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枯木生春杀
我看着那骨钗,想到冥渊那种偏执的病态,不由的全身发麻。
连忙扯过浴巾,将自己裹紧。
转眼四顾,所以刚才,他真的出现了!
辰化雨没有反应,看样子这次真的伤得很重。
屋外,大雨滂沱间,顾容音清冽的声音再次传来:“落花洞顾容音,求见殓尸施家施行云。”
我瞥着那枚骨钗,沉吸了口气,将那股惧意压下去,一把抓起。
任由顾容音在院外叫门,先回房找了个盒子装起来,又特意贴了两道符。
等换了衣服,这才出门看着顾容音。
她撑着一把黑伞,一身还没有换下来的苗服,身上的苗银映着雨滴,闪闪发亮。
腕间缠着的那截柳条,在雨水中越发的显得苍翠,好像随时都要弹出来,迎风拂动。
她孤身前来,并没有陪同的人。
我们走的时候,黄老道已经醒来,想来也是知道我用蛊蛛护宅了。
只是不知道,她来,是因为顾容声,还是辰化雨,或是顾善行。
沉吸了口气,朝她笑道:“顾洞主不必这么讲究,进来吧。蛊蛛也怕雨,这么大的雨,它们不会出来的。”
顾容音撑着伞,缓步而行。
银饰叮咚作响,与雨声相衬,宛如雨中精灵:“湘西三邪,同为一家。施家虽以殓尸殡葬为业,却兼并兼容自成一家,值得钦佩。”
“容音深夜拜会,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
既然说是一家,那至少不是来报顾善行那夺丹殒命之仇的。
我记得九岁那年见到他们兄妹的时候,除了头发长短,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单看五官的话,依旧一模一样,可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顾容音多了些灵动出尘,以及上位者的从容。
顾容声吗,终究还是霸总气质。
等到了屋檐下,顾容音将伞收了,放在一边。
朝我笑了笑:“深夜叨扰,讨杯茶喝。”
她爸顾善行刚死,哥哥顾容声情况不明,我前脚刚回来,她后脚就来讨茶喝。
我笑了笑,迎她进屋。
她不愧是一洞之主,行事讲究。
我烧水泡茶时,端坐不动,只是转眼打量着家里的布置,并没有着重打量我。
等茶泡好后,毫无戒备的浅尝一口。
转眼看着外面的大雨道:“夜雨香茗,正是交心清谈时。”
“蛇形山出了重大事故,顾家内里明争暗斗不断,且所谋过大,相信施家主也都看出来了。”
“我父兄一死一伤,我冒雨只身前来,想来施家主也知道是有事的,就不绕圈子了。”
她说着,将手腕缠着的柳条轻轻一点:“施家主认那截残柳桩为干爹时,可知道来历?”
那柳条就宛如灵蛇般,慢慢朝我锁骨飘荡而来,在离我喉咙一指的距离停住。
片片柳叶,于空中浮动轻震。
柳条如索,叶如刀。
不论哪一个发动,都可以要了我的性命。
“并不知道!”我端着杯子,手虚挡着那宛如蛇吐信般对着我咽喉的柳条。
低头抿茶,看着指间藏着银针,想着从哪下手比较快。
顾容音目光顺着柳条虚点,落在我锁骨处,清冽的双目中多了几分幽怨。
慢慢将衣袖挽上去:“蛇君没有告诉你吗?这根柳条,是在我来癸水,成人之际,从我血肉中生出来的。”
本以为是缠在腕间的柳条,确实是从她肘弯之间生出来的。
白皙的小臂上,皮肉之下,还有着肉眼可见的绿意,宛如血管般攀爬着。
湘西三邪,落花洞女最为神秘,世人所知甚少。
就算我爷爷奶奶偷学了蛊术,可对落花洞女,知道的也不过是网上传的那些。
顾容音臂生活柳,而且精准的找到了伏在我锁骨的辰化雨,想来是真的有渊源。
怪不得辰化雨见柳条拂动,就急急的走了。
我端着杯子,将胸口异样压下去,示意她继续说。
谁还没点过往啊,冥渊对我还搞得那么病态的深情呢!
她却轻轻一点,将柳条收回去:“我这次来是和施家主做交易的。”
“愿闻其详。”我看着那柳条如丝带般缠回她腕间。
这种随心所欲,辰化雨也可以。
“我时间不多,就不拉家长了。”顾容音神色一正。
朝我道:“我因为我妈的缘故,几乎算是脱离了顾家,可我哥受制于顾家。”
“那个冥渊,只是暂时被镇住,或许哪天醒来脱困,依旧会附在我哥身上。”
想到那枚出现的骨钗,我抿着茶,认同的点了点头。
顾容音看着我,抿了抿嘴道:“按理,我该叫你一声嫂嫂。”
“咳!”我一口茶在嘴里,差点呛到。
忙朝她摆手:“你是想让我从顾家捞出你哥?”
“是!”顾容音看着我,沉声道:“相信施家主也不想冥渊醒来。”
“我可以杀了你哥。”我放下杯子。
朝她笑道:“我帮过苏家几次,关系还算不错,放他家火葬场烧,还可以让苏秦给你哥挫骨扬灰,保证死得干干净净,冥渊无处附身。”
“你爸也说了,死得干净也不错。”
“不可以!”顾容音猛的沉喝一声。
眼中闪过慌乱,却又忙道:“我和哥哥双生,他如果死了,我也会痛。”
“我也知道在顾家祠堂,你真的杀过他。可他不会死,你再杀他,只会刺激冥渊,让他再醒过来。”
顾容声不可以死……
辰化雨提过,顾善行用命在换,现在顾容音又来提条件。
那刚才在蛇形山下的时候,她为什么不直接将顾容声带走?
顾家的水,深到她这落花洞主都没办法,却让我去捞人!
我沉眼看着顾容音:“先不说顾洞主,为什么认为我一定能从顾家将你哥捞出来。就算我可以,顾洞主又拿什么跟我交换?”
“落花洞女,感于洞神,通于自然。”顾容音朝外轻轻一点。
大雨滂沱的院外,那棵半死不活,刚才还被雷劈过的歪脖子树,突然叶生花开,于雨中焕发生机。
“好本事!”我端着茶壶,给顾容音虚倒了几滴。
怪不得落花洞女拜柳爹,能让树根入蛇形山,将我们都救出来。
“冥渊由蛇君亲镇于蛇形山,当年灭蛇伤及了蛇君神魂,他只能藏于老柳养伤,后再伏于施家主锁骨处。”顾容音温和的目光落在我锁骨。
沉声道:“今晚蛇君与冥渊力战,再次重伤。我刚才以柳条为引,他都没有反应,想来是昏迷了。”
刚才冥渊出现,辰化雨也没有反应,想来确实昏迷了。
伤得这么重,确实得想办法尽快治好,要不然冥渊又会出来搞事情。
我沉眼看着顾容音,等她亮底牌。
“我可以借柳条相引,将那桩残柳带回洞中,恢复它生机。只需将蛇君从你锁骨取出,养于柳,就可助他伤愈。”
“那要多久?”我摩挲着茶杯,认真的看着顾容音。
“蛇君真身你也见到了,伤痕累累,还有许多旧伤。”顾容音脸上露出伤感。
抚着腕间柳叶:“短则三五年,想要痊愈……”
她开始犹豫思索。
“百年?”我不由的低笑了一声。
沉声道:“顾家还是这种两边不吃亏的算盘,我帮你捞出你哥,你还要带走我蛇爹?”
我还以为,她会有什么血祭、秘药之类的法子,给辰化雨疗伤。
结果就是把他带回洞里,先养个三五年。
捡个蛇君回家当压洞夫君?
顾容音也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嘲讽,眼中再也没了半点温和。
而是冷冽的看着我:“施行云,如若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和我哥结婚,冥渊不会这么早醒,蛇君不会伤得这么重。”
“明明只是蛇葬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硬是被你闹了个天翻地覆。看在蛇君的面上,我不会对你如何,可蛇君……”她手在桌上,轻轻一摁。
冷喝道:“我一定要带走!春杀!”
话音未落,柳条已到面前。
我指间银针,对着柳条扎去,可刚一抬手,木质的桌子上,枝条横生。
哗哗声传来,屋外那棵歪脖子树,枝丫横生,对着院内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