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太后垂眸摇头,眉眼间尽是嫌恶之色,

“你心思纯良,她却盘算的恶毒。这一善一恶间,高下立判。偏她蠢钝,竟只浅显地以为皇帝冷落她,只是因为那张差强人意的面皮子?”

说着目光落在南瑾身上,定声道:

“你放心,这事哀家自会为你做主。

慧莲,你叫人去趟敬事房,吩咐敬事房总管王安,让他把顺妃的绿头牌挂起来。

再去将此事告诉皇帝,让他知晓哀家今日都瞧见了什么脏事!”

太后为人慈悲宽容,鲜少有动怒的时候。

今日也是实在被气得不轻,才会忍不住语气里裹着几分肃杀,

“若是顺妃要来求见哀家,你只管说哀家歇着,闭门不见。

也叫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她当初是怎么一步步爬上来的。

若再敢为着一己私欲,搅得后宫乌烟瘴气,即便皇后宽容,哀家也是容不得她了!”

慧莲不敢怠慢,连声应下。

太后以雷霆手段,三两下就敲打了顺妃。

又不忘宽慰南瑾说:

“你别怕,你骤然得宠,难免有人会心生妒忌。但总有哀家和皇后会护着你。”

说话间,太后目光定定落在南瑾脸上,似在打量着什么。

南瑾被她看得羞了,垂眸怯声说:

“可是嫔妾脸上的丘疹吓着太后了?不如嫔妾先告退”

“没有没有。”

太后按着南瑾的手不叫她起身,又盯着她瞧了须臾,

忽而眸中星芒一闪,惊叹道:

“慧莲,你瞧,便是这副含羞带臊的模样,还有脸颊上那两个浅浅的梨涡,可是像极了庆阳?”

慧莲仔细看了看,也是连连点头,

“奴婢原先就瞧着瑾常在面善,太后这么一说,倒真真儿是和庆阳公主有三四分的神似。”

南瑾略有疑惑,“庆阳公主?”

慧莲哀着声音解释道:“庆阳公主是太后的小女儿。她八岁那年,因着重疾,已经过世了”

南瑾猛地一怔。

她抿唇看向太后,只觉得是她提及了太后的伤心事,不知该如何宽慰,显得甚是局促。

可太后却浑不在意。

她握紧南瑾的手,慈笑着说:

“庆阳走得早,哀家心中一直对她有所愧疚。而今你成了皇帝的嫔妃,哀家只当是庆阳换了个法子,重新回到了哀家身边陪伴。”

她眼底蒙着泪意,看着南瑾频频点头道:

“好,真好。日后你得空了,便常来哀家宫中坐坐。你性子讨喜,又识大体,哀家很喜欢你。”

南瑾忙道:“承蒙太后厚爱,嫔妾喜不自胜。”

太后道:“好孩子。你身上的丘疹还得快些用了药养着。慧莲,你去送送瑾常在。”

仙寿宫正殿供着佛龛受香火,并不开窗。

过了午后,整个大殿背光,更是显得昏暗。

太后坐在佛龛前,看着香台上供奉的一尊纯金佛像,

有檀香袅袅升起,萦绕在佛像面上,氤氲成一层迷蒙的雾霭。

太后痴痴看着,唇角含笑。

不多时,慧莲送了南瑾回来,向太后回禀道:

“回太后,瑾主儿走了。”

“嗯。”太后淡淡应了一声,又问:

“偏殿的【无枝香】,味道散了吗?”

慧莲笑道:“送了瑾主儿出宫后,偏殿门窗皆已大敞,太后安心。”

太后满意地颔首,旋而低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慧莲立时会意,忙捧了浸泡着玫瑰汁水的法莲铜盆,端放在太后面前。

太后双手没入水中,仔细清洗着。

听慧莲又道:“青枝一直在顺妃宫中盯着她。顺妃今日去找了瑾常在,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她语气愤愤,“太后对她那般好,她要算计贞妃也便罢了,哪来的胆子连太后也敢算计进去?太后说不办寿宴,那是叫人看着您慈悲。

可那些小辈自然都得劝着您,怎么着也要让您把这四十大寿过顺心了才是。没想到顺妃竟还真不想叫您办了?”

“哼。”太后冷笑一声,可脸上却不见一丝笑纹,

“贱婢就是贱婢,出身低贱,即便爬上高位,也注定要惶惶不可终日。”

慧莲恭顺道:“好在瑾常在还是肯为太后思虑的。”

“不然呢?”太后平静地垂眸,双手在铜盆中漾起层层涟漪,

“她若敢说错一句话,哀家自会叫她那张脸,彻底烂了去。”

她这话说得不疾不徐,

反倒正是因为语气过于平静,才叫人听来骇然。

慧莲忍不住浑身一凛,很快又低声说:

“此番总归是敲打了顺妃,叫她日后也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只是另有一事奴婢想不明白。瑾主儿和庆阳公主并无相像,方才太后为何要如此说?”

太后眉头微蹙,“她跟顺妃一样,都是贱婢出身。贱婢如何能与哀家的庆阳相提并论!?”

她负气抬手控着水珠。

慧莲立马递上一方绣着番莲花的帕子。

太后一边擦手,一边冷笑着说:

“只是皇上喜欢她。哀家少不得要给她这个新宠几分薄面。”

她抬眸看着慧莲,

略有浑浊的眸色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狡黠而从容,

“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她肚子里那坨肉,究竟是怎么没的?”

慧莲一怔,“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冷道:“生在帝王家,做母子的本就是要互相成全。皇帝想让哀家帮他担下这个责任,不叫新欢为着此事与他生出嫌隙来。

哀家能理解,也愿意替他承担。但他也得认哀家的好。别以为他手段高明,能利用了哀家,还叫哀家被蒙在鼓里。”

她低垂眼帘,肃声念了句佛,而后吩咐道:

“淑妃死在宫中,多少晦气。你去叫人将长春宫重新修葺一番。”

说着缓一缓,落重了音道:

“尤其是要仔细着,把宫墙刷的新亮些。明白了吗?”

慧莲笑着颔首,“太后睿智。”

太后但笑不语,

只随手将帕巾一丢,盖在了佛龛前供着的金身佛祖小像的脸上。

而后转身,信步回了内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