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葬积云渴雨

第121章 烧纸界阴阳

我看着走廊上舒卷的薄烟,在与雪白的墙和瓷砖间,好像化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空间,心头也发着梗。

这是医院啊,他就敢搞这么大!

生死轮回,阴阳交汇,一个不好,这整所医院的人,都会错乱阴阳!

那就是所有人,都被他给烧了!

苏秦这会也看着这些薄烟,瞪大了眼:“我以前听老爷子说焚香烧纸分阴阳,以为是骗人的。烧个纸,还能分阴阳,这得多厉害啊。”

“没想到你家曹操老师,一个外行,烧个纸,就能烧出这样的境界。他如果修道,不得能空手搓金丹啊!”

“心诚而已!”我瞪了苏秦一眼,让他别乱说,先带着刘宇辰下去盯着曹操,不要让他再搞事情了。

玄学道法,奥妙无穷,可说到底,不过就是心诚则灵。

也就是科学上所说的,精神力。

曹操这人梗直,性子急,认死理。

当初为了我,连职称都不要了,硬刚学校,明明规定不准学生捐款,他硬是不怕家长举报,抱着个牛奶箱子,就在班上乱晃。

这样的人,爱妻将死,两年里看着师母从一个精致优雅的人,变成现在这般浮肿虚白。

怕是心意坚如磐石 ,只要能救师母,别说烧替身,烧他自己都行。

那个让他烧七七四十九个替身的,估计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中了他!

一般人烧上一个替身,都得天人交战,一边烧一边想着有没有用。

曹操能在医院,这样被医护瞩目的情况下,旁若无人的烧纸引路,可见已经坚信不疑了。

我顺着空气中盘旋不散,分了阴阳的薄烟,往病房走去。

烟雾的尽头,宛如一层轻纱般覆在师母身上,随着她呼吸起伏宛转。

在床头柜上,点着一根沉水香,淡薄的烟雾顺着香身沉下来,落在师母身上,再一点点的顺着这一路焚香烧纸引出的烟雾,往外蔓延。

这会病房里其他人都半睡半醒,不时有人梦中呻吟低语,哎呦哎呦的,只有师母,睡得沉稳。

我缓步进去,看了一眼师母,脸上并没有其他病人那样的痛苦神色,浮肿的脸也不如白天那样虚白,透着恬静。

或许是睡得好了,脸颊上还有着两抹淡色的虚红。

可那烟雾分了阴阳,舒卷之间,不时有小手模样的东西伸卷出来。

我小心的避开烟雾,在柜子里找了找。

下午见曹操给师母喂吃的,好像是肉粥,当时见师母吃得香,我也没好打扰。

现在看这阴阳分界香,烧个替身得焚香烧纸的从里往外引魂,就知道这事大了。

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碗筷之类的,估计是送走了。

只得转过头,在师母没有覆烟的脸上闻了闻。

可她化疗四期了,浑身都是药味,就算跟我想的一样,那点子腥味,也闻不出来。

最后只得作罢,转身出去,直接找曹操问,让他不要再作傻事了。

在离开时,旁边病床的病人,又半睡半醒的哼唧唧:“哎哟哟--哎呦--”

好像是痛醒了,半眯着眼盯着我,转手去捞床头铃。

可那只手浮肿得跟泡胀了的面条一样,表皮上还浮着一层腻色的白,在空中转了又转,十分虚弱就算了,还不太灵活。

那床头铃,就在他眼前,可那手指就是捞不到。

只是不停的“哎呦呦”“哎啊”的呻吟。

我不由的想到了奶奶,她时常犯病痛时,半夜也是这样无意识的呻吟。

这病人从下午,到现在,我来三次了,也没见到个陪护,都是一个人。

于心不忍,转过身,帮他摁了床头铃。

走廊外面的护士站的总铃也跟着响了,可半夜值班的护士并不多,没有第一时间赶来。

那人呻吟得越来越难受,我走出去后,在护士站看了一眼,就见一个护士在配药。

瞥了我一眼,又低头配药了:“是你帮他摁的铃吧?我配了药就过去,要不然也白摁了铃,估计是又痛醒了。”

“他没有陪护吗?”我看那护士的配药单,确实是那个床位的。

护士脸色有些麻木:“他今年才四十三岁,这是第六期化疗了,小孩还在读书,家属也要赚钱,要不哪来的医药费。每次化疗,都是送来后,家属陪一晚,就走了。”

她手脚很麻利,一个个小小的玻璃瓶,咔咔的掰开,再兑了药水,注入点滴瓶里,跟着哗哗的处理好,推着车出来,先是把铃消了音,跟着就去病房了。

我看着她穿过那分阴阳的烟雾,一袭白衣消失在病房门后,那被她分开的烟雾,又慢慢汇聚,分了阴阳。

其他病房,也不时有着三三两两的呻吟声传来。

在这夜半的医院走廊,好像这分阴阳的烟,将炼狱,拉入了人间。

没有嘶吼的惨叫,只有无尽呢喃却又不得不隐忍的呻吟。

我不敢久留,急急的坐电梯下去了。

到了楼下,闻着绿化带的水汽,脚踩在地上,这才从那种压抑的氛围中走出来。

给苏秦打了个电话,确定了位置后,这才急忙跟上去。

医院分前后门,曹操烧替身的在后门的十字路口,那里半夜车比较少。

我赶过去的时候,曹操还没有走到十字路口,还在边走边烧纸念经咒。

苏秦带着刘宇辰,借着绿化带遮挡,一路跟着。

我追到的时候,离十字路口只有百来米的距离了。

见我追上来,苏秦直接道:“看出来了没?送的是什么人?”

“没找到有用的东西,不太确定。”我摇了摇头。

指着曹操:“等他烧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边曹操到了十字路口,在左边靠绿化带的地方,蹲了下来。

将那根捏了一路的香,插在绿化带的土里,把那个捧着的香炉放在土上,这才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纸人。

连尺长都没有,就是巴掌大小的一个纸人,上面没写名字,也没生辰八字,只是沾着一抹血水。

他先是低声念了些什么,跟着就将纸人点然,投进了香炉里。

随着火光升起,他又立马掀起衣袖,掏出一枚针,在自己胳膊上扎了一下,戳出血来后,滴在燃起的火苗中。

跟着从挎包里掏出香烛纸钱,绕着那个小香炉开始烧。

苏秦看得瞠目结舌,低声道:“他这是不要命了!半夜烧无主之钱,还以血为引,这是……”

“这是消债!”我看着十字路口突然卷起的阴风。

以及那没一会就被烧尽了的纸人:“教他的用这法子的,确实是个高手。”

眼看那平地打着卷的阴风,就在卷到曹操蹲着的脚边了。

我连忙走过去,一脚踩着落叶和灰尘卷成的漩涡。

低头看着曹操道:“这是至少是过了五七之数了,你再烧下去,知道会怎么样吗?”

曹操头也没抬,只是拍了拍我的小腿:“你让让,别挡着它们。这已经四十四天了,再烧五天,她就好了。”

“那你呢?”我蹲下来,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违背天道,就算你以命消债,她活了,下辈子也会堕入下三道。”

“这辈子都活不成了,还管什么下辈子。”曹操声音依旧平稳,再也没了以前的急性。

朝我呵呵的笑着:“我知道瞒不过你,也没打算瞒你。我死了后,总得有人再帮我照顾她。”

“你懂这一行,这么多年不敢和我联系,就是太过重情。有你在,就算我烧了这条命,也不会亏。”

呵,他倒是信我。

我看着那烧着香炉的纸钱:“用七七四十九个人的命数,以至亲之人的血为引,制成替身,换她活命,是谁教你这么阴损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