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三必过指南予宓
66. 迦兰庙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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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段附在白骨上的魂魄也渐渐聚起鬼形，许许多多段本该属于他的记忆也逐渐涌上来。
他是一个小和尚，法号静渊，是迦兰寺禅宗的第八十三个弟子，受戒之后，他便成日在藏经楼里念经、抄书，与青灯古佛还有佛经为伴，他刻板、沉静、一丝不苟、循规蹈矩，他知道经书有灵，而后东瀛鬼入侵，他为救书灵，遭大火毁容。
后又被东瀛鬼残忍杀害，精气遭敛气鬼蚕食，落入黄泉，快要魂飞魄散之际，被一朵黑色的花搭救，魂魄这才得以留存。
太渊眼前昏蒙，那时他刚刚脱离漫天黄沙，却找不到东西来盛放他的魂魄，那朵墨莲花好不容易才从沙子里找出一根合适的骨头给他。
那就是他仅剩的一根白骨，他很快想起来，想起魂魄从人间离开时，他眼见着自己骨肉分离，最终只余那一根白骨被书灵攥在手里。
书灵也来过地府吗？是来找他的吗？
思及此处，他恍然睁开眼，只见那张清秀而熟悉的面孔就躺在自己身边，一如人间的某个午后，他抄完一卷经书，一转眼就见书灵趴在他的书案上睡觉，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墨汁，呼吸匀净。
只是不同的是，再也没有阳光洒下来，地府终年不见天日。
书灵身上也再没有精致的珠光宝气，只剩下那一身破旧不堪的僧衣，头顶三千青丝也被剃光。
他什么时候也剃了头，成了一个小沙弥呢？
已经太多年，太渊终于又有了心头酸涩的滋味。
书灵感受到太渊醒过来，眉头动了动，脸上再次出现冰裂般的纹路。
太渊预感不好，轻声唤道：“书灵，你怎么了？”
书灵睁开眼，深深地望了太渊半晌，才缓缓摇头。
“之前，你来地府找过我，是不是？”
太渊的声音有些颤抖。
书灵扯住他的袖管，点点头。
“那、那你之后又回去找他了？”
书灵知道太渊说的“他”是谁，眼神划过一丝厌恶，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必定不肯把精气吐出来，却又奈何不了你，只能对那些书下手。”
书灵神色一动，一手夺过床头立着的烛火，将手指伸了进去。
太渊拦不住，只能眼见着他在地上写下：他想让我消失，就把书都烧了，书中字迹尽毁。
书灵写完，呼吸忽然一滞，身上的裂纹更加深刻，所剩不多的灵韵四下散去。
太渊已经预料到什么，伸手将他拢住，“你别再耗费灵气了……”
书灵本就经历上百年蹉跎，又经历九层浮图炙烤，已经快要难以化形，他伸手抚摸着太渊的脸颊。
随后又在地上写道：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很好看……
最后一画已然难以成形，但字形已成。
书灵望着太渊的样子，逐渐化作一缕青烟，又依依不舍地在他身边萦绕许久，才不得不离去。
墨莲花依水而生，受黄泉滋养，最受不得热，故而314的鬼形也最难重聚。
他的魂魄有意识时，便觉得十分昏沉，从前那些早都想不起来的事忽而一帧帧地撞进脑海里。
仿佛还是在地府，可314总觉得有些不同，他抬眼望向黄泉尽头，那道直通天际的巨门下立着一个挺拔负剑的身影。
月白色的衣袂随风翻飞，鲜红妖艳的彼岸花自那道影子脚下蔓延，像极了冥王翦聿的气魄。
可314直觉她不是。
那背影只是稍稍一动，314的心神便跟着颤动，即便是翦聿站在他面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威压。
恍惚间，她身后背负的剑影闪过一道凌厉的白光，身形顷刻间晃到了眼前。
314的下巴被剑刃一般冰冷的指尖挑起，他抬眸只望见那苍白的唇角。
“为什么不肯叫我主人？”
话音像是从314心头剜过，花瓣碎落一地。
他猛然睁开眼，刚刚聚成的鬼形，掌心已经沁出冷汗。
麒麟盒内蜮章的气息也在渐渐复苏。
314在九层佛塔被毁之前就已经失去意识，但他知道一定是岑白把他们送到地府的。
想到这，他挣扎着要起身，鬼形尚且不稳，床头的烛光也跟着晃动一刹，忽而一阵温热覆上他的手背。
“黄沙还没流完，别乱动。”
岑白按住314的手，看向烛火旁流逝着的沙漏，感觉这有点像医院里挂的吊瓶。
314定定地看了岑白半晌，眉心红痣深了又深，好不容易等到岑白检查好沙漏，将目光移回来。
岑白有些迫切地将沙漏摆弄好，生怕出现什么差错，随后才感受到那两道灼热的目光。
她伸手勾住他微凉的小指，再靠近将他拢进怀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万一我破不了这个局…”
就只差一步，地府就再没有引魂幡了。
314将脸埋进岑白的颈窝，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静静地抱着怀里的人。
黄沙又下降了一格，314才倏地想到了什么，“摆渡人向来不肯带活人进地府，就算是冥王也要借摆渡人的船桨才能穿越黄泉，你是怎么进来的。”
岑白想说，就从你们那个越狱门啊，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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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就好了。
可她刚要开口，厉兑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314！”
他跑到314跟前，手里还拿着沙漏，急切道：“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你快帮着我去拦着太渊。”
314从床上弹起来，“他怎么了？”
“书灵消散了，太渊将沙漏打翻了，这会儿正磨斧子呢，非要到通灵界去，我快拦不住了！”
314一把将沙漏捞起来，跟着厉兑来到太渊的房间，只见他已经在找小鬼去叫摆渡人了。
“太渊！”
听到314的声音，太渊才似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314扶住太渊的肩膀，“你先冷静一点，怎么样也要让黄沙流完，不然说不准还没等到通灵界你鬼形就散了。”
“等我们把鬼形先修稳，到时候直接去找柳仙。”
厉兑赶紧捡起太渊的沙漏，委托赶来的小鬼再去装满黄沙。
岑白还在消化厉兑刚刚说的话。
书灵...消散了？
她下意识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走了一圈，试图再找到那个只会啊啊乱叫的小和尚的影子。
可惜没有。
什么都没剩下。
厉兑将装好黄沙的沙漏再倒扣在太渊的床头，强迫他先坐下，随后苦笑着看向314。
“我就知道，关键时候他最听你的。”
314没说话，只是端着沙漏坐在床头。
无禁尚还没有完全复苏，斧子离了太渊的手，立即变得黯淡无光，看上去只是一把普通得连劈柴都费劲的斧子。
岑白找地方坐下，思忖着314刚刚说的，他们是要去再拜会一下柳仙。
只是这一趟，恐怕是要扑个空。
正如岑白所料想的，等他们到通灵界，依着从前的老路进入柳仙的秘密花园，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守门的小蛇妖，霎时就被太渊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险些丢了一半的修为。
磕磕绊绊地解释说他们家仙主去别处修炼了，暂时不在家。
他们只好又回到迦兰寺。
门前的两棵树又变得同样郁郁葱葱，中间仍是空着一个树桩。
314和厉兑还没反应过来，太渊便已经走上前去，一斧子将东边的大树砍下一半，厉兑的嘴没等张开，另一棵便也“轰”地一声倒了下去。
岑白之前就觉得太渊长得太像鬼，太吓人，这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寺庙内寂静无比，连叶落的声音都尤为清晰，庭院中央的佛塔已经不见踪迹，跨过门槛，便可以看见大雄宝殿内眉眼低垂的佛祖。
他是一个小和尚，法号静渊，是迦兰寺禅宗的第八十三个弟子，受戒之后，他便成日在藏经楼里念经、抄书，与青灯古佛还有佛经为伴，他刻板、沉静、一丝不苟、循规蹈矩，他知道经书有灵，而后东瀛鬼入侵，他为救书灵，遭大火毁容。
后又被东瀛鬼残忍杀害，精气遭敛气鬼蚕食，落入黄泉，快要魂飞魄散之际，被一朵黑色的花搭救，魂魄这才得以留存。
太渊眼前昏蒙，那时他刚刚脱离漫天黄沙，却找不到东西来盛放他的魂魄，那朵墨莲花好不容易才从沙子里找出一根合适的骨头给他。
那就是他仅剩的一根白骨，他很快想起来，想起魂魄从人间离开时，他眼见着自己骨肉分离，最终只余那一根白骨被书灵攥在手里。
书灵也来过地府吗？是来找他的吗？
思及此处，他恍然睁开眼，只见那张清秀而熟悉的面孔就躺在自己身边，一如人间的某个午后，他抄完一卷经书，一转眼就见书灵趴在他的书案上睡觉，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墨汁，呼吸匀净。
只是不同的是，再也没有阳光洒下来，地府终年不见天日。
书灵身上也再没有精致的珠光宝气，只剩下那一身破旧不堪的僧衣，头顶三千青丝也被剃光。
他什么时候也剃了头，成了一个小沙弥呢？
已经太多年，太渊终于又有了心头酸涩的滋味。
书灵感受到太渊醒过来，眉头动了动，脸上再次出现冰裂般的纹路。
太渊预感不好，轻声唤道：“书灵，你怎么了？”
书灵睁开眼，深深地望了太渊半晌，才缓缓摇头。
“之前，你来地府找过我，是不是？”
太渊的声音有些颤抖。
书灵扯住他的袖管，点点头。
“那、那你之后又回去找他了？”
书灵知道太渊说的“他”是谁，眼神划过一丝厌恶，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必定不肯把精气吐出来，却又奈何不了你，只能对那些书下手。”
书灵神色一动，一手夺过床头立着的烛火，将手指伸了进去。
太渊拦不住，只能眼见着他在地上写下：他想让我消失，就把书都烧了，书中字迹尽毁。
书灵写完，呼吸忽然一滞，身上的裂纹更加深刻，所剩不多的灵韵四下散去。
太渊已经预料到什么，伸手将他拢住，“你别再耗费灵气了……”
书灵本就经历上百年蹉跎，又经历九层浮图炙烤，已经快要难以化形，他伸手抚摸着太渊的脸颊。
随后又在地上写道：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很好看……
最后一画已然难以成形，但字形已成。
书灵望着太渊的样子，逐渐化作一缕青烟，又依依不舍地在他身边萦绕许久，才不得不离去。
墨莲花依水而生，受黄泉滋养，最受不得热，故而314的鬼形也最难重聚。
他的魂魄有意识时，便觉得十分昏沉，从前那些早都想不起来的事忽而一帧帧地撞进脑海里。
仿佛还是在地府，可314总觉得有些不同，他抬眼望向黄泉尽头，那道直通天际的巨门下立着一个挺拔负剑的身影。
月白色的衣袂随风翻飞，鲜红妖艳的彼岸花自那道影子脚下蔓延，像极了冥王翦聿的气魄。
可314直觉她不是。
那背影只是稍稍一动，314的心神便跟着颤动，即便是翦聿站在他面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威压。
恍惚间，她身后背负的剑影闪过一道凌厉的白光，身形顷刻间晃到了眼前。
314的下巴被剑刃一般冰冷的指尖挑起，他抬眸只望见那苍白的唇角。
“为什么不肯叫我主人？”
话音像是从314心头剜过，花瓣碎落一地。
他猛然睁开眼，刚刚聚成的鬼形，掌心已经沁出冷汗。
麒麟盒内蜮章的气息也在渐渐复苏。
314在九层佛塔被毁之前就已经失去意识，但他知道一定是岑白把他们送到地府的。
想到这，他挣扎着要起身，鬼形尚且不稳，床头的烛光也跟着晃动一刹，忽而一阵温热覆上他的手背。
“黄沙还没流完，别乱动。”
岑白按住314的手，看向烛火旁流逝着的沙漏，感觉这有点像医院里挂的吊瓶。
314定定地看了岑白半晌，眉心红痣深了又深，好不容易等到岑白检查好沙漏，将目光移回来。
岑白有些迫切地将沙漏摆弄好，生怕出现什么差错，随后才感受到那两道灼热的目光。
她伸手勾住他微凉的小指，再靠近将他拢进怀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万一我破不了这个局…”
就只差一步，地府就再没有引魂幡了。
314将脸埋进岑白的颈窝，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静静地抱着怀里的人。
黄沙又下降了一格，314才倏地想到了什么，“摆渡人向来不肯带活人进地府，就算是冥王也要借摆渡人的船桨才能穿越黄泉，你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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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到314跟前，手里还拿着沙漏，急切道：“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你快帮着我去拦着太渊。”
314从床上弹起来，“他怎么了？”
“书灵消散了，太渊将沙漏打翻了，这会儿正磨斧子呢，非要到通灵界去，我快拦不住了！”
314一把将沙漏捞起来，跟着厉兑来到太渊的房间，只见他已经在找小鬼去叫摆渡人了。
“太渊！”
听到314的声音，太渊才似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
314扶住太渊的肩膀，“你先冷静一点，怎么样也要让黄沙流完，不然说不准还没等到通灵界你鬼形就散了。”
“等我们把鬼形先修稳，到时候直接去找柳仙。”
厉兑赶紧捡起太渊的沙漏，委托赶来的小鬼再去装满黄沙。
岑白还在消化厉兑刚刚说的话。
书灵...消散了？
她下意识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走了一圈，试图再找到那个只会啊啊乱叫的小和尚的影子。
可惜没有。
什么都没剩下。
厉兑将装好黄沙的沙漏再倒扣在太渊的床头，强迫他先坐下，随后苦笑着看向314。
“我就知道，关键时候他最听你的。”
314没说话，只是端着沙漏坐在床头。
无禁尚还没有完全复苏，斧子离了太渊的手，立即变得黯淡无光，看上去只是一把普通得连劈柴都费劲的斧子。
岑白找地方坐下，思忖着314刚刚说的，他们是要去再拜会一下柳仙。
只是这一趟，恐怕是要扑个空。
正如岑白所料想的，等他们到通灵界，依着从前的老路进入柳仙的秘密花园，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守门的小蛇妖，霎时就被太渊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险些丢了一半的修为。
磕磕绊绊地解释说他们家仙主去别处修炼了，暂时不在家。
他们只好又回到迦兰寺。
门前的两棵树又变得同样郁郁葱葱，中间仍是空着一个树桩。
314和厉兑还没反应过来，太渊便已经走上前去，一斧子将东边的大树砍下一半，厉兑的嘴没等张开，另一棵便也“轰”地一声倒了下去。
岑白之前就觉得太渊长得太像鬼，太吓人，这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寺庙内寂静无比，连叶落的声音都尤为清晰，庭院中央的佛塔已经不见踪迹，跨过门槛，便可以看见大雄宝殿内眉眼低垂的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