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动荡

那个躺在江府客院里,沉默寡言的人,不是她。

虽然他们长的很像。

而江成明显知道内情,看他日渐消瘦的身形便知。

原来,所谓的断袖传言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池翰已经可以确定,那人是女儿身。

叩门声响起,刘光瑞探出头。

“东西收拾好了,我们起程吧。”

池翰将寿山尸藏尸案的卷宗都拿上,皱紧的眉头始终未有放松。

最近,发生太多事了。

谁能想到,权相蔡雍竟趁出城为孙女做法事的机会,举家逃离了汴京,追随安王去了。

随着安王血书传世,清君侧复正统的口号打响,蔡雍第一个响应。

之后是睦州城头,染血的“诛朱坚,废花石”大旗在硝烟中猎猎作响。

匠工后裔方腊,带领的匠工农民攻下睦州,宣布起义,他将父亲写下的采石志公之于世。

让世人看到应奉局的官员,是怎样一副极致贪婪的嘴脸。

他们压榨民工,搜刮民脂民膏,以百姓的血肉铸就那些供人赏玩的石头。

朝廷腐败官官相护,皇帝只图享乐,即使他们把采石工的尸体送进宫里,他依旧不为所动,护着那些官员。

近些年,民怨本就已呈沸腾之势。

江南地区遭遇旱灾,庄稼颗粒无收,但官府依然强行征税,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因为方腊底层的身份,他身边迅速集结了大量的追随者,短短几日,又将苏州拿下。

他们劫了江南应奉局的漕船,阻断了运河,将位于苏州的应奉局官衙先劫一空。

随着染血重锤砸断最后一根锁链,被囚禁在苏州船坞的三千匠工轰然涌出。

应奉局的所有官员,包括朱坚在内,都被起义军割去头颅,尸体高挂于苏州城墙上示众。

而蔡雍离开汴京后,并没有往北去。

即使没有找到安王和裴衡,他还是打着对方的旗号行事。

大不了,再找一个先太子遗孤。

他在暗卫的保护下南下,说服那些手中握有兵权的人起事。

一时间,各地驻军、江湖势力以及被压榨的农民纷纷响应,四处动荡人心惶惶,皇帝不得不分兵镇压。

为了平复民怨,就江南应奉局的事情给百姓一个交待。

皇帝发布诏令,关闭江南应奉局,并派出大理寺官员,前往采石区查明真相。

江南应奉局辖内一共有三个采石场,其中两处都挨着苏州。

苏州此时正是起义军猖獗的地方,此行充满危险,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

池翰坐在马车里,大声道:“绕道去一趟江府。”

刘光瑞正检查着腕上的袖箭,闻言眉头一皱。

“你最近去的是不是太勤了,先生也是的,就差住在江府了。”

刘光瑞撇撇嘴,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心里虽不满,到了江府后,刘光瑞还是跟着进了府。

孔老果然在,正和林知行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说话。

“你怎么又来了!”孔老还是老样子,喜好厌恶都挂在脸上。

刘光瑞行礼后抬头看天,不想说话,先生偏心得太明显

池翰见礼看,看着林知行,再次问起江成的去向。

“江成是不是去北地了?其他人是不是也在那边。”

他没有明说,孔老却是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白眼一翻,直接让下人把池翰请出去。

林知行眼里又浮上焦虑之色。

这些日子,他能感觉到,妹妹周围的人,都很在意她,尤其是江成。

他也想去咸州,只是爹娘看他看得太紧......

遂城,鹰嘴崖上一处山洞。

“公子,这里又发现了刻痕。”阿昼的声音远远传来。

江成、芙昕还有云星三人立即跑了过来。

他们自汴京来,途经澶州时,就发现气氛不对,入城的官兵查了他们的路引,还是把他们扣住了。

为免横生事端,他们逃离后就再未走官道,一直翻山走野路。

结果竟在山间发现了林知夏留下的刻痕。

江成大喜,知道他的推测没错。

在查明那个哑奴的出身后,江成就向皇帝请旨去咸州调查。

他还在丧期,这于礼不和。

皇帝刚开始不同意,直到睦州农民起义,蔡雍下落不明,皇帝才准江成去调查。

几人笑容才刚浮上脸颊,就听得陡峭的崖道上,竟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江成等人连忙躲到一旁的大树人。

就见一行五十人的厢军队伍,正沿着鹰嘴崖巡逻。

这么窄的山道,仅能单马前进。

连这么偏僻的地方,蔡阳都安排了人。

这里还只是遂城地界,防范得就这般严密,江成意识到,他们想要混进遂城,怕是没那么容易。

四人在树上躲了一个时辰,直到看到厢军折返,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跟了上去。

咸州城的冬夜带着肃杀凉意。

城东的蔡府中,蔡阳抚摸着檀木沙盘里的咸州微缩城墙,酒盏在他掌心折射出血色。

这座府邸是蔡阳新建的,比京都那个蔡府还要大,布局倒是差不多。

蔡阳正兴致勃勃地给蔡汴介绍着,他给每一房都分配了院子,待得一家团圆,也完全能住得下。

蔡汴目光微沉,想到在京都时,父亲对自己的绝情。

“爹什么时候到?”

蔡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昨儿来信,爹刚到广南土司府,要说服侬宗望起事,估计有点费劲,最少还得要半个月吧。”

蔡汴看着屋子正中,咸州边防的沙盘,没有错过二哥眼里的野心。

他今日亲眼看到二哥一介文臣,直接调动军队,驻军将帅对他唯命是从。

蔡汴道:“真的要这样做吗?现在的日子不挺好的。”

蔡阳面上闪过不满,目光滑过他手背上的疤痕,在采石场服刑的那六年,他永远都忘不了。

断眉处那道疤,就是在冰天雪地里,被人踩着脸在地上摩擦留下的。

指责的话已到嘴边,又想到蔡汴早些年的经历,他话锋一转。

“当年,父亲对先帝尽心尽力,事后还不是落个驱逐的下场,永远别把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

蔡汴不再说话,父亲要做的事,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可他不想掺和进去。

吃了饭回到自己的厢房,蔡汴看到车炎和阿山面色怪异地站在门口。

屋内,烛火映照出两个清瘦的男子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