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还差一步
第二日,天还未亮,云琛四人迈着重如灌铅的腿,强忍浑身酸痛,再次开始训跑。
伏霖算是看出来了,云琛的性子言出必行,铁面无私,不每天十五圈地跑完半个月,她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荣易则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想念过黑鳞骑兵。他宁可上战场杀敌也不想跑步。
他开始琢磨歪招,考虑给黑鳞骑兵写个信,引个战啥的,如果这时候有仗可打,训跑指定就跑不成了。
他将想法和罗东东一说,后者瞪眼:
“说的跟黑鳞骑兵不怕云老虎似的。俺们在烟城快一个月了,你见过哪个黑鳞骑兵敢露头?”
“哎!也是!他们都从幽州逃到烟城,几千里了!”荣易重重叹气,身上衣服汗湿得难受,所幸将上衣全脱了,就留个护肩用来垫负重。
过了一会儿,罗东东也热得受不了,有样学样也脱去上衣。
伏霖倒是矜持些,硬是忍着第三天才脱。
到最后,仨人干脆出营地时就赤裸着上身,一身腱子肉很快吸引了路过老百姓们的注目。
而最前面的云琛也慢慢发现,前几天出来时还好好的,路过的老百姓看到他们跑圈,要么夸奖一句“年轻人就是体力好”,要么帮他们端上几碗水解渴。
怎么这两天开始,围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到了需要荣易三人在前面开道,她才能继续跑的程度,活像她牵了三条威猛猎犬出街似的。
老百姓们在城墙根下围成好几排,一边嗑瓜子,一边啧啧感叹:
“瞧那小子,熊背蜂腰,不愧是虎威军的,体格就是不一般,这要是能给我家当女婿就好了!”
“我中意那个,高大,威猛,看着更壮实!”
“那断臂的也不错,正眉正眼,有点憨,但瞧着老实可靠,不孬!”
“最前面那个咋不脱?我想看!”
“呸呸呸!那是云将军!”
“哦哟罪过罪过,总忘记云将军是女的!”
随着时间过去,围观的老百姓们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当人群中开始有大姑娘出现的时候,云琛预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命令荣易三人将衣服穿上时,就见一个媒婆冲上来拉住荣易,满脸堆笑道:
“将军呀!您成家了吗?家是哪儿的?娶了几房妻妾呀?我这有位黄花大闺女……”
未等媒婆说完,荣易已朝她身后那带面纱的黄花大闺女冲过去,吓得人家姑娘花容失色,惊呼着躲避。
然而荣易只是冲姑娘旁边——老大爷手里的水碗去的。
在姑娘脸红心跳的注视下,荣易仰头干掉碗中水,猎犬似的甩甩头上汗水,又回到路上,冲前面的云琛大喊:
“老大!慢些!慢些!”
很快,围观人群愈发增多,少不得许多大姑娘小姑娘在里头。
云琛四人一天绕城跑十五圈,等于每个地方要经过十五次,接受众人的注目礼十五次!
围观的百姓们也从最开始的观看变成了加入。
云琛四人在训跑途中,老百姓们纷纷上来搭话、陪跑、介绍相亲,还有在旁边加油鼓劲、帮忙数圈数的。
搞得四人跑步的节奏总被打断,不堪其扰,越跑越累,完全无法专心。
发展到后来,竟有小商贩瞅准商机,开始兜售“观看赤裸将军激烈运动前排最佳观赏票”的,更有甚者,甚至为了争抢最前面的位置和旁人掐架。
这整的云琛四人哭笑不得,只得赶紧将训跑地点转移到后山。
这下围观人群没了,耳根子倒是清净了,可他娘的山路比平地要难跑一万倍!
才刚刚跑了十天、适应训跑强度的荣易三人,再次哀嚎不断,跟着云琛爬山上路,整整一天下来,两条腿又抖得跟汤面条似的。
就这么一连十五天,雷打不动的一天十五圈,甭管刮风下雨,这疼那痒的,在云琛的带领下,三人互相搀扶着、抱怨着、咬紧牙关,终究一步不差地全跑完了。
这一遭下来,荣易甭管体内欲火邪火,全给跑没了;伏霖和罗东东也被治得服服帖帖。
整个虎威军都领教了云琛的军法严明,无人敢再犯。
事情传出去,亦成了楠国街头巷尾的一桩奇谈。
罚跑结束的最后那天,荣易三人纷纷瘫软在营帐里,宛如三大坨烂泥一般,只有云琛尚还有精神在山顶看夜景。
她独自伫立山头,站在山顶看夜景,烟城的灯火星星点点,虽不似战前那样繁盛,却也有了热闹的气息。
云琛张开双臂,长长地伸了个酸痛的懒腰,寻了棵合适的树倚靠,禁不住开始怀念过去。
这十五天来的训跑,累人又无趣,却也强迫人去感受和思考。
顶着漆黑泛星的黎明开始,从万丈朝阳到日暮西垂,一路挥汗如雨,最后披星戴月地结束。
风,雨,阳光,花草,树木……
一切最平凡的事物,都成了奔跑途中的风景。
跑过城门口的时候,云琛会想起十几年前初到烟城的情景。
那时的她尚还青涩,准备入城找家武馆歇脚,还不知道自己将认识什么人,走上什么路,不知踏进这道城门,便要遇见将要用一生去爱的人。
路过东市的时候,她又会想起甜坊的糯米糍粑来。
她爱吃甜食,乌梨酥第一,蜂蜜牛乳酪第二,糯米糍粑第三。
入霍帮之后,每每三餐有甜点,她都吃得最欢畅。
但可惜厨子做糯米糍粑的手艺欠点火候,她总是吃不尽兴。
没过几天,霍府新来了位糕点师傅,说是霍乾念钦点的。
呈上的糯米糍粑香甜软糯,甚为可口,云琛一连吃了七八盘,最后硬是叶峮拦着,怕她不消化,才不至于吃吐。
由于那天吃太多有点黏牙的缘故,云琛下午和花绝出去办差,一路上总忍不住舔牙齿,想把上面黏着的糯米弄下来,便时不时发出些“啧啧”砸吧牙花子的动静。
惹得花绝以为她有什么不爽呢,一下午办差都莫名其妙心情忐忑的,连话都少了很多。
最后花绝实在受不了了,一把薅住云琛脖子,道:
“你小子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直说!别整那死出,‘啧啧’个不停,听得我肝颤!”
云琛抠抠牙齿,“也没有太不满,就是下回糯米得多放点水,不然太黏牙了。”
她至今都记得花绝当时的表情,就跟吃了把苍蝇似的,让她想起来一次,就忍不住笑一次。
如今回头看看,霍乾念向她倾斜的心意,其实早就有迹可循,远比她要早得多。
再想起初入霍帮时,那时霍乾念还不知她的恩主是霍阾玉,的确真心实意地替她寻过恩……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叹息。
有些事,有些人,一旦开始思念,便一发不可收拾。
等她从坡顶看完夜景、回忆够了,终于回营的时候,一旁趴在地上吃面条的罗东东悄悄问:
“这到哪集了?快复合了吧?”
伏霖回答:“快了,估摸还差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