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皇朝丞相:铃铛

启道三十五年,夏。

雄霸看着桌上的卷轴,这是孟丘推荐的丞相人选。

开头第一句:"治世需铁腕,亦需仁心,老臣有个妙人可荐。"

言罢后面便是,细述铃铛生平:

凡女铃铛,五岁随父入书院扫洒,因听孟丘讲《正气经》时能默记三章,得破格收为弟子;三十年潜修"正气道",以凡胎之身叩开修仙门径,如今虽未臻化境,却已在"适道"境中悟得治世与修心同辉之理。

雄霸展开铃铛的履历卷轴,目光在"以凡胎悟道"几字上停留良久。

卷轴末端钤着孟丘私印"道心可鉴"。

旁侧还有威瀚批注:

"亲见铃铛以浩然正气化解三川水患"——那是三年前波及七郡的大灾,彼时他正为治水人选头痛,却不知书院中竟藏着这般人物。

雄霸指尖摩挲着绢面上"清明在躬,志气如神"的评语,他忽而轻笑出声:

"孟先生倒是藏得深,这般治世良才,竟留到今日才叫朕见着。"

三日后,紫薇宫雄霸书房内,鎏金兽首香炉中飘着沉水香。

威瀚掀开雄霸书房明黄帷帐时,身后的铃铛正低头整理广袖中的玉简,腕间一串菩提子随动作轻响——那是孟丘亲赠的"止观串"。

"父皇,这位便是铃铛。"

威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郑重,既非下官奏对的刻板,亦非皇子荐人的轻慢。

"民女铃铛,拜见陛下。"铃铛向雄霸行礼道。

雄霸抬眼望去,只见她身着月白儒裙,发间仅插一支竹簪,面容虽非倾国之色,眉梢却凝着股清冽之气,尤其一双眼眸如深潭映月,隐隐有金光流转——那是长期吸纳浩然正气的征兆。

"孟先生说你曾在洪灾时以气道筑堤,七日未合眼?"雄霸忽然开口,手指轻叩案上的《皇朝水经图》。

铃铛抬眸,目光坦然与君上相接:"水患如兵戈,容不得半分退缩。当时以气御石,不过是想着下游尚有三千孩童未转移。"

这话未提半句修为境界,却将仁心与担当和盘托出。

威瀚适时上前半步,袖中滑出一卷泛黄舆图:"儿臣查过,当年她筑的'正气堤'至今未溃,堤下还生了成片的芦苇——百姓说那是正气所化,能镇水妖。"

这话既坐实功绩,又暗合民间对"浩然正气"的信仰,可谓绵里藏针的妙语。

雄霸盯着铃铛腕间的菩提子,忽然伸手取过案头玉笔,在空白奏章上疾书"清正"二字:

"朕观你眼神如镜,当得起这两个字。孟先生荐人,威瀚保人,朕便信你们一回。"

墨汁未干便掷笔入砚,溅起的墨点落在她裙角,竟似朵小花开在月光里,

"从明日起,你便入内阁署理政务,先替朕整肃漕运贪墨之事如何?"

铃铛俯身拜倒,发间竹簪轻晃:

"陛下以国士待我,民女自当以国士报之。漕运之事,三日内必呈清查方略。"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清风穿廊而过,将案上"清正"二字吹得沙沙作响——仿佛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正应和着这一场君臣相知的开端。

启道三十五年,夏末。

铃铛跪坐在内阁值房的竹席上,案头摊开的漕运账册已堆至齐眉。

窗外蝉声正燥,她却恍若未闻,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纸页上的朱砂批注,忽而停在"江淮米船三年沉十四艘"的记载前。

腕间"止观串"随动作轻响,她闭目凝思片刻,袖中忽然滑出三粒莹白石子——正是当年筑堤时余下的"正气石"。

"啪"的一声,石子精准点在舆图上的三处水闸位置。

"备船,明日寅时出京。"

她将账册收入乾坤袋,竹簪上忽然泛起淡淡金光,"通知下去,莫要声张。"

与此同时,紫薇宫内的雄霸正对着新呈的《河渠利弊疏》颔首。

威瀚立在一旁研墨,目光扫过御案上未拆封的密折,忽而轻笑:

"儿臣听说,铃铛丞相今日在内阁摔了御史台的岁考簿?"

雄霸抬眼,见儿子眼中带着促狭笑意,便掷笔笑道:"她若连这点火气都没有,怎镇得住那群老狐狸?"

三日后的寅时三刻,江淮运河的雾色里忽然驶来一艘素白楼船。

船头立着的月白身影正是铃铛,她望着晨雾中若隐若现的水闸,指尖捏诀轻挥,三粒正气石骤然没入水面。

少顷,水面翻起细碎金光,竟有无数尾红鲤跃出,将藏在淤泥里的铁证——半块刻着"漕运司"字样的铜令符——推至船头。

"果然在这里。"

她捞起令符时,袖口沾了星点水花,却在触及肌肤的瞬间化作清气。

随船的御史中丞惊得两股战战,却见她将令符收入袖中,淡淡道:

"去把三年前沉的那艘'顺兴号'捞上来——船底该有个暗格,装着二十箱私铸铜钱。"

消息传回京城时,雄霸正在批阅铃铛的加急奏报。

威瀚瞅见御案上摊开的密折,只见"漕运贪腐已触天威"几字写得力透纸背,末尾附的证物清单里,竟有近年失踪的三位转运使的私印。

"她倒像是算准了似的。"威瀚忍不住感慨,"那些沉在河底的罪证,怎就偏偏等她去了才现形?"

雄霸将奏报往案上一压,忽而大笑出声:"你当她那'适道'境是白修的?浩然正气所至,便是污泥浊水也藏不得阴私。"

他抬手招来宦官,"传旨,着铃铛兼理都察院,三个月内整肃吏治——另外,给她的内阁值房添二十箱冰酪,这丫头怕是要住在漕运司衙门了。"

秋风吹起时,铃铛终于从堆积如山的案卷中抬头。

窗外的梧桐树正落着金叶,她望着掌心渐渐透明的"止观串",忽然想起孟丘曾说:

"治世如修心,需时时拂拭尘埃。"

启道三十五年孟冬,铃铛立于紫薇宫承运殿上。

她呈上的《整肃漕运十策》被朱砂批得通红,案头罗列的贪腐证据让满朝文武屏息。

雄霸望着阶下女子被朝冠压得端方的身影,忽觉殿外漫天飞雪竟似浩然正气凝成的霜花。

“这是最后一箱涉贪账册。”铃铛的声音清如冰泉击石,“待都察院复核完毕,便可昭告天下。”言罢拂袖,袖口竟透出淡淡竹香——那是整日与竹简案卷相伴的清苦。

威瀚在旁轻咳一声,指了指她泛青的鬓角:“丞相可还记得,去年今日你还在书院晒书?如今倒把这朝堂,治得比书院藏书阁还清明。”

雄霸笑着抛去一卷《考成法》:“朕给你三个月整肃吏治,如今才过半月,已有十七位官员自请致仕。”他敲了敲案上的鎏金镇纸,“听说你在漕运司设了『鸣冤鼓』,连七岁孩童都能击鼓告状?”

铃铛抬头,眸中金光更盛:“陛下可知,为何正气石能镇水患?因它容不得半粒沙砾。”她取出半块铜令符,“这东西在河底藏了三年,却在臣的正气石下现形——正如人心,纵一时蒙尘,终遇清明。”

雄霸望着阶下这株从书院走出的修心者,抬手挥退众臣,独留铃铛在殿中,声音里多了几分家常:

“朕让人给你在后宫备了暖阁,若批案卷晚了,便去歇着——别学孟先生那老东西,总把自己熬得像株枯松。”

铃铛微怔,忽觉眼眶微热。她低头望着掌心渐渐凝聚的正气,想起那日在运河船头,红鲤跃出时掀起的细浪——原来这人间朝堂,竟也能如江河般,因着一点诚心,荡尽淤泥,奔涌成势。

而千里之外的独孤书院里,孟丘正对着虚空轻拂衣袖。

他望向京城方向,见一团浩然正气如朝阳初升,不禁抚掌而笑:

"好个铃铛,果然没让我看错。这世道的浊浪,终须这般清正之人来破啊......"

松涛声中,他转身走向讲堂,袖中滑落的《正气经》新注本上,赫然多了句批注:"以政证道,方为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