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顺妃看着茫茫前路,咬着牙,目光异常坚定。
“本宫撑得住。为了盈月,本宫什么苦都撑得住!”
她擦去脸颊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怔怔自语,
“三个月三个月足够了!”
“到那时,我的病该是彻底好了。那么今日这场雨,也就没有白挨!”
这日回到永和宫时,顺妃已经被淋了个通透。
宝香急忙叫了水。
顺妃沐浴时不许宫人伺候,于是宝香就捧着她脏了的衣物,交给宫人拿去浣衣局浣洗。
只是这些脏衣服里头,并没有里裤和月事带。
宝香将这些顺妃的贴身之物,用一块白布包裹着,偷偷摸摸拿去了柴室。
她用铜盆架起火堆,方将白布解开,就有一股浓重的咸腥味扑鼻而来。
宝香瞧了一眼。
顺妃的月事带上,沾了许多豆腐渣状的白色污物。
她眉心一紧,很快动作利索地将衣物丢进火盆,眼看着它们全都烧成了灰烬,方才离去。
她帮顺妃煎好了药,端去寝殿时,顺妃已经沐浴完换了新衣。
“娘娘,药煎好了。”
宝香将药碗放在顺妃手边的小几上,叮嘱说:
“有些烫,娘娘等凉一凉再用。”
顺妃看起来很疲惫。
她按压着发酸的太阳穴,问道:
“盈月呢?可还睡得安稳?”
宝香道:“大公主已经被乳母哄睡下了,娘娘安心。娘娘今日淋了雨,等下腿只怕又要疼了。奴婢帮您熏艾吧?”
顺妃拦住她,“宝香,我的病又严重了是不是?”
宝香摇头,“娘娘别乱想,您用药调理着,身子很快就能见好。”
顺妃苦笑,“我知道,我这白沥之症1来得汹涌。那股味道即便我才沐浴过,也很快就会再涌出来。我平日是能用香料掩盖,可若是侍寝,如何能瞒得住皇上?”
宝香道:“所以娘娘才会用那样迂回的法子,故意去找瑾常在说那些没头脑的话,故意让太后觉得,您为了让贞妃吃瘪,连她的心思也不顾了。
您不惜得罪太后,就是要让太后觉得您对她起了异心。
逼着她敲打您,撤了您的绿头牌,让您无法侍寝。也是给了您足够的时间,可以瞒着皇上,把病治好。”
“我不能让皇上知道。”顺妃面色灰败,仿佛累到了极点,眼神中也没了生气,
“宝香,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可是我没有办法。”
她忍着眼泪,喃喃低语,
“贞妃跋扈,她记恨我背主,时时刻刻都巴不能抓住我的错处,把我打入无底深渊。
宜妃、嘉嫔、荣嫔她们,虽说与我表面一团和气,但我知道,她们背地里都看不起我。
也不单单是她们满宫里那么多常在、贵人,又有几个看得起我的?
即便我再怎么努力,在她们眼中,我仍旧是个出身低贱的婢子”
顺妃垂落在腿上的手用力攥拳。
白皙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突突跳着,
“还有那个南瑾!她也是奴婢出身,可皇上那般看重她,竟强抬了她镇国公义女的身份。
而我呢?这么多年,我还是改变不了商贾之女的出身。
满宫里没有人的出身比我更低了。要是再让皇上知晓我得了这样的病,皇上肯定会厌弃我!”
宝香心有余悸道:“可眼下虽说瞒住了皇上,但咱们到底也得罪了太后”
“太后那个妖妇能活多久?”
顺妃声音发狠,但音量却很低。
她抹去眼角滴落的泪,狠狠道:
“我在她膝下巴儿着,做了这么多年的狗!她又何曾瞧得上我?
事到如今,我总得先为了自己的前路打算。我如何都不要紧,可是我的女儿”
她透过庭院密雨,看向东偏殿,
“我的盈月,绝对不能因为我的出身而受牵连!先帝爷的昭淑公主,不就是因为生母出身低,又不受先帝喜爱,才被送去了北戎和亲吗?”
宝香宽慰道:“昭淑公主的生母不过就是个常在,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先帝两次。娘娘您是妃位,她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
“妃位也好,常在也罢。没有母家倚仗,出身奴籍,就是低贱!”
有风钻入堂中,逼得顺妃身上阵阵发寒。
她抱紧自己,眼底的惊恐显而易见,
“北戎那地方皆是未开化的野人!茹毛饮血,罔顾纲纪伦常!
我听说他们的王死了,除了王妃之外,所有的妃妾都要再嫁给即位的新王!
这对女子而言是奇耻大辱!我怎么能让我的盈月过那样不见天日的日子?”
提及女儿,顺妃似乎有了足够的动力,催着她生出勇气来。
她不再惶恐,眼神也变得锐利而坚定。
她端起药碗,那股子冲鼻子的味道,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所以这药即便再苦,我也得咬着牙喝下去!”
顺妃没有丝毫的犹豫,猛地仰起头,将碗中苦药一饮而尽。
另一头,瑶华宫西偏殿。
“小主,药熬好了。”
采颉捧着药碗奉到了南瑾面前。
褐色汤药氤氲而起的热气钻入南瑾的鼻息,
她不禁蹙眉,“这药闻着好苦。”
采颉道:“良药苦口。奴婢让许平安看过,莫太医给的方子没有问题。小主用了这药,身上的丘疹很快就会消下去。”
“是吗?”
南瑾微笑着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于手中晃了晃,冷道:
“只可惜,我不想再吃苦了。”
话落,还没等采颉反应过来,
就见南瑾已是将整碗药,都倒入了桌案上摆放的三色堇里。
采颉震惊不已,舌尖发颤道:
“小、小主这是做什么?”
1白沥之症:古时泛指白带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