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
发布会进行得非常顺利，等到陈清沃与桑烨站在一起剪彩带的时候，台下不断闪烁的摄像头晃眼。
人陆陆续续地退场，而今天陈清沃他们小组和恒泰的代表还要去一起吃饭。
陈清沃跟在桑烨身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边上还跟着一个人。
一股有些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专心思考着自己事情的陈清沃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等到女人猛地擡起头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和前面正在走路的人落下了一大截。
不远处还能够看到正在和其他合伙人闲聊的桑烨，在一群上了年纪的人中，桑烨年轻而又俊朗的模样格外吸引着餐厅人的注意。
“你是桑烨的女朋友吗？”
耳边传来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陈清沃闻声看去，正是私自调换座位的童语年。
此时女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是小香风的套装裙，精致的发丝上还别着施华洛世奇的夹子。
跟脖子上的项链看上去是一对的。
“这好像是我和桑烨的私事吧。”
从私自调换位置开始，陈清沃就对眼前的女人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了。
她拧着秀气的眉头反问道，似乎觉得童语年的问题十分地冒昧。
“你······”
童语年被陈清沃的一句话就怼得哑口无言，她望着此时已经走远的女人的背影，自己的挑衅被彻底地无视了。
餐厅里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板以及合作方,酒杯碰撞之间，不断拓宽的人脉。
等到桑烨好不容易从一群人之间脱身出来的时候，他在整个大厅里搜索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抹身影。
却没想到此时的陈清沃根本没有在大厅之内。
女人站在大厅外的露天阳台前，望着此时一字一顿朝着自己发泄怒气的童语年。
不知道为什么，童语年的那些话好像真的刺痛了陈清沃的心脏。
阳台上的晚风很凉，陈清沃就这么站在那里，望着童语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倾吐着关于桑烨这近两年来的心酸。
“凭什么你一出现就打破了我和他的现状！”
童语年本来是打算用些阴暗的手段让陈清沃吃上一些苦头的，但是玻璃门折射出男人那一抹纤长的身影，童语年站着的那个位置刚好能够看到桑烨。
一向淡漠的男人在一堆应酬中却还在不断地用视线搜索着什么。
即使那道视线始终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但是男人眉眼间的烦躁与不安都被童语年看在眼里。
“小姐，要过去送酒吗？”一位身穿着服务员衣服的男人正垂首恭敬地站在童语年的面前。
她的手掌攥得很紧，视线苦苦地紧盯着桑烨，哪怕眼睛已经干涩到发疼，也不舍得睁眼。
她所倾慕许久的月亮，或许也同样是别的月亮身边的那一颗星。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童语年就这么站在了阳台上，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等待在边上的服务员一直在等待着童语年的吩咐。
“不用了。”
女人的语气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但是声音很轻，就跟晚风一样透着凉意。
听到吩咐的服务员就这么点了点头转身重新撤下，童语年用力攥紧的手掌又一次松开，有一种如释重负地释怀。
她无奈地低头笑了笑。
果然，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真的看到他痛苦的模样。
童语年给服务员一开始吩咐的就是给陈清沃下春药，然后随便找一个男人过去，不管有没有成，只要有纠缠的景象。
她要的就是陈清沃的身败名裂。
报复的快感让一开始紧绷着神经的童语年彻底地癫狂。
但是只是短短的一分钟，她看到桑烨身影的那一瞬间。
她就后悔了。
倘若自己这么做，桑烨真的会离开那个女人吗？
其实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童语年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桑烨这个人只会自己痛苦，却不会选择离开。
只要他是真的爱，那么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执拗的疯子。
“童语年。”
一道声音在童语年的身后响起，是那么熟悉以及刺耳。
女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过去，就看到站在阳台角落一盆绿植边上的陈清沃。
因为夜色昏暗，再加上有半人高的绿植遮挡着，童语年竟然根本没有发现此时阳台上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如果，陈清沃从最开始就在这里了，那么自己的所有计划应该都被偷听到了吧？
童语年对上陈清沃那一双冷静的眼眸，深潭般清澈的明眸里，透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都听到了。”
陈清沃的睫毛微微扑闪着，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但是她意外的是，童语年会在最后一刻选择收手。
对上女人眼睛里的疑惑，童语年神色一变，脸上的羞愧以及别扭被陈清沃尽收眼底。
其实就算童语年不开口说明，陈清沃也知道是为什么。
就从刚刚陈清沃站在第三视角看着童语年望向桑烨的视线，那根本遮掩不住的喜欢。
“童语年，和我说说桑烨这几年吧。”
陈清沃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那么讨厌了，她平静地站在阳台边上开口询问道。
在她和桑烨分开的几年里，一定发生了太多的东西，那是自己空缺桑烨生命的六年。
童语年没有想到陈清沃会突然像自己示好，从刚刚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或许这辈子都没有可能站在桑烨的身边了。
就在刚刚陈清沃望向自己那一眼中，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那个眼神就跟桑烨的视线一般，可以说非常地相似。
······
“我和桑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他大三创业的时候。”童语年轻轻吐了一口气，选择坐下来和陈清沃聊起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他一个人坐在酒局里，手中捏着一张纸。”
“当时，我很好奇，为什么身边那么多人都左拥右抱，他却只是在角落里捏着一张纸。”
“等到我走近找他搭话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一张纸。”
童语年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住了话头，她盯着陈清沃的眼睛。
已经有所猜测到后面剧情的陈清沃心脏微微刺痛了一下，她脑海中自动浮现着桑烨在喧闹的环境之中，就这么捏着自己给他的信一遍又一遍地熬过去。
“那是一封信。”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那一眼之中，我就觉得他非常地特别，和这天底下的男人全部都不一样。”“没有人会在美色与金钱之间，选择一封信。”
“可是桑烨却偏偏就是这么做的。”
“没有献殷勤，没有左拥右抱，只是读着一封信。”
童语年当年的疑问在此刻已经能够彻底被解开了，很显然三年前的男人读的那封信究竟出自谁手，一切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说真的，你为什么舍得和他分别？”
女人紧绷的神经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她望着自己追求了三年的男人心上人，只是最后问出了这一句。
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陈清沃的手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微微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就像是卡着鱼刺一般。
让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
“当初先离开的人，究竟是谁？”
陈清沃也说不清了，明明是桑烨最先离开的，但是陈清沃知道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桑烨还在原地。
如果当初自己在那个屋子前多停留一会，会不会分别的六年不会这么痛苦？
还没等陈清沃开口，此时童语年的身后就出现了一个人影，男人高大的身体投下阴影。
童语年几乎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一回头，果然见到了自己追求了三年的男人此时就这么站在自己身后，眼底是淡漠，藏匿着一座冰山一般。
视线转移，落在了不远处陈清沃的身上，那座冰山隐隐有了即将融化的迹象。
童语年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整个阳台上只留下了陈清沃和桑烨两个人。
“怎么了？”
桑烨眼尖地注意到了陈清沃泛红的眼尾，心下一紧，赶忙上前想要查看陈清沃的状态。
却不料突然被陈清沃上前抱了个满怀，双手就这么愣在原地。
怀中的女人身体有些颤抖，“桑烨。”
一直到两人回家的路上，陈清沃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反而是撑着脑袋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桑烨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侧头。
“你能不能好好开车！”陈清沃终于忍无可忍，她偏头盯着桑烨，有时候真的害怕桑烨开车把他们两个人的小命搭上。
陈清沃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事情，她只是觉得有一种侥幸的心理，同时也有一种后怕。
如果她那天没有去大冒险，她和桑烨会不会就这么一直互相消磨下去？
在听到童语年讲述着桑烨这三年间是怎么样靠着自己的辛苦以及努力，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她就会忍不住想，那那个六年前躲在出租房里的少年呢。
他又是怎么样度过那三年的呢？
被陈清沃凶了的桑烨有些委屈地移开了视线，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情绪，但是陈清沃还是能够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
“桑烨，带我去你离开南城之后住的地方吧。”
此时其实已经不早了，陈清沃说完这句话之后下意识擡眼看了车上显示屏上面的时间。
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听到陈清沃话的男人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又听到陈清沃自己手动撤回了自己的话。
“算了算了，已经很晚了。”
今天参加了一天的发布会，晚上又有应酬，陈清沃想也清楚此时开车的男人应该已经很累了。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略过的时候，陈清沃就发现车窗外的风景变了，陌生而又荒凉。
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女人侧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桑烨，男人眼底的青黑以及微抿的嘴唇看得出他此时精神并不是很佳。
却还是在陈清沃提出想要去看看他从前住的地方时，义无反顾地打转了方向盘。
“到了。”
陈清沃望向窗外，只见一栋栋挨得非常紧凑的楼房上，墙壁已经是灰黑色的，楼外面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
杂乱而又拥挤的街道甚至连车都停不进去，陈清沃推开车门和桑烨一同往里走去。
昏暗的路灯一闪一闪的，歪歪扭扭的电线杆上贴满了小gg，各种装修，电工等等。
陈清沃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比六年前桑烨原先住的地方还要来得糟糕。
各处都是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小巷，但是陈清沃跟在桑烨身后，只见男人似乎对于此处已经轻车熟路了。
一边走还一边和陈清沃介绍着。
“这家超市的老板娘人挺好的。”
“这条路上有户人家养狗，你小心一些。”
“这边会滴水，你走我这边。”
桑烨用简单的几句话给陈清沃描绘着他住在这里的三年。
一直到两个人不知道走过多少路口之后，桑烨这才在一栋楼房前停下了脚步。
深蓝色的大铁门紧闭着，边上墙壁已经坑坑洼洼露出了搬砖的模样，地上是长久没有人打扫过的垃圾以及污水。
混杂着鱼鳞，在路灯下折射着琉璃色彩，陈清沃擡手尝试着拉了一下铁门，却发现那铁门纹丝不动。
“看来今天是进不去了。”
陈清沃开口提议打道回府。
在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桑烨从一边的邮箱里掏出来了一把钥匙，轻车熟路地把门给打开了。
陈清沃：······还能这么操作吗？
铁门在寂静的夜晚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陈清沃望着面前用水泥砌成的楼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桑烨，你租的房子会不会已经换了住客啊？”
“不会，因为我把这里买下来了。”
桑烨一边走在前面开灯一边回答道，似乎在说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
陈清沃：······
牛逼。
桑烨的房子住在四楼，推开门之后是扑面而来的灰尘味，让鼻腔非常地不舒服。
陈清沃刚刚走进去就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见到陈清沃红着鼻头盯着自己，桑烨抿了抿嘴提议道：“要不你就在门口看看吧。”
“这个家里挺久没回来了。”
或者准确来说，自从桑烨开始工作时，他就给桑军重新买了处房子。所以，这里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也没有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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