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皮带

    司清焰只愣怔了一秒,旋即含笑挑眉,微张开口,任由时渊洺喂她。


    动作极轻,他不让叉子碰到她上颚或牙齿一分一毫,只不过在抽出叉子时,司清焰有意让叉尖划过下唇,冰凉地留下三道明显的痕迹。


    喜欢这种被压嘴唇的感觉,像是时渊洺的手指从她唇上辗过。


    温柔又蛮力地留下印迹。


    不过一边嚼着松饼,一边却在心里叹气。


    尽管隐藏得极好,但他眼底有淡淡的疲惫,明显昨晚加班了。没记错的话,小王说他们的同事出错是昨天的事。


    通宵熬夜了吗?他有没有被找麻烦?楼下那帮人有没有骂他?


    刚才前台的工作人员无奈应对的模样,还有那帮人恶狠狠的谩骂指责,再加上小王强撑着微笑跟她说话……回想起这些的司清焰心想,这次车祸引起的麻烦还是不少。


    没办法,死的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很重视自己的家人,所以才会担心殡葬服务上被怠慢,这是能被理解的。


    可理解归理解,但压力一定很大吧,对于时渊洺和他的员工来说。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细心地交代小王来接她,还在忙完一切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她,又在此刻不管自己只想先照顾她的胃。


    明明她也给他准备了下午茶,可他却不急于填饱自己的肚子。


    视线往后移,心想是不是该喂他,毕竟礼向往来。


    于是端起特意为他准备的下午茶,递到他面前。可惜她坐着,他又太高,伸手过去离他的唇还有段距离……正想着起身走过去时,却被时渊洺开口打断:


    “这是你昨天说的礼物?”


    司清焰的手微微一顿,余光瞥了自己的包包一眼,随后小声回应:“你猜~”


    时渊洺勾着嘴角,心下了然。


    不愿让她一直举着,他很快伸手将这下午茶接过。


    只喝了一口,他就尝出有什么不一样。


    “杯子也能吃?”


    这是司清焰做的改良版阿芙佳朵,用坚果塔皮做成杯子,用来盛冰淇淋,再在冰淇淋上面倒上热腾腾的咖啡。


    冰凉的心能被一点点融化。


    “嗯,好吃吗?这是我第一次做,不知道搭配起来怎么样。”


    他说很好,还详细述说品尝到的口感层次,同时不经意地点出可以改进的细节。


    这又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做完新品后的司清焰总想听些意见,尤其阿芙佳朵还是时渊洺经常吃的一款甜品。


    当年谈恋爱时,她就发现他不抽烟,喝酒少,但很爱喝咖啡。


    这人自那时起就是个工作狂,为了追求效率可以整天只吃一顿,早上和晚上就用咖啡填肚子,说是还能提神。


    一旦没办法跟她一起吃饭,他便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吃起来就很随意。


    她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他的体质远胜于她,也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饮食习惯,只要感觉舒服就行。


    只是时常会担心他忙到低血糖,于是尝试用自己的强项做了很多道甜点,发现阿芙佳朵最合他口味。


    原因很简单,吃起来方便。


    司清焰笑着和他解释:“据说发明这款甜品的意大利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和你一样没空一边喝咖啡一边吃甜品,干脆就将咖啡淋到冰淇淋里。”


    时渊洺听后,一方面很感激司清焰为他准备甜品的心意,另一方面又对她深感歉意,自认没留出更多时间来陪伴她。


    没办法,那时他才刚工作没多久,是会忙到身不由己。司清焰谅解他的同时,也经常做这道甜品给他吃。


    因而对这道甜品颇有经验的时渊洺来说,在忙碌完令人疲倦的琐事后,来到厨房看到她为他准备了这道下午茶,难免不生发出想要抱她的冲动。


    想要牢牢地揉进怀里,但其实,更想吻她。


    因她此刻唇上还沾着枫糖浆,像颗晶莹剔透的樱桃,诱人得很。


    但最终只是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


    一边柔和地擦拭,还一边温和地说:“谢谢你,清焰。”


    但愿脸上的热意不会烧到那方丝帕,司清焰微微侧脸低声回:“只是一份简单的下午茶,而且用的还是你买的材料。”


    她一向喜欢他口中的“谢谢”“对不起”“能不能”“可不可以”这类话,喜欢这种温暾的讲究、时刻的尊重、还有重视别人的付出,不会因关系的亲疏而省去这些礼仪。


    就很绅士。


    而这位高大的绅士站起来时,几乎将她困在吧台和他之间。


    细心地给她擦嘴时,指腹克制眼神却灼热,微微歪头的认真模样,让她险些误以为他要吻下来。


    “嗯,但你做的,能淹没掉我,”他将手帕折叠好后收进口袋,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温度,故意停顿片刻后才接着续道,“我所有的不好。”


    他果然还记得,她倒也不意外。


    当年她说明这道甜品的来源后,擅长多国语言的时渊洺不经意提到,阿芙佳朵在意大利语中是淹没的意思。


    这很好理解,冰淇淋淹没在咖啡当中就成了这道甜品。


    不过时渊洺还对她说:“我是这勺冰淇淋,心甘情愿被你淹没。”


    “嗯?我是咖啡?不对吧,咖啡那么苦,我又不苦。”当时她还跟他撒娇,装作没听出他的情话。


    “常喝咖啡的人是不会觉得苦的。”随即他含着她的唇笑说她是温暖、柔和、轻盈的,似这世上最美味的咖啡。


    司清焰原先是不大认同他把自己比作冷冽的冰淇淋,尤其它还短暂易逝,但现在她有不一样的想法了。


    “没有淹没掉哦,冰淇淋只是融到咖啡里。”


    它甘愿被融化、被淹没、被吞噬,又何尝不是一种包容呢?


    “它们是中和彼此的味道,算是一种互相分担吧。”


    明显意有所指,时渊洺不会听不出来。


    他笑着将手随意地搭在吧台上,另一只手拿起阿芙佳朵又喝了一口,闷窒的胸膛再次被暖意冲散:“看到了?”


    “你是问楼下大厅的事?”


    司清焰还不知道那些人早就离开了,不过时渊洺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夕阳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无限拉长,她瞧见那影子也在交融重叠,一下感觉他今天的劳累和压抑也渗入到她的心里。


    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吹得那影子在摇晃。


    她其实能感觉出什么,他一身疲倦背后并不是因为事情很难办。


    “时渊洺,你是不是在生气?”


    举着阿芙佳朵的手怔了一瞬,眸光不受控地在他的女孩脸上徘徊流转。


    最终停在她的眼睛上,那里蕴着心疼、不安与无限的柔情。


    “很明显?”他以为她的不安是他引起的,“吓到你了吗?”


    司清焰讶异地张开了嘴,而后拼命摇头。


    怎么会呢。


    他难道不知自己隐藏得很好嘛?她也是等他走近后才觉出异样。


    毕竟他很少动怒,在以往的相伴时光里,她就没印象他有生过气。


    一定是触及到原则性的事情才会让他愤懑吧,但即便被识破后,他第一反应还是担心会不会吓到她。


    哎,不知道他想不想说出生气的理由呢,司清焰想了一会儿后决定起身。


    靠近他,抬头看他,只一眼后,缓慢地抱住他。


    窗外的晚霞停留了几秒。


    时渊洺自认很久前便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愤怒时发泄或争论是毫无意义的。发泄只会伤害到别人,尤其是自己最爱的人;争论只是浪费时间,毕竟每个人都有所谓的正当理由去做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他选择将怒意藏在沉默里,独自消化和排解。


    可今天撞见的事还是让他稍微有些失控。他理解每个受害者家属都有正当权利去讨回自己的利益,可为什么会有人蠢到用伤害家人的方式去作为谈判的筹码?


    带着一家老小,让孩子老人一起下跪,用伪装的卑微博取同情,甚至以此施加舆论压力……这些尚且不论,毕竟在时渊洺做入殓师短暂的一年来,也见过不少。


    可他无法忍受的是,家属擅自搬走死者遗体去闹事。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同事早已完成入殓工作,却被家属恶意质疑服务不周到时“偷袭”;他们趁工作人员没有余力去留意之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扛走遗体。


    遗体早先被法医尸检后进过冷冻柜,就算已经做了防腐处理,可被家属这么一折腾,很难保证不会在遗体上留下本不该有的痕迹。


    明明家人应该是最想让死者体面、安宁、完好无损地离去,可他们偏偏却做出这么荒诞的行为。


    死去的人毫无尊严地被糟蹋摧残,扛来被示众只是为了讨回赔款!


    就算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时渊洺依旧无法原谅,因为他很重视家人。


    但他也无意去评判别人,或是干涉他人的行为,因为深知这种感情不是人人都有,就算是亲生的也不代表拥有难能可贵的亲情。


    亲情不是本能,也勉强不得。


    因此,他唯有将一切心绪压下,淡然地与对方协商,顺利将遗体搬回到殡仪馆,做好本职工作让死者安息。


    事情是很快就解决了,但有时候会不道德地想,还好死者已逝,不会亲眼目睹被亲人如此对待,但很快就意识到这种念头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因而再怎么隐忍,心底的不悦还是蛰伏着。


    他不会大发雷霆,但兴许脸色不太好。


    原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果然还是被她觉察出。


    她是最特别的人,根本不需要他说什么,就知道在这种时候,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足矣。


    不劝说别生气,而是无言地给予安慰和理解。


    她明白他愤怒定有毫无争议的理由,所以接纳他的怒意,用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它渐渐平息。


    回抱是毫不犹豫的,闭上眼享受慰藉,鼻腔里充斥着她的体香,混合着食物的味道,让他心怀感激地抱得更深。


    回想方才安排妥当一切事务后,同事问他为何着急赶回公司,他们以为还有别的急事要处理。


    他当时只好请他们放心,说明今晚不用加班,这才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其实对他来说,这辈子最紧要的急事也只有怀里的女孩。


    他并不渴望更多,只消看她一眼就能抚平内心所有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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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而他的女孩却细心地为他俩都准备了下午茶,让他可以趁此机会喂她。这已经是在奖励他,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


    司清焰感受到头顶略沉的下巴,有种被依赖的重量,欣喜地偷笑了一秒,又格外心疼他。


    看来他比想象中还要累啊。


    双手在他后背上下游移,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似羽毛在挠心窝,让他又抱得她更紧。


    心跳声缓慢又有力,肌肉纹理更加分明,体温在渗入全身的毛孔,司清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更何况,他还下意识地在她头顶上落下一吻。


    吻后,二人皆是一怔。


    因为氛围完全没有暧昧意味,那这个吻是不带任何情欲的。


    不带情欲吗……不带情欲的吻更为致命啊。


    那么温热、感激、珍惜的一吻。


    就这样敲叩了两人的心门。


    司清焰有点受宠若惊,指尖不自觉收紧拉扯他的衬衫。


    她有一秒钟以为自己丢落了呼吸。


    而时渊洺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懊恼一时情不自禁的冲动。


    “抱歉。”


    尽管深知情绪的发泄需要出口,但他们此刻没有在进行惩罚或奖励,任何逾距的举止最好不要有,至少在他看来,也应该问过她的意愿后才能这么做,可转而又想,他哪来的资格去索取这个吻呢?


    时渊洺自我惩罚似的拉开了她的怀抱,颓然地坐在高脚椅上,恼怒般地扶额。


    司清焰还在花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吻和道歉,回神过来看他这副自责模样,心里的怜爱更甚。


    不过她也不想为他开脱什么,他今天已经够累了。


    于是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走开。


    时渊洺心里一阵苦涩,或许今天不该以这种状态来见她。


    但又很想、很想、很想见。


    窗外的阳光是不是在消散,为何突然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冷意是否在遍布他的全身?


    时渊洺收紧了拳头,准备起身告诉她,他会安排车辆接她回家,结果就在他转身时,看到了女孩捧着一个袋子。


    “时渊洺,这才是我想给你的礼物。”女孩露出糯白的贝齿,雀跃地欣赏他怔住的表情。


    只有对方的反应比自己的强烈,她才能适时地掩饰方才的激动。


    “打开看看。”


    司清焰料想他肯定会很惊讶,结果这人平和地拆开礼物后,只是温和地将它拎在手里。


    是一根墨黑色皮带。


    司清焰心想,这礼物送对了。


    看他闲散地拿在手中,指尖在皮革上摩挲,要是再用力地收束一捻,将其卷起成圈后猛地看向她,她的心脏恐怕会止不住澎湃。


    内心同样澎湃的还有时渊洺,他不是没看出他的女孩眼中的期盼。


    她想让他做什么吗?


    “为什么是皮带?”


    他默默掰开皮带的银色搭扣,将尾端往外拉出一寸,又一寸。


    司清焰目不转睛地看这侵略性十足的动作,被蛊惑般地咽了咽口水。


    她哪里好意思去回答这样的问题呢?他分明是要让她更加羞耻吧。


    她挑选礼物的时候,可是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买下它的。


    因为这意味着什么是无需多言的,尤其他们还处在这样的关系当中。


    可以给惩罚加码,给奖励加码也不错。


    彰显束缚和规训、克制和放纵的皮带,就有这双重作用。


    她埋单时便已做好准备,这根皮带是要作用在她身上的。


    于是缓慢地不安地靠近,低头勾住皮带的另一端,微用了点力扯了一下。


    上次是你安抚我,这次换我来。


    她将这心思透过眼眸看向他,让他无法受控地收紧了皮带,将人给带到他的怀里。


    沉沉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时渊洺几不可察地喘息着问她:


    “你确定?”


    司清焰回想起他刚进门时故作温和的脸色,心想他那么那么那么不开心,就觉着一定要让他彻彻底底发泄出来。


    就让雷霆落下,摧毁这无谓的矜持,让两个人都痛苦地痛快着。


    于是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下颌立马被他扼住仰起。


    他叹息般地喊她:“清焰……”像在求饶。


    求她别试探他的底线。


    可是,她没有试探,而是想要,想要直面两人内心翻涌的欲念。


    于是乎,司清焰顺势伸手攀住他的双肩,目光幽幽地落在他的薄唇,又飘向他的眼眸。


    无比虔诚的,带着义无反顾的心意,踮起脚尖,吻向他。


    温软的双唇落在硬实的喉结上。


    夕阳的余光和理智一起所剩无几,全都被被打翻在天际与地板。


    紫色霞光铺陈在餐吧台上,一块失控的琥珀包裹住了余温。


    霞光在一寸寸褪下去,渐渐露出夜的锁骨。


    这夜色浓稠得似那台面上的枫糖浆,被人打翻四溅,黏腻地从天边缓缓流淌而下。


    天边湿湿漉漉地像要下雨,原来窗外已经开始电闪雷鸣。


    轰然间,室内坠入一场按捺已久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