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你是朕的发妻,朕自然要事事以你为重。”

“皇上。”皇后板着脸,蹙眉摇头,“这样的话,您在臣妾面前说说便也罢了,可不好让旁人听了去。

臣妾虽是您的发妻,可她们也是您的妾室,她们跟臣妾一样,都只有您这一个夫君。所能依仗的,也只有您。”

皇后与沈晏辞私下里相处时,鲜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刻。

沈晏辞或许也是觉得方才那番话说重了些,于是道:

“好,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朕也总得确保你无事,才能安心。

为着宜妃生产之事,你昨夜操劳一宿,才会受累昏厥。若是你和咱们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朕还不知要如何自责。”

受累昏厥?

听沈晏辞所言,他好像并不知道昨天夜里杏花春馆闹出了什么动静。

皇后目光越过沈晏辞,落于门前守着的李德全身上。

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唇角的笑意也有些僵住。

皇后问他,“昨夜的事你可告诉皇上了?”

李德全结巴道:“奴、奴才只顾着皇后娘娘有孕新喜,还没来得及说”

沈晏辞面色略沉,“怎么了?”

皇后既不隐瞒,也不添油加醋,只将宜妃产程凶险,险些被稳婆害的一尸两命的事,原原本本说给了沈晏辞听。

沈晏辞听后勃然大怒,质问李德全道:

“这样的事你也敢瞒着朕?你是不想要你那颗脑袋了吗?”

“皇上息怒!”李德全吓得跪下,“奴才糊涂,还请皇上责罚。”

“朕是要罚,可最该罚的人并不是你。”

沈晏辞眼底蕴着一层薄薄的阴翳,皇后看在眼里,也知他是恼了贞妃。

她本可以借机推波助澜,把所有脏水都往贞妃身上泼。

可想起贞妃今日含着泪的那些辩驳,她忽而又有些动摇。

她认识的邵绮梦,肆意洒脱,明媚灿烂,敢作敢为,

即便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皇后也还是不愿相信,这样阴毒的事,当真会是贞妃所为。

“宜妃有孕的事,只有臣妾和皇上知晓。她先前只说让咱们帮她隐瞒四个月,等她胎象稳固后再说也不迟,免得落了一场空欢喜。

可后来嘉答应小产,宜妃心里愈发惶恐,这才恳请咱们为她一直守着秘密,能瞒多久是多久。

这件事臣妾不曾说过,皇上不曾说过,宜妃自己也瞒得密不透风。她又和贞妃向来不对付,私下少有往来,按说贞妃理应不知情才对。

今日那稳婆虽说是受了贞妃的指使,可这到底是她一面之词。无论宫里宫外,用一条人命去诬陷无辜之人的事常有发生,不算什么新鲜事。如今稳婆死了,这件事死无对证,咱们也不好仅凭稳婆一面之词,就定了贞妃的罪。”

沈晏辞面色冷峻道:“朕知道。只是即便此事非她所为,她于后宫肆意妄为多年,成日顶撞你是真,今日将你气到昏厥也是真。凡此种种,朕都看在眼里。若朕再一味姑息她,只怕才是要纵着她来日酿下大祸。”

他眼神一黯,旋即吩咐李德全道:

“传朕旨意,晓谕六宫。贞妃邵氏,顶撞中宫,逾矩无状,难为众妃表率。即日起,降位为嫔。”

“皇上?这”

“皇后不必再劝。她必是得遭了敲打,才能懂得规矩。”

李德全领命退下,这件事就再没了转圜的余地。

开门的一瞬,对流风将虚掩着的窗刮开。

沈晏辞担心皇后受寒,遂起身关窗。

于此际,他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小几上摆放的那束照殿红。

沈晏辞略有怔忡,“这”

皇后解释说:“是瑾贵人送的。”

她笑,“臣妾觉得好看,就摆上了。话说回来,今次宜妃能母子平安,也是瑾贵人立了大功。”

“她?”

“稳婆说保不得宜妃母子周全,危机之时,瑾贵人说她或可一试。贴身伺候她的采颉,母亲原是民间的稳婆,从小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多少也懂些法门。”

沈晏辞复坐于皇后身畔,“为何方才瑾贵人见朕时,不与朕说提及这些?”

皇后含笑,满目温柔道:“她原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也不愿邀功。还与臣妾说,让臣妾不要与皇上提及此事。”

沈晏辞颔首道:“朕知道了。她乖觉懂事,是很不错。”

他伸出宽阔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皇后平坦的小腹,颇有感慨道:

“皇后有喜,见了朕却不问自己讨半点好。先是让朕莫要惩罚贞妃,又告诉了朕瑾贵人的好,那么你自己呢?”

皇后笑着摇头,将手覆在沈晏辞的手背上,

“臣妾得皇上记挂,时常陪伴左右,便已是得了最想得的了。”

沈晏辞回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凝望于她,珍而重之道:

“这宫中近乎所有嫔妃,为着自身,为着母家,多少都会对朕有所谋求算计。唯有皇后,是一心为朕。”

皇后闻言,眼底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窘迫。

“臣妾哪有皇上说得这样好?”

她看一眼铜漏,又道:“近午了,皇上快些去瞧瞧宜妃妹妹吧?”

沈晏辞颔首,于她耳畔落下温热的的吻,

“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沈晏辞走后,云熙伺候着皇后用了坐胎药,皇后便说乏累,想要歇一歇,遣了她下去。

皇后躺在榻上,睁着眼盯着梁上龙凤和鸣的彩绘,心里默默:

她当真如同沈晏辞所说那般,从来都没有对他有过谋求算计吗?

有的。

或许她与沈晏辞的相知相许,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算计罢。

她闭上眼,往昔回忆遽然涌上心头。

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