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江杉清舟争渡

85. 宝宝

    夏遥是在三十二岁那年决定要宝宝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时候到了,想开始体验一下人生的新身份。


    清欢咖啡店这几年已经在沙市开了四家分店,并且注册了餐饮公司,她也从原来凡事亲力亲为的小店老板,成了现在要分管五家店的夏总,好在每家店都有一位店长,责任被分摊下去,她反而能从琐事中挣脱出来,规划更长远的路。


    庄筱霖现在是阳城总店的店长,负责统筹店里一切事务,这几年在夏遥有意的培养下,她早已能独当一面。


    叶简则成为了公司媒体运营部门的主管,负责带领底下几位运营同事,一同做品牌宣传。


    蒋如冬由于优秀的咖啡技艺,成了产品开发部的领头人,对公司的新品研发负责。


    至于已经快到退休年龄的秋姐,也得了个人事管理的职位。


    虽然规模逐渐扩大,各自的岗位有了些变化,清欢店里却依旧只招女员工,大家既是同事,也像家人般相处,一切都如常,一切都欣欣向荣。


    决定要宝宝后,夏遥夫妻俩开始了科学的备孕流程,好在两人的生活习惯一向很好,除了越加亲密以外,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改变的。


    只是往往越认真备孕,越是迟迟等不到消息。


    备孕的第四个月,面对准时到达的月经,夏遥心底不免升起几分郁闷,尽管知道怀孕需要些运气,她还是忍不住有几分焦虑,明明每天夜里,两人都很努力了,尤其是付江杉,像不会累似的,每每弄得她眼角泛泪,叫得嗓子都哑了才肯停下。


    这天晚上,两人又在夏遥排卵期内进行了一番热烈的运动。


    洗漱干净后,付江杉将夏遥抱在怀里,闭上眼睛正准备入眠,衣角却被她拽了拽。


    他带着几分困倦睁眼:“怎么了?”


    “你说是不是我年龄到了,身体有什么问题呀?”


    付江杉皱眉,两人每年都会定期体检,明明身体都很健康。


    他轻抚她的发丝,轻声安慰:“你很健康,年龄也不大,放心吧,怀上是迟早的事。”


    “可是这都四个月了。”夏遥嘟囔道。


    付江杉吻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宝宝只是还在找我们的路上,可能是半路贪玩,说不定这会已经快到了,快睡吧,早睡对宝宝的健康很重要。”


    夏遥很吃这套童话般的解释,也就乖乖闭上眼睛睡去。


    眼看夏遥开始为着备孕的事焦虑,付江杉决定带她转移注意力,正是果园农忙时节,只要夏遥没有工作要处理,他便带着她到园子里一块采摘水果,分散精力。


    这几年念英果园的业务范围也逐渐扩大,除了原先种植售卖的种类,还培育出了一些新的果苗,中秋节快到了,柚子树硕果累累,果农们爬上梯子采摘,夏遥负责在园子里筛选尺寸和斤两,大果送进厂里包装,达不到标准的便出售给零散果店。


    柑柑已经是十几岁的老狗了,近来都不太爱动,只喜欢趴在院子里晒太阳,两人出门时也将它带了过来,这会正趴在夏遥身旁睡懒觉。


    一整天都被柚子叶的清香包围,夏遥只觉得身上都沾满了好闻的香味,两人牵着狗回到家时,叶友仁已经给他们留好了饭,自己又跑去村口打牌了。


    一推开门,餐桌上袭来的浓烈肉香冲击着闻了一下午的果香,夏遥只觉得胸口有些闷。


    直到洗干净手来到餐桌前,她终于忍不住呕了一声,捂着嘴跑回卫生间,只是肚里空空,吐了些胃酸后便开始干呕。


    付江杉拧着眉从门外走进来,扶住她吐得有些虚弱的身体,关切道:“要不要去医院?”


    夏遥摇头,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让他去楼上取验孕棒。


    付江杉一愣,随后将人一把抱起放到客厅的沙发上,才大跨步往楼上去。


    等待结果的过程,夏遥整个人都埋在付江杉怀里,双手捏着他的衣角,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转移紧张的情绪。


    五分钟后,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叫声:“宝宝。”


    夏遥闷闷地回应:“嗯?”


    付江杉是个内敛的人,平日里最多只叫她的小名,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听到他这样亲昵的称呼,夏遥有些奇怪他突如其来的亲密。


    “宝宝,我们有宝宝了。”付江杉低头不停地亲吻她的脸,话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夏遥桃花眼一亮,转身看向桌子上的验孕棒,是十分明显的两条杠,于是她傻呵呵地笑了。


    付江杉当下便拿出手机,预约了市里妇产科最好的医院,一整个晚上,他对夏遥都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她去哪都要抱着扶着,连洗头都不让她动手,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夏遥被伺候得很舒服,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第二天到医院检查后,两人的心才彻底放下来,宝宝生命体征良好,非常健康,两位新手爸妈认真地听完医嘱,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才一同牵手离开医院。


    自此,夏遥开始了长达三十七周的孕期生活。


    怀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多身体和心理变化需要留意,好在夏遥身体健康,没什么要烦恼的事,又有准爸爸的悉心照顾,整个孕期过得不算太辛苦。


    宝宝的预产期在七月中旬,六月初的时候,夏家一家人都来了阳城。


    小院的另一栋小楼三年前就盖好了,一共五层,盖了直升电梯,除了给长辈朋友们预留的房间、夫妻俩的工作间和卧室,付江杉还在二楼准备了儿童房,一整层楼除了一间卧室,全都是学龄前儿童能用到的玩具和各种设施。


    怀孕这段时间,夏遥买了不少儿童用品,店员们每回来看她也会带来送给宝宝的小玩意,储物室里已经堆满了宝宝从一岁用到三岁各种物件。


    这次长辈们过来,也带来了许多东西,甚至夏遥小时候用的一些小玩具,夏奶奶也都打包带来,美名其曰都是回忆。


    原本夏遥还嫌丈夫把楼盖太高了,那么多空地放着太浪费,这下只庆幸宝宝从出生到上大学的东西,应该是不愁有地方放了。


    新宅落成后,夏家人每年冬天都会来居住,陈晓翡和夏洋两年前就退休了,平日里到处旅游,冬天时便住到女儿女婿家,叶友仁也会在那时候住进来,带着夏爷爷夏奶奶一块到村里闲逛。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老人家们嘘寒问暖结束,便一同商量着出去散步找老伙伴了,陈晓翡也带着丈夫去逛果园,想摘些新鲜水果吃,夏遥好不容易从中挣脱出来,一脸疲惫地钻进付江杉怀里。


    “他们都不关心我,只关心宝宝。”


    付江杉这大半年来看了很多孕期相关的书籍,对夏遥的身体变化了如指掌,知道她是受激素影响,贴在她耳边安慰道:“我关心你,遥遥想做什么?我陪你。”


    “我想吃冰淇淋。”


    “好,但只能吃一小杯。”


    前几天两人去超市时,夏遥在购物车里塞了一大桶草莓冰淇淋,这两天已经吃了大半。


    她大眼一转,伸出两根手指。


    付江杉当然妥协了,去冰箱里挖了两杯冰淇淋,期间还不停地将嘴凑近,要她喂自己。


    夏遥很护食,可面对他清润的眼眸,还是不忍拒绝,在他又一次凑过来时,才不情愿道:“你自己不会再舀一杯吗?”


    “老婆喂的才好吃。”


    结婚好几年,他说起情话来都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夏遥喜欢听他说情话,于是又抬手喂了他一口,再抓紧把剩下的送进自己嘴里。


    吃过冰淇淋,付江杉扶着她去院子里散步,肚子逐渐大了以后,她走路变得越来越慢,幸好院子里栽了不少花草树木,前院逛腻了,还能去后院逛果园,足不出户就能满足散步需求。


    院里铺的鹅卵石也被付江杉叫了师傅来磨平,确保每个地方都有防滑措施,小路两旁也钉了一些齐腰的支架,以便她走到哪里,都有地方可以撑着休息。


    到了怀孕后期,夏遥已经基本不去门店了,只在每周末定期和店长们开线上会议。


    这天她照常在二楼开完会,却没见到付江杉的身影,往常他都会在旁边陪着,正准备起身看看,楼梯间便传来脚步声。


    夏遥懒懒地躺回沙发上,歪着头看过去:“去哪里啦?”


    付江杉走过来,将人熟练地揽进怀里,小心地避开她的肚子,才说道:“给宝宝做了个小摇篮。”


    夏遥眼睛一亮:“我要看。”


    夏遥近来对他很依恋,醒着的时候总要他在身旁,一见不到人就有些焦虑,摇篮床是这几天趁着她午睡时做的,放在新楼的儿童房里。


    天色晚了,付江杉也不想让她大着肚子走动,便将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给她看。


    摇篮是藤编的,底下用木头作为支架,头顶吊着几个木雕的小玩偶,里面铺着绵软的被窝,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


    夏遥嘴角上扬,放大照片看了又看,才摸摸自己的肚子,轻声道:“宝宝,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宝宝。”


    付江杉看着她,眼中满是柔意,将手掌盖住她柔软的手背,一同感受着小生命有规律的胎动。


    夏遥的预产期很准,宝宝也很乖巧,没有太折腾妈妈就降生了,是个可爱的女宝宝,眼睛随了妈妈,大而明亮。


    宝宝和妈妈一样出生在盛夏,那天夏遥正好在院子的蓝星花旁传来阵痛,便给她起了个小名叫星星。


    出了月子后,夏遥开始恢复停了三个月的工作,每天去到各个门店视察情况,付江杉便在家里看着星星,偶尔远程处理一下工作。


    两人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月嫂来帮忙照顾,但除了实在处理不了的情况,大部分时候都是夫妻俩亲力亲为,像是换尿布、喂奶这类活,都是付江杉包揽,夏遥则负责给女儿做早教、哄她睡觉。


    为了方便照顾幼小的女儿,夫妻俩都搬到了新盖的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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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楼的书房里早就摆满了绘本,夏遥没事就给星星讲故事,培养她阅读的爱好。


    于是星星在还没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便喜欢拿着点读笔到处戳着会“讲话”的绘本。


    星星三个月时,月嫂辞职了,于是两人干脆自己带娃,只请了两个保姆每天来打扫卫生,毕竟现在有两栋楼要打理,再有精力也忙不过来。


    在事业安定下来后才怀的宝宝,好处便是有了更多时间陪伴孩子成长,两人在兼顾工作的同时,也没有错过女儿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星星开口说第一句话那天,夏遥正在厨房里研究新的咖啡特调,咖啡机嗡嗡的声响有些大,直到她感觉裙角被拽了拽,才发现星星正站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本绘本,咿咿呀呀地挥舞着。


    夏遥把咖啡机关掉,身上戴着围裙怕弄脏她,只好蹲下身来道:“宝宝乖,先去找爸爸玩,妈妈等会弄完了再来找你。”


    星星像是没听懂,还是咿咿地叫着,手指又戳了下绘本。


    付江杉正好从洗手间出来,发现沙发前儿童爬垫里的小人不见了,视线转了一圈,听到夏遥哄孩子的声音,才心有余悸地往厨房走。


    “小家伙都学会越狱了。”他一把将星星抱起来,再伸手拉起还蹲着的夏遥。


    见星星还在挥着手里的绘本,夏遥带了几分疑惑拿过翻开,女儿指着的那一页,是一个女孩站在咖啡店的吧台前,拿着一个手冲壶,正在往杯子里倒咖啡。


    诧异于女儿这么小就有认图能力,夏遥吧唧往她脸上亲了一口,惊喜道:“星星是想说,这是妈妈吗?”


    星星睁着水灵灵的大眼,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向绘本上的女孩,软软地说了句:“妈。”


    初为父母的两人皆是一愣,夏遥最先反应过来,捧着星星的脸激动道:“宝宝,你刚刚叫什么?再说一遍。”


    星星抿了抿唇,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又开口叫了一句。


    很是清楚的一声。


    夏遥激动得快要跳起来,将女儿从丈夫怀里抱过来,一连亲了好几下:“星星星星,我的乖宝宝。”


    付江杉看着母女俩的互动,眸中满是笑意,心底又隐隐带了几分期待。


    晚上付江杉给女儿洗完澡,自己也淋了一身,便先洗漱完带着女儿上床,夏遥收拾完走到房间门口时,见到的便是她从未见过的场景。


    星星坐在床上玩弄着她的娃娃,付江杉蹲在床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女儿,嘴里念念有词。


    夏遥离近了才听清他的话:“乖星星,叫爸爸好不好?”


    一句一句地哄着,声音温柔得像能泡在蜜罐里。


    只是女儿不太给面子,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玩具上。


    后来几天,星星叫妈妈叫得越来越熟练,却总是不肯开口说别的话,付江杉明面上没什么表现,夏遥却知道他是有几分失落的。


    这天晚上把女儿哄睡后,付江杉把她放回摇篮,回到床上时,夏遥便泥鳅似地钻进他怀里。


    “老公。”


    付江杉抱住她,一手搭在她的细腰上,轻轻应了一声。


    “我查过了,宝宝刚开始学说话都这样,等她把学会的第一个词说熟练了,接下来说别的就快了。”


    “嗯。”


    夏遥的手慢慢开始不老实,她想让他开心。


    在一起快六年了,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早就熟悉不已,偏偏女儿在一旁睡着,一顿小心翼翼地折腾之后,付江杉确实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在星星的童年里,除了爱她的爸爸妈妈,时不时还会有各个阿姨带着礼物和零食,来家里看她,每年冬天,小家更是围满了人、爱和欢笑。


    星星就这样在满是爱意的环境里长大,三岁生日那年,夏遥夫妻俩在玫瑰园里办了一场生日派对,除了亲朋好友们,还邀请了两边公司的员工们,热闹的气氛下,星星被已经上了初中的会会带着到处玩,完全忘了找爸爸妈妈。


    果园外的小路上,夏遥拉着付江杉往摩托车旁走,开始了一场谋划已久的逃跑计划,为期只有半天,但两人都很珍惜。


    陪伴孩子很重要,两人的独处时光也很重要,这几年忙着照顾星星,他们的二人世界变得很少,于是偶尔的忙里偷闲,便显得很是珍贵。


    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自家院子里,那张历经年岁添上不少痕迹,却依然稳固的秋千上。


    夏遥一袭红裙,坐在付江杉腿上,趴在他怀里听着熟悉的心跳声,秋千轻轻晃动,她心里却异常宁静。


    “要是那天晚上我没有来,你会主动去认识我吗?”


    付江杉手指在她小腹上打转,轻声道:“不,你会来。”


    因为即使再从来千百遍,他依然会为那个白天的见面而悸动,依然会在夜里忘记锁门,辗转难眠,然后和她遇见,开始自己动了心便不肯回头地靠近。


    心动,从很久以前,他就持续不断地为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