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又是夸又是哄的

桑鹿眼睛直了。

脸上还是气鼓鼓的样子。

而面前,封砚深邃眸子里泛起笑意,凝视着她。

像是觉得她发脾气的样子很好玩似的。

半晌,他长睫一敛,头微微别过去一点,从胸腔发出一声轻笑。

宴会厅的灯光穿过玻璃照过来,落在他格外好看的侧脸轮廓。

生人勿近的气场骤然淡了,他变得生动起来。

在桑鹿呆立着发懵的工夫,封砚用手机打字,递给她——「不必为这种人浪费时间,不值得,我会处理。」

桑鹿看看手机,又看看他。

诶不对?

等一下!

“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你刚才说话了啊!??为什么现在又打字呢?”桑鹿焦急地问。

是封砚不清醒,还是她不清醒?

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吗?

他怎么一点也不意外?表情这么淡定?

桑鹿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万般不解。

不可能是幻听啊,分明听到了!

却见,封砚不紧不慢地又在手机上打了些字。

修长指节一屈,屏幕转了方向。

「我只是选择不开口,不是不能开口。」

桑鹿抬起头,“???”

更懵了。

她知道啊,缄默症嘛,心理因素嘛。

可是……

“那,搞这么半天,你…你闹着玩呢?只要你想说话,就能轻松说出来了?”桑鹿疑惑只增不减。

「也不是很轻松。」他回。

封砚眉心微微拧起。

这些年,沉默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遇到什么事,都不愿发出声音给予回应。

可以开口,但需要用很大的力气。

不是身体上的力气,是心理上的力气。

说稍微长一些的句子时,喉咙微微震颤的感受,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无法从容与人交谈。

久而久之,便什么都不说了。

封砚将这番话,概括成简短的文字,向她解释。

桑鹿盯着屏幕,仍然一知半解。

她仰起脑袋,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

“那为什么…你刚才会突然想说话呢?”

难道刚才就是纪医生所说的“情绪波动”时刻吗?

因为被听到别人背后蛐蛐,心里产生了波动?

要真是这样,那就简单了呀!

雇点人,整天背后蛐蛐他,再假装不经意被他看见,制造一种突然间的冲击感?

桑鹿又开始不着边际瞎琢磨了。

没注意到对面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视线,缓慢在她脸上移动,幽深瞳仁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意味。

夜幕低垂,晚风拂过。

封砚手肘支在露台栏杆,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他也在想。

为什么。

刚才看到桑鹿生气想要为他打抱不平的模样,情不自禁就伸手拉了她。

叫出她名字几乎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过去尝试说话时会让他产生的不适感,在那一刻并没有出现。

桑鹿低语了一句:“这不太科学。”

雇人蛐蛐封砚并不是个好主意。

封砚目光变深。

是不科学。

他也这么想。

半晌,桑鹿表情释怀,盈满了笑意看向封砚,话锋一转:

“不过,不得不说,你的嗓音很磁性很好听耶!不愧是总裁,霸总小说诚不欺我。”

得夸。

鼓励式治疗。

得多夸夸。

他能开口说话就是好兆头。

今天他能冲破心理屏障开口说一句,明天就有希望和她一起说相声。

夸夸方面,她一向很可以的。

配上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她夸大其词地说:

“我刚才都惊了一下我跟你说!心想是哪个声优钻我耳朵里了吗?简直苏到爆炸,我脑瓜子直接一颤,嗡嗡嗡……”

封砚:“……”

桑鹿见封砚神情顿了下,再接再厉:

“绝不夸张!你是我从小到大见到过的男人里,嗓音最好听的。”

桑鹿噼里啪啦,手舞足蹈,说了一大堆。

封砚怔然看着她不断开合的嘴唇。

过了好几秒。

他微微偏过头,从胸腔溢出了一声很轻的笑音。

这一笑,桑鹿直接开始鼓掌了。

啪啪啪——

“对咯~就是这样,多笑,笑好!脸臭不好!笑起来帅。”

风轻轻柔柔吹过桑鹿的脸,微卷的发梢飞扬晃动,一双好看的眼睛因为含笑变得弯起来,潋滟着光。

封砚沉默:“……”

又是夸又是哄的,她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子了吗?

可不知怎地,他脑中突然浮现那天电子屏幕上闪过的“loser”。

晚风顺着方向,将她身上好闻的清甜气息吹过来他这边。

或许因为桑鹿刚才的话,也或许因为她此刻奋力拍巴掌模样。

那一点隐秘得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挫败感,被这阵风吹得烟消云散了。

露台很安静。

微风抖动着穿过树丛。

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大厅灯光透过玻璃照在露台的木质地板上。

灯光斜斜映在男人英俊眉眼。

鼻梁高挺,棱角利落。

这画面落在了桑鹿的眼里。

她见到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眉目缓缓舒展开,视线错开,又一次笑了。

桑鹿惊喜地睁了睁眼。

不避不让,盯着他看。

两人目光在初春微暖的空气里短暂相撞。

她突然有个惊奇的发现。

封砚笑的时候,喜欢错开视线微微偏下头,不直视人的眼睛。

晦暗不明的光影之下,莫名有种,漫不经心的帅气。

她怔怔看着他。

许久,摇晃了一下脑袋。

镇定精神。

一定是刚才香槟喝多了,或者法餐吃撑了,晕碳。

才会脑袋不清醒,觉得夜幕下倚着栏杆散漫笑着的男人越看越特么的帅气。

虫鸣阵阵,树影摇曳。

很奇怪。

分明看不见又摸不着。

可桑鹿总感觉隐隐有种气息,在无声流淌,搅散她和封砚之间泾渭分明的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