若草却叫住了他,她抬起脸,眼中竟是蕴满了泪花:


    “大人,您也过过这关吗?当时您在想什么呢?”


    风雪四起,谢俞他背影如竹。


    在想什么。


    想的是祖父的质问,又或是婶娘的咒骂。


    还是当时高僧的那句批命呢?


    七杀独坐,亲缘断,好友离,终成孤绝。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了那张张扭曲的脸。


    去死,去死去死。


    下地狱去吧!


    声声咒骂,不绝于耳


    他默默捏上了自己腰间挂着的那一枚玉佩,被那冰凉的触感刺得一痛,手无意划过棱角,一道鲜红的伤口出现在手心。


    望着那渗出来的鲜血,他笑了。


    不愧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像她,母亲临终都在恨他,连她留下的遗物都对自己格外冷冽。


    他看向远处,身形挺立,没有直接回复林若草的问题,反倒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今日大雪。”


    话音落,雪下得越发大,他就这样顶着风雪往前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林若草听懂了他的意思,当初怎么想的不重要,只要你还要往前走,那就不管什么都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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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深吸一口气,枯坐在原地三个时辰,任由风雪染白她的秀发,打湿她的衣襟也没有挪动半步。


    直到巳时,她站起身,看向天边,那抹蒙蒙亮的太阳早已被风雪掩埋,一片昏暗。


    她叹了口气:“今日大雪,无光。”


    -


    申时,到了要结案的最后关头。


    穆熊梦站在堂内不住地往外面看。


    她心下焦急,昨夜林若草一夜未归,直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都怪自己昨夜贪睡,一时睡了过去,这天色看着也昏沉沉的,别不是出事了。


    她越想越急,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乱窜。


    “诸位,若无人再有线索上递,那本官就宣布结案了。”


    宁娘带着枷锁站在一旁,垂着眼睛看着地面,没什么表情,好像全然不担心接下来的判决一样。


    场中无人发声,吴儒海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拍下惊堂木:“那便……”


    话未说完,外头传来一道嘶哑的女声:“等一下。”


    是林若草,她风雪朴朴,手上还抓着一个湿漉漉的麻布袋子。


    她拨开人群,走至前方:“大人,真凶并非宁娘,而是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议论纷纷,未等他们提出质疑,林若草就又丢下一句惊人之语:


    “死的也不是马文斌。”


    吴儒海直起身子,看着林若草的目光里带上了一点兴味,他开口却是斥责:“大胆!公堂之上,岂敢胡言,那尸体可是这么多人都勘验过的,不是马文斌还能是谁?”


    “是镇上的张泼皮。”


    她说着,将麻袋展开,麻袋上还得着些许冰溜子,看起来像是刚从冰洞里挖出来化开的。


    两样东西掉落在地,一个是一把镶了琉璃石的小刀,一个则是一小块皮,皮上有一小块红色印记,隐隐约约看起来像是莲花。


    宁娘在听到林若草说那句话时就变了脸,在看到林若草倒出来的两个东西后,彻底慌了神。


    她惊慌失措的扑了上来,一把抓住林若草的手,不住地摇头:


    “林姑娘,算宁娘求你了,别说,别说了。”


    “都是我干的,我认罪的,不管什么刑罚我都认的,哪怕赔命我也是认的,不要查下去了,好吗。”


    她眼中泪花闪缩,楚楚可怜。


    林若草无不动容,她艰难地避过脸,甩开了她的手:“宁娘,事不过三。”


    宁娘跪了下来,她一下一下地朝着林若草磕着头:“求姑娘恩典,求姑娘恩典啊!”


    她那双带着枷锁的手颤颤巍巍地拽住林若草的衣摆,仿佛拽住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林若草闭上眼,一滴泪从她眼中落下,她亦跪了下来:


    “你不该求我的恩典。”


    再睁眼,她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她望着吴儒海,无比坚定地说道:


    “大人,死的是张泼皮,而这块皮正是他左腿处的胎记。”


    “尸身之所以被扔进猪圈,并非是宁娘所说泄愤,而是为了破坏尸体,好让大家误以为死的是马文斌。”


    众人哗然,有人质疑:“证据呢?谁知道你这东西是哪来的?伪造的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