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礼物

    一顶粗布小轿,没几天就在黄昏里落在了殷灵毓的宅子门口。

    殷灵毓大大方方把人收下了,那官员走的时候,放松了不少,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守在周围的探子记下了面孔。

    男子跪在地上,姿态清雅又刻意,展露着脆弱和温驯,柔美的样貌,看似严实却外罩一层纱,显得飘逸轻薄的青色衣衫,长长披散的发有几缕垂在胸前,垂着修长的颈子。

    像一株生在悬崖边的青竹,清冷孤高却又不得不随风低伏,不论男女,应该都不想拒绝这种践踏孤高清冷之人的愉悦感。

    看起来,他们对给自己的这份礼物,真的很精心挑选,殷灵毓想。

    一个假期和福利待遇,也是真把大部分大臣给爽到了,在他们眼里,自己的重要性也就水涨船高。

    所以,一件货品,不过是高档一些,却也不必太舍不得,送就送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青蘅。”男子垂着眸子,声音也是刻意为之的柔软悦耳。

    “站起来。”

    青蘅一顿,随后站起身,仍旧低着头。

    从那庄子里出来的,谁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已经算很幸运了,至少没被送给其他官老爷或者富商,而是一个和他所差不大,也很好看的女子。

    只求她脾气能好一些,下手能轻一点,他被养了这七八年,一直还是怕疼的,所以也不敢死,也只能乖顺,用心学些风雅事。

    他生的好,一直在被待价而沽,因此没成了那种小小岁数就被送去给那些图个鲜嫩的,而是被养到了现在。

    而且接的任务也只是劝一劝人,自己可以一直跟着她,帮她打掩护再多找些新人,只要在外不再说什么娶夫就可以,特别是在陛下面前。

    只是,这殷大人看着冷冰冰的,他有点害怕,他真的能得到她的疼爱吗?

    正胡思乱想着,青蘅就听到清越的女声:“你会写字吗?”

    青蘅点点头。

    这还是会的,他们因为可能会接到一些任务,所以培养的大多识字,甚至会写字。

    青蘅握着笔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他不是来当男宠的吗?

    为什么突然开始正儿八经坐在这里抄《大明律》?

    这合理吗?

    殷灵毓挥一挥衣袖离开,徒留青蘅在书房抄书。

    抄吧抄吧,抄完也该接触到律法,明白点东西,好能撬开嘴了。

    殷灵毓收下人后,胡惟庸等人肉眼可见她跟朱元璋又恢复了亲近,暗自庆幸自己走了一步妙棋。

    说来,太原王氏不愧是千年世家遗留下来的人,哪怕是窝在晋地经商,也能有声有色,还善于审视时度,这几年他们送来的货色当真是质量极好,又无后顾之忧,拿来送礼,吹枕边风,好用的很。

    看来可以再给他们些甜头,多合作合作,胡惟庸看着那个叫住殷灵毓,带她入宫,与上位一同用膳的小太监,这样想着,也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名义上李善长仍旧是他的老师,但很多事情李善长并不知情,他亦有自己的野心,也组建着自己的党派。

    老师不敢出头,老师老了,但淮西一派需要领头人,他要做这个领头人。

    殷灵毓进殿时,朱元璋一家子基本都已经落座,她行了礼,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朱元璋大手一挥,这才开饭。

    席间朱樉朱棡几次打量殷灵毓,想说又不敢说,直等到朱元璋带着朱标和殷灵毓走了,也没敢放个屁出来,看的马秀英摇头失笑。

    自己生的自己还不了解吗?这两个臭小子天天念叨着人家做的饭,还跑到光禄寺为难人家厨子,可也真够馋的。

    朱樉还是忍不住,最先开始去找朱元璋:“父皇,儿臣想去殷郎中家中拜访,学习我大明律历!”

    理由找的冠冕堂皇,朱樉信心满满,朱元璋似笑非笑。

    “咱不准,咱给你找的宋大儒等人还不入你的眼了?”

    “……儿臣不敢。”朱樉垂头丧气。

    “行了,改日咱和人家讨一讨方子,你啊,别就寻思着吃!”朱元璋没好气的教训了几句,总归还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疼,把事情应承下来。

    而殷灵毓也没有干等着朱元璋那边的调查结果。

    在她家呆了两三天的青蘅,应该已经能动一动了。

    青蘅这几日一直睡在书房后边的小阁,抱着一种鸵鸟心态,殷灵毓没说要他伺候,他就抄书,抄的很认真,一笔一划的。

    殷灵毓又要上朝,又得上值,每日晚上回来,要不是记得给他也带一些饭菜,他都要觉得殷灵毓已经忘了,府上还有他这么个人了。

    怎么可能,毕竟别人府上百花齐放,大人府上白天狗都没有一只。

    门外传来脚步声,青蘅手一抖,浓墨洇开,模糊了纸上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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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会替换

    “还真是…一场空。”

    狱中这样幽幽的语气常见,可发出这感叹的人,是当朝左丞相,李斯。

    刑讯加身自然不好过,可李斯却格外的平静了下来,夏日里伤口最易化脓,腐臭难闻,李斯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事,嘲弄的勾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原来的条件真是纵得我不知天高地厚,李斯想,他又想起颤颤巍巍搭在他肩头的手,和入狱前右丞相与将军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的自戕。

    原来如此,李斯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原来如此,是自己为了实现理想,也为了舍不掉的权势,拨开了那只追随了半生的手,可是若是没有了那只手的帮扶,自己又算得什么呢。

    有再多的墨水,没有愿意承载接纳的载体,依旧无用,不是吗?

    嘲讽笑着,泪水落进身下的血水里消失不见,李斯不由得越笑越大声,几乎整个人上不来气,最终还是骤然停下,向着被引过来的小吏承认了赵高扣上的帽子。

    没必要了,我宁愿我真的反了,你算什么东西,配不上陛下这等称呼。

    陛下。

    待会换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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