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痴愚的护佑与人类的永恒孤独
此刻洛书还不知道她的“显灵”有没有效果。虽然可以再跳往未来,看看齐姆有没有“还愿”,但频繁地跳转时间,会有一种类似晕车的感觉,这是校史博物馆而不是宿舍,万一表演一个平地摔,难免让人起疑。
洛书继续装模作样地逛了一圈,表演完好奇宝宝,又在楼下借阅室拿了两本书,《马孔多的失忆症》和《切尔诺兹克狂想》,读了一段时间,再去办了借阅,这才施施然离开了图书馆。
这两本书都是安宁教授跟她谈话时提过的,现在来借,是很正常的行为。
前者是她理解自己改动历史,所产生后果的理论资料,而后者是处理切尔诺兹克事故的指南乃至攻略,里面说不定是某一个平行宇宙的失败记录。
这两本书洛书虽然都囫囵地读过,但那时还未经历埃塞洛克斯事件,缺乏深刻的理解,此时重读,感觉又不同了。
在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洛书一边走一边回味刚才重读的章节。
《马孔多的失忆症》从布恩迪亚家族的故事以及众多隐喻讲起:
“在马孔多的故事中,人们被丽贝卡传染了失眠症;而克苏鲁学说意义上的失忆症,往往也有一个最初的源头。”
“源头从何而来,不在本书的讨论范围之内,但可以一提的是,在盲目和痴愚的时代,人类部落向来有对外来者的恐惧和对怪异行为的排斥,这些传统的背后,其实是一种对‘源头’的恐惧。”
“‘源头’或许是一个外来者,或许是部族内部某个人的顿悟;原初的信息或许是一个符文,一个神名,一句咒语……”
“有了这最初的锚点,神名便会随着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逐渐逸散开来。污染扩散的过程与病原体的传播异曲同工,所以也常常被当成疫病……”
根据奥利维娅·沃森的理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污染传播的核心,零级的污染源是符文,也就是原初的信息,其次是翻译为人类语言的神名,再次是怪谈。
而这种扩散不是毫无阻碍的,最大的阻碍就是“人类的痴愚”。阻断污染最有效的措施不是“焚书坑儒”,而是“错误”。
无论是符文、神名还是怪谈,都不可避免地会在传播的过程中发生谬误,最终完全偏离原本的模样,从而失去效力。
在比《克苏鲁旧约》更早的、楔形文字写就的《魔鬼史诗》中(楔形文字无法解读,但其中部分片段有希伯来语翻译),对巴别塔故事的理解迥然不同:使用不同的语言,恰恰是一种人类的智慧,用以阻断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从而阻断神的降临。
奥利维娅·沃森认为,原初的宗教并非关于信仰神,恰恰相反,是关于远离神。
人类以痴愚为盾,阻挡了神的目光,却也造就了无法相互理解的永恒孤独。
事实上,奥利维娅·沃森这类学说属于克学界主要流派之一的“流放派”,其主张是通过理解神对人类文明世界发生影响的根源,然后远离这些源头,一如“自我流放”——这是客气的说法,但在洛书看来,这其实是要把神流放出文明世界。
想到这,洛书感觉微妙了一下:阅读人类探讨如何应对神的书籍,有一种卧底的味道……
在《马孔多的失忆症》中,奥利维娅·沃森还提到,除了“痴愚的护佑”,人类能够依托的,还有“现实的悬空”与“历史的惯性”。
后者自不用说,确实给洛书污染历史制造了不少的困难;而所谓“现实的悬空”,顾名思义,指的就是现实与亚空间的隔离。
亚空间是神的国度,一旦进入亚空间,就是首面神。
这一点洛书却还没有多少体会:照说“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亚空间说是神国,洛书却没有感觉方便在哪里……
找路好像很方便,从埃塞洛克斯到阿卡姆可以说倏忽而至,但就这?
等等。
洛书的脚步顿住:在亚空间中的群山小屋,她曾经把亨利·奥尔的一生像一本书一样摊开翻找,然后污染了其中的一个节点,在他填报志愿的关口,让奥利维娅·沃森影响了他的决定,没有进入医学院,于是也就不会感染鼠疫和卷入真理密会的阴谋。
而亨利·奥尔甚至从来没有祈祷过。
在现实的降临中,洛书虽然也可以回溯时间,但有一个不能越过的“原点”,也就是祈祷发生的时刻。
对她来说,这当然是一种不便,以至于她需要叮嘱信徒经常“做礼拜”,以免求神的时候发现没有锚点;但对人类来说,这就是一种保护!
保护锚点出现之前的历史,不受邪神的污染。
当然,洛书还可以前往更上游,正如她跑到汉代去杜撰《鲁班书》下卷一样,无所不用其极地制造新的锚点——但她一切的行为,都无法突破最早的锚点,也就是第一幅“河图洛书”被画出来的那个瞬间。
而这些限制,在亚空间中,统统都不存在——所有在那里被神捕捉的意识,都像一本完全敞开的书。
当洛书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远比之前以为的要多:只要她带领祈祷者沉入亚空间,就能突破“原点”的限制,一口气回溯祈祷者的一生,更改任何事情!
兴奋和战栗同时存在于这一事实之中,她还没有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就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黎鸣霄和袁霖。
“想什么呢?”黎鸣霄:“喊了你好几声,你都听不见。”
洛书抬眼打量这个不常见的组合:根据历史的惯性,即使没有埃塞洛克斯事件,这些人也互相熟识了,合理。
袁霖左右看看,才小声道:“咳,今天活动吗?这次在哪?”
洛书头上仿佛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