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赶
追赶
陈晨的那一句话就好像一把锤子，敲碎了陈清沃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蔓延在少女心头。
相比较于提起的愧疚，陈清沃心中其实更多的是心疼。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在只有她和陈晨的空间里，总是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绝望。
“你···”
陈清沃的嘴唇微微张合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却发现自己此时的情况和陈晨也没有什么区别。
少年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少年落寞的眼眸。
“嗐，都过去好多年了。”
“说实话，现在这样也挺好，他们玩他们的，我玩我的。”陈晨玩笑般将伤口又一次扒开了给陈清沃看。
血淋淋的现实，陈清沃擡眸看向坐在自己床边的少年。
窗外的繁星点点，高级的病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不是有在病房里养花。
“但是姐，我走出来了。”陈晨看到陈清沃的眼神闪躲，知道她应该猜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虽然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在少女的心口重新插上一刀。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只有彻底将那一块已经烂掉的肉彻底挖掉，不然这辈子估计都无法痊愈。
“你也该走出来了。”
少女的眼睫毛扑闪着，眼底似有一场隐藏的风暴，即使陈清沃很不想相信，但是陈晨说的没有错。
自己故意吃下过敏的食物，不过就是想看看自己的父母究竟对自己有多重视。
实际上，她很久没有和妈妈打电话了。
陈清沃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最后打湿了枕头与床单。少女并没有哭闹，长大之后的那个小女孩已经学会了无声地落泪。
身边没有出现自己想要的身影就已经说明了这一切，陈清沃仰头看向头顶的灯光，白茫茫一片。
模糊又刺眼。
陈晨安静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此时只是无声地陪伴着陈清沃。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躺在病床上的陈清沃这才有了反应，她开口问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头一点一点在打瞌睡的陈晨猛地惊醒，随后用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听到陈清沃开口询问，于是拿出手机看了看他母亲发来的消息。
：你爷爷的意思是让小沃住两天院。
“爷爷说让你住院住两天。”陈晨按灭了手机屏对陈清沃这么说到。
少女下意识反驳道：“不行，我已经没事了！”
如今距离高考已经越来越近，还要住院的话不知道会落下多少的课程。
“你不是有桑烨给你补课吗？”陈晨无所谓地耸耸肩。
桑烨的好成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自从桑烨给陈清沃开始讲题，陈清沃的进步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桑烨也要高考啊！”
陈清沃坐起身子就想要掀被子下床，似乎对于陈晨这种说法抱有不同的看法。
“桑桑得全力备战高考才对。”
“我会努力追上他。”少女握紧着拳头，身体传来的无力感还是没有办法让她下床走路。
陈晨看着一向对学习没有什么兴趣的陈清沃，眼底第一次迸发出这种毅力的亮光。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谢桑烨，还是为陈清沃感到高兴。
“你啊，努努力应该能够和我桑兄考一个地区。”
陈晨摊手欠揍道：“一个学校还是别想了。”
陈清沃如今的成绩稳定在了班级前十，但是在年级里应该也只能算是中上游。
虽然比起最开始的吊车尾已经可以说是奇迹般的黑马了，但是这个成绩用来和桑烨考一个大学明显可能性不大。
作为几乎全科满分的桑烨，这种注定是要去最顶尖的学府的。
少女盯着玩世不恭的陈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中的苹果砸向少年。
红润且泛着光泽的苹果落在陈晨的手心，随后滚落在椅子边上，少年有些心疼地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
“你不是有洁癖吗？”
陈清沃还是知道陈晨的德性的，此时看到少年竟然还会捡着苹果往衣服上擦，有些稀奇地开口道。
少年准备把苹果往嘴里送的动作一顿，随后半开玩笑半晃了晃手中的苹果。
“洁癖说到底，自己也没有多干净。”
“人不嫌弃我，我还嫌弃她吗？”
她与它同音，陈清沃竟然一时间不知道陈晨所说的究竟是哪一个她。
不过少女并没有再开口和陈晨聊下去了，本来今天研学就累了一整天，此时折腾了这么久。
少女的精力早已消磨光了，眼皮开始不自主地上下打战，最后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病床上的少女已经进入了梦乡，少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
此时却盯着手机壁纸发呆，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小小一只，正趴在桌上睡觉，恬静温柔的侧脸。两侧婴儿肥的脸颊被挤在一起，看上去可爱极了。
这像是无意中偷拍的，又好像是蓄谟已久的拍摄。
陈晨按灭了自己的手机，随后将椅子调转了一个方向，面向着此时一望无际的天空。
如墨打翻一般的夜空上遍布着繁星，陈清沃的病房楼层很高，能够将地面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陈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有些无趣地撑手趴在窗台上，隐隐有一阵夜风吹过。
往下望去是霓虹灯流转的街道与车辆，两侧的路灯都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擡头往上看则是漫天繁星，圆月藏匿在云层之下。
陈晨听着耳边传来频率缓和且稳定的呼吸声，他本可以离开这里的。
少年的黑发在风中被吹动着，说到底自己的家也不过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建筑物罢了。
所以相比较于待在那里，陈晨还是更愿意和陈清沃待在一起。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是真正不可分割的姐弟，两个人就好像是对方的镜子一般。
陈晨回忆着自己刚刚和陈清沃说教的一番话，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雾气从少年的口中吹出，最后消散在高空之上。
“放下吗？”
陈晨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少女，心底确实出现了羡慕的感觉，那感觉很少却不可忽视。
陈晨羡慕陈清沃能够遇到桑烨，同样也羡慕陈清沃能够抓住桑烨，就如同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棵稻草一般。
但是自己不行，自己已经亲手在无疑之中抓住了很多根稻草，以至于那棵真正能够救自己于溺水之中的稻草飘走了。
夜静悄悄的，陈晨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烟点燃，刚刚吸了一口又似乎想起了还躺在病床上的陈清沃。
悄悄退出了房间。
“同学，这里是不允许吸烟的。”一位路过的护士开口提醒道。
陈晨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在医院，他赶忙将烟头按灭，动作熟练且迅速。
看上去并不像是刚刚才学会的抽烟，陈晨外表看上去就放荡不羁，自然烟酒都沾。
只是在陈清沃面前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对外还是营造着一副良好的模样。
唯一知道他有烟瘾的也就只有邓简了。
口腔中的尼古丁蔓延着，慢慢勾起一丝苦涩，陈晨坐在医院的走廊椅子上。
下意识就想起了他和邓简之间的疯狂，那是一种即使现在回想起来都能够点燃陈晨浑身欲火的疯狂。
但是他此时同样也清醒万分，清楚地知道邓简已经在另一个国家。
或许她那边是早上，或许是秋天，或许是不同的身边人。
这一切对于陈晨来说就好像是未知的恐惧包裹住他一般，他找不到邓简，也等不到邓简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陈清沃的脸上时，少女这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经过休息了一整晚之后。
陈清沃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因为洗胃之后不能进食，陈清沃现在饿得感觉能够吃下一整头牛。
等到她拉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靠着墙壁正在睡觉的陈晨。
望着少年青涩的面孔，下巴处已经长出了胡渣，陈清沃轻轻走上前去坐在了陈晨边上。
“你怎么不回家睡？”
陈晨睡得很浅，几乎陈清沃刚刚开口的瞬间，他就已经睁开了双眼。
眼神在迷茫之后重新聚焦在陈清沃身上。
修长的腿自然地往前伸了伸，拉着手臂伸了个懒腰，声音中带着嘶哑：“不像回家睡呗。”
陈清沃自然也能够感同身受，她让陈晨喊了辆车，准备去学校拿自己的东西。
“不是，爷爷都说了你不能马上出院！”
陈晨一听陈清沃自然而然地指挥着自己，而他竟然已经下意识就跟着打好了车，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啊呀，我都说了没事！”陈清沃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本来就有些乱糟糟的发丝此时更是乱成一团。
能够看出陈清沃的烦躁，陈晨当然也懂陈清沃那份热爱学习的心。
但是无奈爷爷的吩咐自己是万万不可能违背的。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发酸的脖颈，睡了一晚上的硬板凳已经很难受了。
此时还要应付陈清沃，陈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在发疼。
“行了，我去学校给你拿作业，刚好今天周六上半天下午就放了。”
“耽误不了多少课程的。”
陈清沃听到陈晨的吩咐，有些奇怪地看向陈晨。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少年一点都不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晨和她不是一个班呢。
“你为什么不着急啊？”
陈清沃学习是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陈晨可就并不是，还是吊车尾那一列。
但是少年此时却丝毫不着急，身上的卫衣已经有些皱巴巴的了，陈晨站起身来手中的手机挥了挥，示意陈清沃安心待在医院。
“我估计到时候出去留学镀镀金就去管家里的产业了。”
陈晨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挺明确的，他本来就比人赢在了起跑线上，并且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但是陈清沃却不是这么想。
见陈清沃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以及眼眶中充斥的红血丝，这一切都是陈清沃熬夜写练习的结果。
陈晨笑着打趣道：“你干嘛那么累呢，反正爷爷那么疼你，以后分你个公司管管你就不愁吃喝了。”
“可别，我不想当个白手掌柜。”陈清沃赶忙擡手制止了陈晨的建议。
来时匆忙，陈清沃的手机都还放在学校的桌兜里。此时就算是想要逃跑都没有任何的办法。
少女认命地重新转身回到病房里，洗漱一番之后就躺在病床上看着病房自带的电视机。
等到陈晨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陈清沃这才靠在枕头上发呆。
等到陈晨回到班级的时候，已经到了要吃午饭的时间，教室中并没有多少人。
而蒋挽则站在班级门口等着陈晨，在之前已经通过联系方式的她将陈清沃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望着忙前忙后的蒋挽，桑烨的位置上也空荡荡的。
陈晨站在门口和蒋挽聊天的时候，好奇地往班级里瞟了一眼。
似乎觉得有些奇怪。
“桑烨怎么没来上学啊？”
蒋挽回头看了眼桑烨的位置，也有些不清楚是什么个情况。
“不知道，我看浦振国也没有说什么，应该是请假了吧？”
陈晨若有所思地接过了陈清沃的书包，开始往楼梯走去。少年还没有下几级台阶内，迎面就和浦振国碰上了。
“老师好。”陈晨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裳，他见到浦振国的那一瞬间就下意识点了点头问好。
“啊，你来帮陈清沃拿东西吗？”浦振国有些心不在焉地简单问了几句之后就挥挥手让陈晨离开了。
刚刚擦肩而过的陈晨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问到浦振国。
“老师，为什么桑烨今天没有来上学啊？”
浦振国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愣了一秒钟，眼底划过的一丝可惜陈晨并没有错过。
到最后陈晨离开的时候，浦振国也没有告诉他桑烨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而是巧妙地将这个问题扯到了另一个话题上，叮嘱了几句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出租车的少年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思考着一个问题。
桑烨究竟去干什么了？
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再接陈晨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