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谁人的部将

城中平江军府衙院中,宋正平仰了脸,眯眼看那阳光星星点点的透了黑旗,且是一个安逸。

久违的阳光,自那七月初便不曾见到。今日却是一个奢侈,一扫阴霾,晒的让人慵懒。

病重之人于病坊中探出半个身子,让温暖晒在脸上,慵懒了闭目享受。

那些个躺在廊下的病轻能动者,也纷纷到得院内。寻一个阳光充沛之处扫了残雪,三五成群脱了衣物,说那闲话家常,寻那藏在衣衫中的虱子、痹虫一个个的挤了解恨。

倒是引得西面分隔的女病者侧目,便是老者怒骂,年少者躲避。那熙熙攘攘不似个疫病封城之状。

阳间?虽苦,也自是好的。只因有这怀中抱子,脚后瞪妻,也有这亲朋故友的恩恩怨怨,熙熙攘攘的喧闹。那繁华,却是让人割舍不得,倒是一个虽苦且甘之如饴。

热闹声中,门外喊道:

“院内的,接饭食!”

听闻有饭,院内便又是一阵躁动。纷纷议论了今日的早饭且是些个什么。

城中多亏的城外官兵投粮运药,如今也是一日三顿不曾落下。这饭食,比起早先一日一顿刷锅水般的清汤寡水,且是要强上许多。

不刻,便有医者担了饭桶纷纷入内。宋正平掀了桶盖,见是些掺了升麻叶子的粟米饭团,伸手捏了一个放在嘴里嚼了,脸上露出一个惊喜。抬眉自问:

“还有当归?”

旁边的医者笑了道:

“城外的扔了些个药膳方子进来,就照着做了些个……”

正平先生听了便是欣喜。又捏了些个送在嘴里,与那医者道:

“轻症者于他们吃了,重症者需用水活开。”

医者躬身答应一声,忙活了一个个分了粟米团子,升麻面汤。

宋正平看了众人热闹了,回想前些日子粮、药两无的窘境。现如今且是奢侈,便是这粟米团子里也掺了却做药膳这心下欣喜。

于是乎,亦是浮生偷得半日闲,拿了本医书,寻了当院的阳光充足之地。

医者们见此,便忙搬了椅子让那宋正平坐了。

宋正平拿了书,看了几字便是被院内的喧闹所扰,便卷在手里不看。

靠在墙边闲聊捉虱子的老者见他清闲,便大声问道:

“先生,我等几时病好?家里的铺面多日没人打理,怕是要招贼去!”

宋正平却不看他,缓缓道:

“且得一条活命怎的又贪?思多伤脾,忧多伤肺,忧思无益。你这老汉,倒是惦记你家铺面,我那儿子且在城外也不得相见也。”

那老者听罢“咦”了一声又道:

“我家有女,年方二八,饶是个标志可人。敢问小相公青春几何?”

这一句话倒是惹的身边一帮人侧目,对面另一老者揶揄道:

“这厮饶是脸大!你那儿女怎的配上先生家的公子?怕是给不起那嫁妆,看先生好骗,平白舍去给先生做媳妇罢了。”

那要嫁女的老者听罢自是不服,索性丢了满是虱子的衣服道:

“你怎知某家给不起嫁妆也!倒是提防了你那几个不孝的儿郎,躲过了此番也躲不过身后众子夺财之祸!”

那对面且是哈哈大笑了,揶揄道:

“你这泼皮,我便不用你担心,倒是你这平江路商会会长,百万贯的家资,便是跟了先生姓了宋也!”

那他人口中的平江路会长也是个嘴不饶人,悻悻道:

“我那家资便是此刻姓了宋,也是得了一个干净的身子,上见得了阎君下对得住鬼神,无债一身轻也。倒不如你这仓首匹夫,白吃了宋先生的药去,倒是不怕阎王爷判你一个百世的病痨鬼去!”

这话说出,顿时让那对面的老者听罢脸红,然,也是个嘴上不输,嚷嚷道:

“你怎知我白吃了去!宋公在此,与我做个公道……”

宋正平听罢便是个眼不离书的摇头,无辜道:

“两个老咬虫,吵且去吵吧,怎的将我也攀咬了去?!病好了便出去吧,省得在此聒噪了扰人。”

如此一句,便引起一场的哄堂大笑。

众人正在闲聊家常,却听得院外有人喊:“先生!”

宋正平放了书,丢了那拉闲篇的众人起身到的门前。

见是那平江军节度使带了随从,站在门口白灰圈之外。见宋正平出来,便纷纷的拱手。那节度使托大,也不行礼,扯开大嗓门嚷嚷道:

“老宋!几时开城?”

宋正平见他问的直接,便是一个侧目与他。心道:这疫情且不说过了没有,便是这几处病坊还有大量尚未痊愈之人,怎的就开城?便是没好气的回他:

“你这恶厮,倒是个心大。城中尚有疫病者甚多,你这泼皮!有吃有喝的且占不得嘴去,又问这开城来作甚?”

那节度使挨了骂倒是不急,便压了腰带,露出便便大腹,指了那衙门口太祖官戒,嬉笑道:

“咦!你个破落户,不短吃喝便是无事也?这一城的百姓终日困在家中无有生计,也是个坐吃山崩。殊不知你我俸禄皆为民膏也!且要你我割了肉还与他们麽?”

宋正平听罢,也不客气,回怼道:

“我乃坐窜之人,哪有得民脂民膏做俸禄?倒是你这脑满肠肥,可割些于他们,却省的老来肺热津伤,空费我那消渴丸与你。”

这俩老货隔着那灰圈嬉笑对骂且是一片轻松,倒是见这城中戾气全消,心情自是要好很多来。

嬉笑怒骂之中两下商量了,再容那宋正平带城中医者观察几日,另行定夺那开城之事。

碧落如洗,阳光明媚,令这城外亦是个轻松。

官兵们依旧用了那攻城的抛石车将那粮秣药物抛与城下,城内兵丁搬了去进城,一切井然有序,两厢各不相扰。

城内、城外亦是两下兵丁喊话,倒是一场热闹。且是不如前些天里无粮无药那般的郁闷。

本是疫情,却遇到这满眼难得的阳光将那城中戾气化了去,着实的让人心情大振。

武康军大营中,童贯亦是心情大好,手中翻看旁越手书的文卷问道:

“你觉此人不妥?”

旁越脸色倒不是一个大好。

唇紫脸白的裹了件皮裘仍祛不得浑身恶寒。听了童贯问来,便思忖了哆哆嗦嗦回道:

“汝州王安平者,倒是有的。因太史局郎中程远殉窑之事,冰井司亦是拿了他一家大小去。当时,也查了案宗。倒有一兄弟,叫做王安禄。这上面……倒是个有据可查……”

说罢,且是狐疑了迟疑一下,又道:

“然,只觉此间有蹊跷,却也找不出个漏洞来……心下不得安生。”

童贯见他哆哆嗦嗦的回答,又见那面色着实的一个不善,便放下手中文卷,望了他道:

“你且不要管他,先去找那妙先生讨些个丹吃!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怎的做事?”

旁越听得童贯如此说来,倒是眼神一亮,惨笑了道:

“说来也怪,前日做得一梦,梦中被恶鬼勾了魂去,饶是吓人也……”

童贯却也懒得听他胡言乱语的说梦,便打断他的话头道:

“胡言,病便是病了,寻得个郎中瞧了。留神拖出个大病来。”

说罢将那文卷拍了道:

“汝州之事,派人去京都问陆寅便是!他且是个地里鬼,也省的你操心费神的乱想。”

那旁越听了童贯言中“陆寅”二字,且是一怔,抬头有哆嗦了问道:

“那宋家的亲兵麽?”

说罢便又是一个愣愣了道:

“且是想见此人一面来。”

于是乎,童贯的一封急脚递,六百里加急将那王安禄之事,自姑苏城下,一路快马送至京都汴梁。

杨戬收了信便也不敢耽搁,连忙叫了周亮,满大街的寻那“晓镜先生”密送。

咦?为什么满大街的找?

这货不是在“晓风镜湖”中,陪那听南过日子麽?

他?过日子?你觉得这货能闲着?

这会子,正在大街上路演,给姑苏疫情拉捐款呢!

拉捐款?他还有这能耐?

不仅有,还是个花样百出。

陆寅闻听家主正平到的姑苏镇疫,又听那龟厌也闻讯随了医者船只到的姑苏城下。倒是自己困在京城动弹不得。

然,这两下都没有消息传来,便是个心下焦急,作出一个满院子推磨玩。

听南倒是个善解人意的,且安慰他道:

“此时无消息,便是好消息也。”

得了此话倒是让那陆寅安生了许多。

不过,这货不再推磨玩了!且让那督职周亮在大牢中,逼了那帮“文人骚客”做了词曲。

又带了听南于那繁楼之下搭了台子。

搭台子干嘛?他要唱戏啊?

嗯,比唱戏热闹!

原这作词作诗,本就是文人风雅之事,且是不肯抛头露面来。做好了词曲,便让些个歌姬唱来。

然,陆寅倒是个没那个繁文缛节,也犯不上要那些个脸皮。那叫一个直接开唱。

再搭上杨戬经不得听南缠磨,便将家中乐师叫来助阵。

那帮乐师也是在那杨戬府上被憋疯了的。

来此一看,嚯!这大舞台,嚯!这人山人海!嚯,这台下的小娘子!于是乎,便是一个个人来疯犯来。各施了手段,卖弄了手艺!纷纷亮出看家的本领!

一时间,琵琶、铮鼓风雷之音,将那《沁园春》、《满江红》演奏的一个铿锵悲壮、慷慨激昂。

又有那笛、管、箫、尺把那《雨霖铃》、《卜算子》吹的一个千般风情,百转的愁肠。

然录音所唱的,又是些个旁人不曾听过新词,且比那酒楼歌肆风月之声要强上个百倍不止。

加上那听南面貌本就倾国倾城,引得一帮富贵公子如狂蜂浪蝶般的争相一睹芳容。上面还没开演,下面就开始一个个乌眼鸡一般的六国大封相了。

那陆寅,也是每天珍珠粉抹着,spa做着。活脱脱让听南这丫头作出来一个三绺长髯,白面书生的模样,又弄出一个一身白衣,不染凡尘,飘洒如仙作派。

更要命的事,这陆寅也是行伍的出身!武将的身胚,倒是生的一个粉面书生的模样。单这粉面阴柔倒也是罢了,书卷之下且又是一身肌肉虬结的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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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现在话说,那叫大块的胸肌鼓鼓的,肩膀头子弩弩的。身上看,便是一个细腰炸背,腹肌分八块。那身上的疙瘩肉,如斧劈刀刻一般。肩宽如江,背阔如山,一展就是个天黑!那简直就是活脱的一个行走的荷尔蒙啊!

然,这厮偏偏还长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面目清秀且腻棱角分明。

别说那些个良家妇女,即便是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看了,也是埋怨了自家一身的白肉,又看细胳膊细腿,各个都想自杀。

饶是陆寅在台上一个卖力,将那些个被周亮折磨的要发疯的“文人骚客”,写的新词唱的一个酣畅淋漓,衣衫湿透也。

你且去想,浑身的疙瘩肉?再搭上一身的汗?那若隐若现的,搁在现代那叫性感啊!就差和现在的摇滚歌星一般,露得一身的腱子肉在那台上嘶喊。

汴京城里那些个大家闺秀,未出阁的大姑娘、良家的小媳妇哪见过这阵势?来看的基本上都傻眼了!还有这?这不是前半生都白活了?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个诗社、文坛、社会团体,纷纷相约到得台下。

且是抿了嘴,簇了眉,含羞带恨扭捏着女儿态。害羞归害羞,但这手中却是不带含糊的。便是将那身上带的,头上插的,抄着什么算什么,抛金撒银紧倒饬的往台上那叫一个扔啊!

同时,那些个开歌楼酒肆的,见这阵势眼都直了!

这就是他妈的赤裸裸的抢生意啊!这还了得!哥几个!别闲着了,抱着膀子上吧!再不整出点花活,招牌都被人砸干净了!

于是乎,这繁楼之下,四角立了舞台,且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饶是一场热闹!

那陆寅且是将那富二代、官二代们扔上来的金银,换作草药、粮秣一船船发往姑苏。

索性到最后,便将那舞台就近设在祥符水门码头!也别捐金银了,直接捐了粮草装船。

于是乎,那帮富二代少爷败家娘们又是个赢粮影从,那叫一个整船整船的捐啊。

在宋邸筹钱蔡京一看,嚯!这小伙成啊!人才!比我还娘的能捞!看人家这钱要的!一点他妈的心理负担都没有!更离谱的是,压根儿就他妈的不用还!

打听一下,看看这是谁人的部将?竟如此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