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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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喜欢，陈清沃率先走出了电梯，在漆黑的空间里。
她偏头看向了此时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桑烨，少年似乎还在等待着陈清沃的答案。
“你对我的回答很在意吗？”陈清沃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
估计桑烨又会说什么犯贱的话，然后把这一题揭过去了。
电梯门再一次关上，整个空间重新归为了黑暗，在视线极暗的情况下，陈清沃却能够捕捉到桑烨的那一双眼眸。
紧接着自己身前传来了支架撑在地上前进的声音，陈清沃此时还站在原地。
可是桑烨已经撑着支架往前走了，并没有等到回答的陈清沃嘲讽笑了笑。
就在少年与自己擦肩而过，陈清沃转过身的时候，一声很低沉甚至在陈清沃耳朵里有些缠绵的回答。
“嗯。”
很重要，你的回答都很重要。
这个答案似乎就像是寂静黑暗中唯一在发光的亮一般，炙热且让人胆怯，此时的两人都陷入了一份沉默中。
都到嘴边的话被两个少年吞进了肚子里。
“很晚了，再不出去校门就关了。”
最终还是桑烨败下阵来，他撑着支架转过身朝陈清沃说道。
明明在昏暗的夜色下，可是陈清沃偏偏能够感受到桑烨的笑。
“你们俩个怎么这么晚！”坐在警务室有些昏昏欲睡的保安见一男一女此时到这么晚才走出校园。
语气不太好地质问道，甚至还专门从警务室里走了出来，视线在陈清沃与桑烨中间来回打转着。
一双单眼皮的眼睛此时透着精光：“谈恋爱的？”
陈清沃扬了扬手中的书包：“叔叔，他腿断了不太好使，所以速度有些慢了。”
保安这才注意到桑烨手中的支架，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你们走吧。”
等到桑烨与陈清沃告别之后，他这才调转了个方向，开始往自己家那条小巷中走去。
喵——
一只黑色的身影窜了出来，此时正高昂着脑袋坐在了路边的石阶上，是那只小黑猫。
桑烨俯身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随后接着往深处走去。
家门口有一道身影在不停地来回走动着，时不时还踏出门口往外张望着。
桑军见到桑烨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赶忙上前接住了桑烨的书包：“儿子，要不下次我还是去接你吧？”
“没事。”桑军在桑烨第一次带伤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提出过这个了，不过却被桑烨一口拒绝。
少年知道如果桑军特意为自己跑一趟想必是要扣钱的，没必要。
更何况此时他现在每天都跟陈清沃一起回来，也算得上有趣了。
脑海中浮现出少女的浅浅微笑，与那很有精气神的马尾。甚至连少女眼底那颗黑色痣，刘海的弧度都历历在目。
“对了，你妈刚刚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有事找你。”桑军赶忙帮桑烨把支架放好。
看着男人忙来忙去的背影，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突然开口道：“爸，那些人还有来找你吗？”
听到这句话，本来还在忙碌的桑军手里的动作突然一顿，然后下意识就手收了收。
可是这个动作却落在了桑烨的眼底，他神色晦暗地看着桑军藏在衣服里的手臂。
那上面刚刚露出的一丝红色的痕迹，看上去就像是新伤的模样。
桑烨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的通讯录点了点，很快就滑到了备注妈的名字。手指停在那上面，犹豫之下还是点了下去。
桑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想必应该是为了浦振国说的那件事来的，桑烨不用猜都知道。
每次对上陈春霞，他是真的觉得头疼。
电话铃声在响了片刻之后被人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有些疲惫的声音：“喂？”
“妈，你找我？”
“桑烨，我听说你拒绝了出国深造的机会。”陈春霞那边，妇人坐在精致的沙发上，身前的茶几上还摆放着一盒药。
“嗯。”桑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陈春霞的滔天大怒，等待着女人的尖叫与咒骂声。
可是等待片刻后，自己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出现。
“和我说说你究竟怎么想的。”陈春霞今日一反常态地温和，这让桑烨有些奇怪。
“我爸他需要我。”
桑烨的理由一直很简单，他因为这个理由一直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决定。
“那如果妈妈说也需要你呢？”
桑烨沉默了，电话那边只有呼吸声，安静极了。
“妈，你有叔叔了。”桑烨的意思很简单，陈春霞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但是桑军什么都没有。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黑暗里。
“好，那我不多说了。”陈春霞好像很受伤的样子，语气中都带着悲伤。
“妈就想问你，那你呢？”陈春霞还是不甘心，自己努力培养出来的孩子此时不仅仅拒绝了难得的出国深造的机会。
甚至还愿意一辈子待在那个小巷子里。
这不应该是自己孩子的结局。
“你又需要什么呢？”
“又想要什么呢？”
屋外桑军的身影还在门口晃荡着，似乎为了给桑烨留下私人空间特意离开的。
陈春霞的这个问题让桑烨微微一愣，握在手机上的手指不断缩紧。
一时间似乎情绪翻涌，彻底要将少年吞噬掉。
不过在沉默了不久之后，桑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重要。”桑烨挂断了电话。
桑烨盯着那油灯出神着，自己需要什么？那并不重要了。
不知为何，通过陈春霞这一通电话，反而让桑烨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感觉自己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黑暗中，手机屏上显示着时间：23：54.
桑烨拿起手机一看，本来准备看看是什么重要的消息，如果不是的话就明天早上再回。
结果就看到了陈清沃发来的消息，少年本来已经准备闭上的眼睛再一次睁开。
眼睛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手机的强光，桑烨将亮度调到了最低。
在适应了手机屏幕的亮度之后，点进与陈清沃的聊天框，就见少女发来了一段语音。
“桑桑，如果我明天没来你记得帮我吃掉我的豪华煎饼。”
少女此时的声音有些恹恹的，有气无力的模样。
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兀，虽然陈清沃与桑烨约着早上一起吃饭，但是陈清沃晚自习嘴馋想要吃煎饼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怎么？你逃课啊？”桑烨也没有多想，直接发语音过去了。
谁料对面直接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桑烨此时正光着上身呢，他被吓了一大跳，抓起放在边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陈清沃等了好久，本来以为桑烨不会接通正准备挂掉时，就发现电话通了。
视频对面很黑，整个视线内只能看见桑烨的脸。
少女此时嘴里还叼着一根体温计，桑烨这才意识到陈清沃可能真的生病了。
结果下一秒，陈清沃就拿掉了嘴上的体温计，一脸贼眉鼠眼地问道：“桑桑，你是不是没有穿衣服啊？”
陈清沃记得之前去陈晨家玩就是，男生好像都比较喜欢裸睡。
那次一起打开门的还有陈清沃的姑姑，还没等看清楚呢，陈晨就被他妈一顿毛栗子伺候。
桑烨有时候真的想报警，自家同桌怎么这么像个猥琐大叔。
只听见那边少年传来了一个很轻的吸气声。
“没穿你个头。”
陈清沃没劲地将体温计重新塞在了嘴里，紧接着倒了下去，看那个样子应该是躺在了沙发上。
“发烧了吗？”
本来还想骂陈清沃的桑烨见少女这副娇弱的模样，就连语气都柔和了下来。
然而他忘记了，自己视频里的少女并不是普通人。
一听桑烨这个语气，陈清沃就顺着往上爬了。
“桑桑，我好难受啊~”
陈清沃故意夹着嗓子，如今对上桑烨她已经能够精准且容易的撒娇了。
桑烨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盯着视频里少女那柔和了锋芒的脸，此时正将半边脸埋在了毯子上。
“家里没人吗？”
桑烨一边询问着，一边盯着少女的脸看，陈清沃此时就像是一只小猫咪一样，趴在沙发上。
嘴里叼着的温度计也不知道被她拿到了哪里去。
“没有，就我一个。”陈清沃有气无力地说道。
桑烨见她这副模样，都害怕她死在自己的手机里。
“那我······”
“桑桑你要过来吗？”陈清沃瞬间get了桑烨的意思，她激动地擡起头来。
桑烨：······
看到少女这般还有精气神的模样，桑烨还是决定自己不要羊入虎口了。
“家里有药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模糊，不过陈清沃却很喜欢，她把手机放在了自己脸的边上，其实刚刚已经吃过药了。
“吃过了。”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桑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陈清沃睡着了。
匀称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让人心安，桑烨还穿着前不久套在身上的衣服。
手指搭在了腰间的衣服处，刚准备脱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却诡异地停了下来，最后竟然也不打算脱了。
手指悬在红色挂断键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桑烨听着电话那头少女匀称浅浅的呼吸声，随后竟然将手机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然后将手搭在了脑袋后面。
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有些发黑的墙壁与斑驳了的墙皮，吱吱呀呀的风扇声。
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在头顶不断地随着风摇晃着，桑烨盯着那张缠绕住的网，耳边听着呼吸声，最后慢慢进入了梦乡。
在桑烨的世界里，暗与光是相互的。
桑军需要他，所以他是桑军的光。
当他站在了黑暗中，陈清沃就成了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