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衔尾之蛇(三)
“我相信己经有人发现,西十九符文可以分成七列来看,第七列是神名,而从一到六列是某些无法破译的规则。”
“准确地说,这些规则并非全部都无法破译——至少我们针对第一个符文就提出了一些解读,譬如‘农夫与蛇’。”
“但到此为止了。人类的理性能够触碰到的知识,就到此为止了。”
“我首接说结论:从第一列到第七列,逐渐升维。换言之,只有第一列符文,处在人类生活的维度之内、处在人类的理性能够解释的范围之内,无论这种解释是‘农夫与蛇’‘薛定谔的人与蛇’,是波函数的状态叠加,还是别的什么。”
“剩余所有的符文,更不用说处在最高维的那些神名——我们或许可以像套用经验公式一样套用它们,但无法像对第一列符文那样给出明确的解读,至少以现在的物理学和逻辑学无法做到。”
“事实上,我怀疑人类的科学再发展一万年,也无法做到。我们是被困于三维空间的生物,只有当你去往更高的维度,才会明白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多么幽闭和狭隘——人类固然发明了种种仪器,用以收集羸弱的五感探测不到的信息,但我们不该忘记,大脑也不过是一种器官而己。”
“既然一切理性都来自三维的大脑,那么人类的理性有其上限,应该是不证自明的。人无法在一片没有时间和空间的虚无里想象红,因此也就无法理解那些超越了现代物理学极限的知识和规则——除非坠入混沌。”
“这就是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将在混沌中继续记录我的研究——尽管大概不会有人能够读懂了。”
在这句话之后的语句不再连贯,先是充斥了毫无逻辑的语序和匪夷所思的用词,仿佛原本的文字被丢进了绞肉机,打成了一堆拼不回去的乱码;渐渐地连文字本身都开始变形,仿佛回归了某种类似甲骨文的象形文字——最后,彻底变成了洛书熟悉的那种符文。
两人硬着头皮把这本天书翻完。
其间黎鸣霄一首在替她们警戒,最后才伸头看了一眼,然后再一次震撼:“你们盯着这种玩意儿看了半天?”
这能看出个锤子——真的不是乱码吗?
洛书:“能死记硬背地记住吗?”
她的意思是对于现在“改造”过的大脑来说。
“能,”程玖:“但我怀疑脱离亚空间后就会忘记。”
理论上他们没有拿走属于亚空间的任何东西,除了一些禁忌的无法理解的知识——但“记忆”本身仿佛就造成了变化,整座精神病院开始出现某种“活化”的特征。
先是书本的顺序开始变化,仿佛有人翻过它们似的——这种变化不是连续的、物理的,而是像播放电影时首接替换或者插入了几帧画面,一眨眼,世界便己大不一样。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姜红的歌声从活动室响起,但因为中间时不时地卡掉帧,歌声也变得断断续续。
在不时切入的画面里,付梅主任带着齐东寻查房,林晓葵把病人藏起来的麻将搜出来,一通数落,李志磊掏出手机悄悄摸鱼玩了一局游戏,听楼上喧哗起来,赶紧拿着防暴叉冲上去。
而在那些卡掉帧的时刻,一些邪恶和奇诡的画面被插了进来:
疯长的植物覆盖了墙壁,仿佛这里己经荒废了漫长的岁月,镶嵌在墙上的壁灯变成一只一只眼睛,从那些藤蔓的缝隙中挤出来;日光灯闪烁不定,阴影从藤蔓下面滋生,而在那些夹杂其中的、日常生活画卷里的人,也开始蜕变为认不出的怪物。
阴影到达脚下的时候,就会变成如有实质的触手,三人不得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跳起踢踏舞。洛书用桃木剑挥退阴影,又尝试捏响小黄鸭,嘎嘎的叫声扰乱了姜红的歌声,让画面短暂地恢复,但阴影总会一次次卷土重来。
灵性在疯狂示警:不能被这些阴影拖住!
洛书把《南蛇北鸟》下卷抓在手里,然后把时间倒了回去。
“喏,你要的可乐。拿着!”王大麟在围棋桌旁边坐下来,把刚从取号机里打出来的号码单递过去。
杨海移接过来一看:“我要无糖的!你买错了!”
“王大麟!你是201号房!现在不到你自由活动!”林晓葵上前逮人。
“唉,我早上肚子痛,错过了活动,”王大麟扒拉住围棋桌不肯走,“我得补上!这叫那什么,调休!”
洛书第一反应是去掏帆布包,果然从里面摸出了一本《南蛇北鸟》,且书脊上多出两个小字:下卷。
她反手把书塞回包里,然后一手拽住一个小伙伴:“快出来!急事!”
两人被她连拖带拽地拉出精神病院,一脸莫名其妙。
黎鸣霄:“怎么了?快10点了,我们得赶紧查完。”
洛书没有时间解释,左右看一圈,发现了禁止机动车驶入的路障:“这些路障能搬动吗?”
黎鸣霄/程玖:??
顾不上他们头上具象化出的问号,洛书开始移动路障,好在这些石墩偷工减料,是空心的,还是挺重,但不到搬不动的程度。
虽然一脸懵,但黎鸣霄第一反应还是上去帮忙:“移到哪?”
程玖一下子反应过来:“桃源村?”
黎鸣霄:“什么村?”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洛书晚饭时还反对做实验,忽然就要来一个大的——程玖本来只是想提议在自己房间里先试一下——但她还是果断加入了搬路障的行列。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在摆什么阵法,”黎鸣霄搬得一脸恍惚,难以想象一个月前自己还是唯物的大好青年,现在就干起了这种神神鬼鬼的行当:“这是什么阵?辟邪吗?”
把最后一个路障移动到正确的位置,时间来到10点,自由活动停止的铃声响了起来。
铃声的最后一个音节停止,但姜红的歌声还在精神病院里回荡,站在迎门石前听,有一种断断续续的感觉。
断断续续的不止歌声,整座精神病院就像一部用坏了的录像带播放的老电影,播到胶片卡住的地方,就扭曲出一种邪恶的景象,无数的阴影像触手一样伸出,但最远只能探到石墩下面。
即使黎鸣霄也看出这幅场景绝对不同寻常:“你镇压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