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不然人心生出怨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南瑾十分能理解采颉对进礼的不满。
先是劝了她两句给她宽心,又问:
“可这怎么说也是长春宫合起门来的事,怎会连累着他被指去了洒扫处当差?”
采颉隐秘道:“进礼为人活道,一早巴结上内务府总管,成了陈公公的徒弟。他能成为长春宫的首领太监,也少不了陈公公提拔运作。
宫里头老太监带小太监是常有的事儿,小太监得帮衬出了师,能有三寸田地立足了,那都是得给老太监孝敬的。
进礼吞了淑妃给的利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人陈公公出宫采买时,因为惦记着他家中妹子生病,特意去看望。
哪儿知这一看,瞧着他家日子过得富贵得很!连用来给她妹子补身子的二十年生野山参,都存了六七根。
陈公公诈问之下问出了他富贵的缘由。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看?
打那儿之后师徒情分也就彻底断了,把他打发去了洒扫处不说,连余下的银子也一并要了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
采颉再是觉得进礼做事不地道,可说起他的妹妹,采颉还是忍不住叹息道:
“得罪了陈公公,进礼在宫中的日子处处难熬,分给他的多是脏活累活不说,连每个月那一两八钱的银子也多有拖欠。
前几日他还来找奴婢借银子。奴婢也想帮衬他,但他没了前路,家里头的妹妹又是个有进无出的药罐子。
这银子要是借了,多半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所以奴婢只能拒了他。”
南瑾默然片刻,不忍道:
“大家都各自有难处,又有谁是容易的?你明日叫他来见我一面,我想个法子看如何帮衬他。”
“小主三思。”采颉不假思索地劝道:
“奴婢知道小主心善,但您实在不好帮衬他。您如今正得盛宠,内务府定会给您安排最得力的内监伺候着。
进礼得罪了陈公公,您若是要了他,只怕往后许多事都是麻烦。”
“我知道。”南瑾截断采颉的话,
“我知道他走投无路,所以我才更要帮他一把。从前我跟着小姐入宫,许多规矩都不清楚。
那时若不是你和进礼一起帮衬我,我指不定还要闹出多少笑话。”
她牵起采颉的手,目光炯炯看着她,眼底漾出无限温柔,
“我从前做过奴婢,我知道咱们这些生而为婢为奴之人,日子过得有多小心谨慎。有时行差踏错半步,就会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进礼做错过事,我也愿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很奇怪。
南瑾句句所言都是在帮衬进礼,
可这番话却是听得采颉心底没来由涌起一股暖意。
做奴才的,日日都想要如何自保。
为了能独善其身,许多时候连最基本的人性都得泯灭了。
上位者从不把他们当人看,
时日渐久,薄情寡义也就成了常态。
唯有南瑾不同。
采颉眼底盈着湿热的泪意,怔怔看着南瑾。
她想,能跟得这样的主子,哪怕落不得什么泼天的富贵,她也是心甘情愿为了南瑾鞍前马后的。
最起码在南瑾眼中,他们也有尊严,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如此,采颉也不再劝。只忍着泪意,略带哽咽道:
“宫中人情凉薄,谁能跟了小主,那定是三生修来的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