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主动

    司清焰并不排斥哭泣。


    只不过由于从小生长的环境,就算哭了也没人听见,换不来安慰的同时还会给父母带来麻烦。


    她不希望造成这种局面,于是早就习得了微笑面对。


    长大后微笑面对的同时,也学会了思考。会尝试去回望当时想哭的理由,一番剖析过后自认已消解了痛楚,但也察觉出哭开始变成一件很奢侈的事。


    所以在林琛死去、被时渊洺分手前,她极少极少哭出来,又或者说,根本哭不出来,常常需要通过别的借口来发泄。


    好比当年跳远体测时,她在时渊洺的帮助下尝试跳了出去,因为不想撞到他,才敢跌在泥土上。大腿擦破皮后,她就差点哭出来,可下意识地忍住了。


    忍住的同时安慰自己是由于害怕才想哭,就和小时候独自待在家里感到害怕一样,并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可哭的。


    于是还假装轻松地跟时渊洺说笑,假装不害怕、不难堪、不委屈。


    可能被他看穿了,所以一使劲让她吃疼,也让她有更方便的借口哭出来。


    身体的疼痛是无法靠思考开解或靠坚强忍住的,生理性泪水的美妙在于她想控制也控制不了,就和打哈欠会润湿眼眸一样。


    不过自从回到老家做这份工后,司清焰意识到死亡也跟身体疼痛一样,一旦降临是无法阻挡的,那是避无可避的难受,会让人毫无顾忌地流泪。


    死亡,允许活着的人脆弱。


    在这件事面前可以安心地示弱,不必担心被嘲笑、指责或呵斥。情绪宣泄需要出口,葬礼的意义或许就是如此,也不用去思考哭泣的理由,因为没什么理由,痛苦就是痛苦本身,因痛苦而难受到哭出来再自然不过。


    这是她最近才渐渐明白的道理,因此眼泪不受控地多了起来,会动不动被别人的事给触动。


    可很遗憾地发现,时渊洺就算在死亡面前,也没有任何表情。


    她知道入殓师被要求一脸严肃,好让家属感到被重视和安心,让他们相信亡者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可是,可是,时渊洺不止是在工作中如此,他见过那么多生死却始终镇定自若。


    不是无动于衷,而是过于理性。


    司清焰回想起那天跟他讲到赖檬的事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也在难受,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思考办法。


    思考是他用来拆解悲痛的方式,他用理性减轻痛苦,将悲伤消散在办法中。


    这当然很好,甚至对她来说,简直是令人艳羡的能力。可随即一想又很心疼他,因他这种本能反应,不就跟她以前一样不让自己哭出来吗?


    他让人看不见他的悲伤。


    也许对他来说,哭泣是失控,思考才能掌控自我和局势,并用理性去驯服痛苦。


    哭是一种奢侈,对他来说也是。


    她想让他哭,但完全没想好怎么才能让他哭,甚至在说出这个愿望的下一秒,就觉得很有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


    可总有人把你的愿望放在心上。


    他记挂这件事,此刻还把它拎出来开了这么个玩笑话。


    司清焰痴痴地笑着,娇嗔他:“我居然不知道,时先生这么幽默~”


    笑意是会传染的,时渊洺被女孩抖动的肩膀勾起嘴角,下颌蹭了蹭后,沉声说了句谢谢夸奖。


    司清焰抿抿唇,无意识地去掰他的手指头,从指腹捏到指骨,再顺着青筋摩挲手背,触感好到让她身心放松。


    “我只是想陪周汐出殡,怕他晕倒或者低血糖,所以提前准备些甜品以防万一。”


    “哪天?”


    司清焰报了个日期,心想他这么忙,况且又不是帮她的忙,总不会还想陪她吧。


    “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不会是想……”她扭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时渊洺笑而不语,虽然双手还被皮带扣着,但也不妨碍他轻松地反手握住某人的小手。


    与她十指相扣。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热意,司清焰得意地笑着晃他的手臂。


    “你吃醋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但某人很会找借口:“我需要第一时间知道,你有没有喜欢了别人。”


    心跳似乎顿挫了一下,司清焰下意识地收紧十指相扣的手。


    原来他还时刻记挂着这段关系的规则。


    在这段关系的期间,只要任何一方遇到了喜欢的人,就果断不再继续。


    他这是在报复她吗?居然在这时候说这种话。


    以前的她一定会这么想吧。司清焰暗自笑着,心想这醋意未免太浓,也许他刚才的询问并不是在幽默,而是真的担心,担心她对别人心动。


    要真是那样,说不准能弄哭他。


    “那时先生觉得呢,我有没有喜欢了别人?”


    确实有什么变了,时渊洺明显觉察到女孩和以前已然不同。


    “你有吗?”


    女孩浅笑:“没有。”


    男人吻她的背:“嗯,很好。”


    女孩摇头嗔怪,又去挠他的手心:“不过,我现在有很爱的人了~”


    小手再次被拽紧,力道大到不容抗拒,司清焰有些吃痛,却不挣脱,反而愉悦地感受到背后起伏的胸膛。


    “时先生不问问是谁吗?唔,那我只好自己说了哦~”


    她松开了他手腕上的皮带,将宽厚的手掌拎到嘴边,细声细语地冲他掌心说话,就像在对海螺说一个秘密。


    “他叫时渊洺,嗯,我又爱上我前男友了。”


    也许这个秘密太过震撼,时渊洺猛地捂住她的唇。


    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司清焰不懂他的手为何突然变得冰凉,只好轻轻地拍一拍他的手背,想先安抚他。


    他好像有点激动,但不太像在狂喜。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如果他觉得不妥,且想终止这段关系,她也可以接受。


    但显然,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僵持着,似在跟自己作斗争。


    搞不懂。


    唯一能做的事是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很感谢他让我体会到完整的爱情。”他的手掌在慢慢回温了,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脸颊渗透到全身。


    她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原来分手也是很重要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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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呢。”


    原来恋爱不是被动承受爱意,而是要去经历、要去给予、要去妥协、要去失去,而后释然。司清焰觉着这段恋爱谈下来,算是让她真切体会到完整的爱情。


    何况还是跟这么有魅力的男人谈。


    “什……么?”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哑到像从睡梦中醒过来。


    司清焰慢条斯理地将她跟沈欣说过的话,挑重点复述给他听,并在最后似笑非笑地说:“失恋好像能让我成长,我应该比三年前更成熟了。嘻,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呢?~”


    其实不仅成熟了,她还变得更加坚定、勇敢且内心强大了些。当然这些她没好意思说,毕竟也不是想要证明给他看。


    不过时渊洺总会第一时间肯定她。


    “嗯,你一直都很好,一直在不断地成长。”不仅肯定现在的她,还肯定以前的她。


    “谢谢~”司清焰故意学他礼貌道谢,以掩饰双颊不受控的绯红。


    不过随即她也慢慢认同他的说法:“你说得对,当时你……当时他提分手时,我只是很难过,但没有去纠缠他,更没有卑微讨好,求他不要跟我分手。我只是很在意分手的理由,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现在也已经释怀。”


    看来过去的自己的确足够强大,能够尊重对方的选择,而不是一意孤行地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司清焰心想,在那段感情中她的成长绝不止一丁半点,因为如果没有成长,而是耍小孩子脾气,她肯定会试图挽留他。


    毕竟当时那么、那么、那么地依赖他。


    “分手时我没有耍赖,至少维持了体面对不对?”


    “你永远不会失去体面,如果会,那就是我造成的。”


    这话说得好像她要是不够成熟,那就成了他没教好的责任似的。


    司清焰无奈地摇头,拿开他的手掌来看,一边划着掌纹一边回忆。


    “你在提分手前,”她忘记刚刚用的还是“他”,“已经给我铺垫了好多话,让我有心理准备,这是我后来想起时意识到的。”


    “我当时有点感觉出你可能遇到了什么事,但你只是一直在说你不适合我;尽管没有解释具体的理由,可是你陪我哭一整晚,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问题……是你在维持我的体面。”


    司清焰说完后,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极快,还下意识地又攥紧了他的手掌。


    她没想过有一天能跟他回忆分手这件事,扪心自问还算坦然地在述说着,可也难免会勾起当年的难过,从而影响此刻的心情。


    她缓缓地深呼吸了两下,说出最想说的话:“我想我当时唯一的不体面,就是不停追问你分手的理由,好在现在不会了。”


    她翻过身去和他面对面躺着,抬头想看他的眼,却被他柔和地遮住了双眸。


    陷入黑暗中,她怔住了几秒,感受到他的气息不甚平稳,便伸手过去摸他的脸,摩挲着熟悉的轮廓后才接着说:“不管是什么理由,我想要理解你。”


    话一落地,司清焰便凑近他的心脏,坚定地吻下去。


    就让她盲目地吻,但不再盲目地被爱。


    她要去主动爱,因为主动的人,会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