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梨儿卖身得的银钱全都给了父母,只盼着父母能少些操劳,也是让妹妹能有个更好的环境,别再受跟她一样的苦。”

南瑾闻言不免唏嘘。

人都是多面的,矛盾的。

梨儿在宫中仗着嘉答应的势力,于一众宫人面前横行无忌,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

可对待家人,她又会竭尽所能去帮衬,只为让他们能把日子过得更好,不叫人瞧不起。

听采颉的语气,像是也对梨儿有那么些同情。

可很快她就啐道:

“小主何必理会她?她从前可没少帮着嘉答应给您使绊子。如今她和她主子狗咬狗,一个被贬为了答应,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焉知不是她们作恶的报复?”

南瑾语气冷漠,“她死不死的我不在乎,范氏成了答应还是庶人也与我无关。我只是想搞清楚,这件事到底是谁要害了我。”

她看向采颉,毫不避讳地问:

“你双亲离世早,你如今最在乎的人该是许平安。我想问问你,如果这件事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小主是想问,若有人用许平安的性命来威胁奴婢,让奴婢去陷害小主,奴婢会如何应对?”

南瑾颔首应下。

采颉思索片刻,从容道:

“奴婢肯定会即刻将这件事告诉小主,再求着小主将此事告诉皇上或者皇后娘娘。毒计一旦暴露,凭她是谁,也再没了法子继续威胁奴婢。”

采颉自以为她的回答十分机智,脸上捎带了几分沾沾自喜。

可很快,南瑾就不留情面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是啊。能在这宫里头伺候久了的,何来蠢笨之人?

这件事你只需一转眼珠子,就能想到既不忘恩背主,又能脱身自救的好法子。那你觉得梨儿何以会想不明白?”

采颉垂着眼睑想了想,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对啊!咱们都觉得这件事是贞妃所为,又提前筹谋着要把脏水泼到嘉答应身上。却忽略了贞妃是用什么法子收买了梨儿?

像肃齐那样半道跟了嘉答应的人好收买,可梨儿是自幼伺候在嘉答应身边的,嘉答应又对她很好,她肯定不会因为钱银而被人收买。”

采颉絮絮分析着:“既不是银钱,那就只能是用她家人性命作要挟。可皇后今日分明都要押了梨儿的家人入宫受刑,到了那样的节骨眼,梨儿总不至于蠢到还不肯反口?

她已经做错了事,要想活命是难了。但最后一刻若肯说出真相,最起码皇后还能保住她家人性命。

就算再不济,她也得向皇后求求情吧?怎么就用了那样烈的法子自戕?”

南瑾低声说:“我今日留意过,那支簪子被削尖了头,说明梨儿一早就报了死谏的决心。”

采颉皱眉,“采颉是最矫情的,平日连个小磕碰都受不得,动不动就叫苦连天。奴婢倒想不通,贞妃究竟答应了要给她什么好处,才能让她即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冤枉嘉答应?”

“除非”南瑾倒吸一口凉气,“她一旦说出真相,她的家人只会落得更凄惨的下场。或许连皇后都保她不住。”

采颉诧异地瞪大了眼,“这后宫之中,还能有谁比皇后的权力更大?难不成是太后?”

南瑾摇头不语。

她凝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抹夕阳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扯碎,

一瞬便失了光华,将天地间彻底渲染成浓稠的墨色。

明日沈晏辞要来瑶华宫用膳,采颉得赶在御膳房下钥前,先去交代了南瑾的吩咐。

她急急告退,得南瑾嘱咐一句,

“御膳房离洒扫处不远,你顺道知会进礼一声。这件事他办得不错,明日我会向皇上求了恩典,让他来我身边伺候着。”

采颉走后,南瑾的神思仍旧被困在畅音阁的那场大火里。

这件事如果是贞妃所为,那么她又有多大的本事能威胁梨儿去嫁祸嘉嫔,并确保梨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水,将她给供出来?

若不是贞妃那会是太后么?

太后倒是有这个能耐。

可南瑾并未得罪过太后,盈月又是太后的亲皇孙,明面上,太后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又或者整件事都是皇后在自导自演?

毕竟当日在畅音阁,皇后与贞妃起了冲突后,她原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贞妃难堪。可她却偏偏选择突兀地锁上畅音阁的门窗。

此举能不能立威尚不可知,但却是实打实的将后妃们都困在了畅音阁内。

倘若当日她们逃得慢些,那么要被那场火卷走性命的,恐怕就不止有宝香一人了。

南瑾越是想要理清真相,就越发觉自己陷入了重重迷雾当中,

仅凭眼下所知,她远无法参透全局。

这后宫看似天家富贵金碧辉煌,可只有身陷其中之人才能得知,足下这条引人艳羡的云天路,实则布满了杀人不见血的刀。

但凡行差踏错半步,都有可能被伤的体无完肤。

晚些时候采颉回到宫中,南瑾见她神色凝重似有不妥,于是问:

“怎么了?”

“小主进礼他不见了。”

“不见了?”南瑾神色骤变,“什么意思?”

采颉呼吸沉重道:“奴婢去洒扫处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又绕去他庑房想要问个究竟。可与他同住的宫人说,他自今晨出门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砰砰砰。”

急促响起的叩门声截断了主仆二人的对话。

旋而听得门外有宫女通报道:

“小主,皇后娘娘请您即刻去一趟凤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