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

“滴——”

门自动通过了人脸识别，陈清沃伸手将桑烨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有些吃力地推开了门。

桑烨住在最顶楼，陈清沃一只手扶着桑烨一手在玄关处摸索着开光。

光秃秃的墙壁上始终没有出现灯的开光。

桑烨的重量不轻，陈清沃还没有扶一会已经累得够呛了，咚的一声，本来就摇摇晃晃的男人摔在了地上。

背部传来沉闷的声音，倒在地上的男人扶着此时趴在自己身上的陈清沃。

女人的大脑懵懵的，就在刚刚摸灯的时候，陈清沃不知道为什么桑烨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拉桑烨的自己也跟着摔了下去。

好在有个人形肉垫垫在

一双还算清醒的眼眸中暗藏着风暴，如同一个漩涡一般，要将陈清沃彻底吞噬。

灯光昏暗之中，陈清沃能够在安静地环境里听到桑烨那有力的心跳。

正当她鬼迷心窍地想要低头去吻男人的眼睛时，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女人猛地扬起了头。

随后麻利地爬了起来，似乎跟身后有鬼在追赶一般。

陈清沃这次一下子就摸到了开光，飞速地开了灯之后朝沙发跑去。

只留下还倒在地上愣愣的桑烨，此时以一种仰头躺在地上的姿势盯着沙发前的女人。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似乎在控诉着女人的抛弃。

“不能鬼迷心窍，不能见色起意！”陈清沃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随后又侧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桑烨。

不知道是不是陈清沃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桑烨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撩拨自己。

在勾引自己！

陈清沃才不会上当，她假装冷漠地站起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倒在地上的男人。

桑烨的户型和陈清沃的户型是一样，但是相比较陈清沃家里的烟火气，桑烨的房子给陈清沃一种不怎么住人的感觉。

整个偌大的客厅只放着灰色的沙发以及投影仪，厨房的碗柜里甚至连碗都没有，墙纸并没有经过一丝装饰，就是纯白色。

灰蒙蒙的感觉让陈清沃甚至都觉得有些冷。

此时躺在地上半天的桑烨，见陈清沃根本没有搭理自己，于是又自己翻身爬了起来，似乎意识到陈清沃并不待见自己。

于是喝醉的桑烨非常乖巧地坐在了女人的身边。

桑烨甚至还将双手乖巧地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如此反差感让陈清沃根本没有办法不心软。

平日看着总是冷若冰霜的男人如今喝醉酒后就跟幼稚园的乖宝宝一样，想要靠近陈清沃，但是又害怕陈清沃讨厌自己。

于是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坐在陈清沃的面上。

“桑烨，你喝醉了吗？”

陈清沃本来还有些不确定，但是望着此时表现成这样的桑烨，她开始相信或许男人是真的喝醉了。

空荡荡的家里只有简单的家具，陈清沃不知道桑烨究竟住在这里多久，还是说他就是一直住在这种环境中。

这和她当年在小巷中见到的桑烨的家不一样，虽然那里破旧但是至少温馨。而桑烨如今的家就好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里面是灰蒙蒙的一片。

这个仅仅是桑烨的家吗？

陈清沃叹了口气，她心中摇摆不定的心情同样使得陈清沃自己陷入了痛苦之中。

桑烨并没有回答她那一句话，女人站起身想要离开。

此时她和桑烨的关系，倘若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陈清沃差一点就忘记自己今天晚上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为了和桑烨彻底告别。

“我走了。”

陈清沃站起身来，不顾桑烨望向自己时眼底的那一份脆弱与乞求。

沉默地背对着桑烨，金属的门把手明明就在面前，但是陈清沃却发现自己似乎还是很难做到按下把手离开的这一个动作。

这个困住着自己六年的梦境与飘渺的期待。

在彻底实现那天，似乎和自己预料之中的不太一样。

陈清沃想象过无数自己和桑烨重逢后的场景，有自己毅然决然的打脸瞬间，有自己悲伤离开的场景，有此刻摇摆不定的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陈清沃突然想起了六年前的一场风雪中，邓简坐在自己房间的床尾哭着对自己说。

这种明明舍不得却还是想要放手的感觉。

时隔六年，陈清沃终于明白了。

“可以不走吗？”

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甚至还因为空挡的房间而产生了隐隐的回声，低沉而又像是遍历沧桑。

陈清沃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桑烨已经有了清醒的模样，他撑着头靠在沙发上。

手掌挡在了额头，隐隐颤抖的手可以看出男人此时的不淡定。

喉头发紧，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是陈清沃知道自己和桑烨之间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回到从前的。

在空白的六年时间里，他们都经历了太多，或者说是改变了太多。

陈清沃从来不怪桑烨的不告而别，她不能接受的是他对自己的不告而别。

不仅仅是对陈清沃，同样也是对记忆中那个少年的不告而别。

“桑烨，我们之间差了六年的时间。”

在陈清沃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也沉默了，他很显然听明白了陈清沃的意思。

六年时间，已经快要占据生命的十分之一了。

等待的时间过长，已经让陈清沃遗忘了当时的心动。

随着门砰的一声合上，重新又归于平静的房间中，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知道经历了多长的时间，这才开始动身。

男人缓缓地站了起来，眼底的清明与悲伤情绪揉杂在一起。

陈清沃的话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中。

陈清沃没有说错，他和她中间差了整整六年时间，几乎是生命中的十分之一了。

回到自己房子里的陈清沃心里压着阴沉的乌云，空荡荡的房间似乎在哪里曾经也同样经历过。

劳累了一天，又经过刚刚和桑烨的对话，陈清沃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挫折。

沉重的身体砸在柔软的被子之中，并没有往日里猫咪的喵喵叫，自从年年生病之后，陈清沃担心它出什么事。

这段时间都是放在宠物医院中照顾着。

在一个人的时候，人总会更容易陷入低沉的情绪之中。陈清沃自从遇到桑烨之后，睡梦中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梦，她想起了很多，青春里不仅仅只有桑烨的画面。

那个美好而又青涩的青春，好友理想与自由。

明明都追求到了，但是陈清沃却好像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一般。

陈清沃没有想到蒋挽在得知自己偶遇桑烨的时候，竟然直接坐飞机赶了过来，等到陈清沃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蒋挽下飞机的时候了。

两人一出机场就朝着陈清沃的家里奔去，等到打开房门之后，蒋挽还是第一次来陈清沃在南京的家里。

她惊讶地张大着嘴巴：“卧槽，一个人住爽死了吧！”

蒋挽对于陈清沃的家好奇极了，她一会摸摸放在阳台上的沙发，一会又揉了揉年年的玩具。

随后两个姐妹花就躺在沙发上聊天，陈清沃只有在往日好友的面前，才会流露出与往日不同的一面。

那是一种对熟悉且放松的人才会出现的状态。

她不需要伪装任何的事情。

蒋挽将年年的枕头垫在自己的脑袋后面，随后盯着天花板发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随后猛地坐了起来：“对了，我今天来是要给你个东西的！”

蒋挽拉过自己的包包翻找着，陈清沃侧头等待，见蒋挽严肃的模样，还打趣道：“不是，你还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吗？”

蒋挽要给陈清沃的东西不大，因此被她包里的其他东西都挤在了角落里，等到她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事后。

陈清沃都有些等不耐烦了，已经拿起手机开始玩。

“就是这个东西！”蒋挽深深吐出了一口气，随后将手里的东西拿到了陈清沃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挡住了女人看手机的视线。

“什么？”

蒋挽拿过来的是一张对折的纸张，陈清沃有些好奇地打开。

那是一张照片。

陈清沃拿到这张照片的心情非常复杂，她抿了抿嘴巴，随后想要将照片重新合上，但是却止不住的手抖。

“这张照片，我本来是打算等你们在一起之后才给你的。”

蒋挽拿来的照片，就好像是跨越了时间一般，在时间的胶囊里保存六年之后，又一次呈现在了陈清沃的面前。

那是她和桑烨的合照。

在高考前一天晚上，他们一群人站在阳台上聊着理想的时候，蒋挽拿相机拍下的照片。

陈清沃望着照片中盯着少女背影的桑烨，那眼底化不开的柔软，是六年后的主角看到都会觉得陌生的感觉。

“你干什么突然把这张照片拿出来了？”

陈清沃故作轻松地将照片轻轻合上，刚擡头想要给蒋挽一个笑脸，却被自家好姐妹捏住了脸蛋。

“手感还是和以前的一样好啊。”蒋挽揉了揉陈清沃的脸，发出撸猫的叹息声。

随后又掐了掐了陈清沃的脸：“说实话，桑烨喜欢你。”

“这件事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从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

蒋挽其实一开始在得知陈清沃没有等到桑烨，桑烨不告而别之后，她就已经在心中给桑烨判了死刑。

“开什么玩笑，我姐妹这么美这么好，他不识货跑掉就跑掉了！”

陈清沃被蒋挽的语气给逗笑了，蒋挽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改变，如今成为一家杂志社编辑的她虽然很忙，但是经常会抽空和陈清沃打电话。

女人从沙发的另一侧蹭到了陈清沃的边上，随后歪头静静地盯着陈清沃的脸。

“你看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始终放不下桑烨？”

蒋挽从一开始对桑烨的鄙视，到后面积极地给陈清沃介绍对象，到如今，她只希望陈清沃和桑烨能够重归于好。

“我没有！”

陈清沃狡辩道，她错开蒋挽那审视的视线，随后嘴硬着给女人倒了杯水。

“你不是说和桑烨重逢了吗？”

“感觉怎么样呢？”

蒋挽认识陈清沃的时间都快要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半了，陈清沃任何的小动作与情绪都很难逃脱她的视线。

从陈清沃提起桑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陈清沃在扭捏，明明很想念，却还是要嘴硬着推开。

“天秤座都这样。”蒋挽耸了耸肩。

“说真的，既然你还喜欢为什么不给桑烨一个机会呢？”在玩笑之后，蒋挽收敛起自己的嬉皮笑脸，眼神中都透露着认真。

她是真的觉得，倘若连陈清沃和桑烨这一对都走散，那么这辈子她估计无法写出甜甜的小说了！

“蒋挽你知道的，他丢下了我。”

女人的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颤抖，那仅有的一丝嘴硬是陈清沃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屏障。

“你不是知道他当时离开是逼不得已吗？”

当年桑烨离开之后，陈清沃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她甚至都找到了祁柏了解过。

那天是蒋挽陪着陈清沃一起去的，不知道她和祁柏聊了什么，蒋挽只记得两人聊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出来的时候，少女的眼眶红通通的，眼泪却始终在眼眶打转，并没有滑落、

蒋挽至今都记得那个时候的陈清沃，就好像是已经接受了那个结果一样，一直到过去了很多年。

蒋挽才从陈清沃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内容。

大概就是桑烨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又为什么断了音讯。

如今男人回来了，陈清沃不愿意敞开自己的心扉也是正常，但是蒋挽就是害怕她一直这么折磨着自己。

“其实，过程有时候没有那么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蒋挽望着陷入自己思考的陈清沃，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接下来也只能让陈清沃自己选择了。

是选择让自己再次陷入痛苦之中，还是选择放过自己。

“这么多年了，你不还是没有办法爱上其他人吗？”

蒋挽这一句话就好像是一把利刃一般，彻底地将陈清沃心中的那一座高墙最脆弱的地方敲出了一个洞。

陈清沃平心而论，蒋挽说的话并没有任何问题。

这么多年了，陈清沃再也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人。

女人沉默片刻之后，轻轻合上眼睛倒在了沙发上。

“如果我能爱上他的话。”

当年爱上少年桑烨的是18岁的陈清沃，从那往后长大的陈清沃能否爱上长大后的桑烨。

连陈清沃自己都不清楚了。

4：其实，就像是喜欢的饮料一样，你并不会选择只喝一次。

但是当你时隔很多年后再喝，还会是长大后你喜欢的模样吗？

这是说不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