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拢在一处了,那自然是谁的丈夫、儿子在前朝的地位更高,谁在聚会时也更得脸些。

自从皇后的母家势颓之后,大懿攘外之责几乎尽数落在了镇国公父子肩上。

时日渐久,镇国公在前朝的风光免不得要盖过中书令。

而身为中书令的夫人,邵夫人自也是处处都要被孙氏压了一头。

她虽心里不服气,可表面上也少不了要给孙氏几分薄面。

而今孙氏死了,要说这些夫人中心里最痛快的,除了邵夫人还能有谁?

她边儿上坐着的夫人与她低声赔笑道:

“孙氏这一死,往后可再没人能给邵夫人你脸色瞧了。”

邵夫人听得高兴,但碍于皇后在,也是有所收敛道:

“她也是可怜,落了这么个死法,连个全尸都留不得。”

另一位夫人啐了一声道:“作孽多了便是如此。眼见镇国公府得势的时候,那孙氏给过咱们哪个好脸色?”

“她女儿风光,不经选秀,入宫就是妃位。可要是业报多了,哪怕破天的富贵砸在脑袋上,也是无福消受。这不,她女儿才死了没多久,她不就急着跟着去了?”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拉扯着是非,直到云熙领着两名侍卫入内后,才纷纷噤声。

云熙手中捧着几段铁链锁扣,毕恭毕敬呈至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锁扣生锈一事已有了眉目。”

皇后冷冷道:“说。”

云熙招呼侍卫上前。

侍卫手中捧一酒壶,从中倾倒出暗红色液体浸于锁扣之上。

不多时,众人便见锁扣锈色褪去,其上浮了一层诡异的蓝绿之色。

皇后蹙眉道:“这是何意?”

侍卫道:“微臣浇在锁扣上的,是问伙计讨来的葡醴酒1。葡醴酒遇碱面会呈蓝绿之色,说明这锁扣被人灌了碱水!而碱水则会令铁块快速生锈。”

皇后脸色愈发难看,正要追问下去,又见随行的周太医匆匆入内。

他负责给孙氏验尸,皇后瞧着他神色凝重,便问:

“可是柳夫人的死有蹊跷?”

周太医道:“柳夫人由高处跌落,额头磕在顽石上碎了头骨,死因无疑。只是宫女在帮柳夫人清理身上血污时,发现了此物。”

他于怀中取出一方折叠着的锦帕,徐徐展开后,旋即有一股刺鼻的骚腥味漫出来。

房中架着炭盆暖煦如春,那味道便也散得极快,

靠前坐着的嫔妃、夫人纷纷捂住口鼻,满面嫌恶。

皇后也扬绢侧目,瞧着散发出这刺鼻气味的,是一块四四方方,只得半个掌心大小的膏药。

她不豫道:“这是何物?”

周太医将锦帕盖住,掩了些味道后才说:

“这本是寻常膏药,却被人修剪成了小块,又浸了母马的浸液。

母马只在三至六月发情,发情时会流出味道颇重的浸液,吸引公马与之交配。

而公马在嗅见这气味后,哪怕是在冬日,也会引得发情烈了性子。”

皇后狐疑道:“你的意思是,柳夫人所乘的马车之所以会失控,是因为公马嗅到了味道,才会发了性子?”

周太医叹了声,“大抵是如此了。”

堂下有夫人奇道:“敢问太医这膏药是在哪儿发现的?好端端的来,柳夫人为何会带这东西在身上?”

有宫女上前回话说:“方才是奴婢帮柳夫人清洁身子的。这膏药并不贴在柳夫人身上,而是在袖袍处寻得。”

宜妃森冷道:“不用问也知道,柳夫人来时和去时乘坐的是同一辆马车,要是她来时身上就贴着这玩意儿,那马儿只怕才出镇国公府就得发了疯,怎会这会儿突然发作?”

言外之意,这膏药是柳夫人下了马车入了驿站后,才被人贴上去的。

皇后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向云熙问道:

“今日柳夫人都近身接触过谁?”

云熙想了想说:“柳夫人是来送瑾贵人的,自然和瑾贵人说过体己话。”

“不会是她。”皇后笃定道:“瑾贵人深居宫中,她如何能得了这样的脏东西?”

云熙又向驿站的伙计问道:“各家夫人都来得早,你可瞧见柳夫人在这之前还跟谁接触过?”

听得这话,堂下坐着的邵夫人已然变了脸色。

而那伙计的目光,也是在房中绕了一圈后,不假思索地追逼到了她身上,

“宫中车马还未来时,邵夫人曾去过柳夫人的隔房,与她说了好一会子话。”

邵夫人听得指认,只觉殿内不知从何处钻进来了一阵寒风,贴着她的脊梁直往她心口钻。

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才发觉周遭诸人的目光几乎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那眼神中裹着清晰可见的怀疑,逼得她心惊肉跳,忙不迭解释说:

“我、我没有!”

她看着皇后冷若数九寒霜的脸色,强自镇定道:

“臣妇是去见过柳夫人,可臣妇从不知什么母马的浸液,更没有往她身上贴什么膏药”

“母亲!”

贞妃截断邵夫人的话。

她看了半天的戏,这才明白过来,今日这戏台子原是有人专门给她搭起来的。

她霍然起身将邵夫人护在身后,梗着脖子逼视着皇后,话里有话道:

“母亲没有做过的事,没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1葡醴酒:葡萄酒。葡萄酒中含有花色苷,遇碱性条件下呈现蓝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