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虽然着急忙慌地组织一场聚会,但顾青葳邀请的对象基本没有拒绝的。


    这个周末,顾家的别墅在蒋秀荷的巧手布置下焕然一新,关了大灯之后,亮起那些明暗交织,闪烁迷人的彩灯时,仿佛国外的乡村度假别墅,洋气,梦幻。


    蒋秀荷托人从锦中的大饭店请来大厨和点心师,做了西式中式的冷盘热炒和甜点糖水。


    按照顾青葳要求的样式,拼了几张长条桌,铺上餐布,再把这些吃的喝的摆上去,就是一个温馨的派对现场。


    顾青葳一大早起来洗漱打扮。


    她熟练地用混了京剧油彩的底妆遮盖掉上唇的手术疤痕,唇线笔勾画唇峰的时候,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停住动作。


    给她这道疤痕的人,她的亲生父亲,在纠缠顾家。


    为什么,她的亲生父亲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丝毫不为自己考虑?


    好在快了,她很快要解脱出去了!


    她不自觉手上用力,唇峰画得略高了一点。


    顾青葳面无表情看着镜中突兀的嘴唇,拿雪花膏润掉多出来的颜色,再冷静地补全妆容。


    赵婶把熨好的衣服挂在衣架上拿过来:“青葳小姐,衣服好了,你要泡个澡吗?”


    “泡澡?”顾青葳奇道,“大清早的泡什么?”


    赵婶眼神迷瞪:“小夏小姐喜欢泡,这会儿正泡呢。”


    她接到顾青葳有些瘆人的眼神,生生把还没说出口的话掐住了:她越泡越好看。


    根据赵婶的观察,盛未夏来了顾家以后,几乎是雨后春笋一样,一天一个模样,还没一个月,已经完全不见刚来时候的土气,举手投足别说这屋檐下的母女俩,比电视里的人还大方得体。


    这一切无法解释,只有泡澡这个与众不同的习惯是赵婶能看见的。


    好在顾青葳心思不在此处,没有再问下去。


    她看了一眼自己挑的衣服,红色蝙蝠袖大翻领衬衫,黑色百褶裙,跟国外杂志经常出现的封面流行色一个搭配。


    今天是她的主场。


    她准备好了,一定要让所有人记得她最好的一面!


    只是不知道,今天喻时会来吗?


    当顾青葳描下最后一笔口红的时候,楼下隐隐传来车门声和错落的交谈声。


    “青葳……我们来了!”


    是她的高中同学们!


    顾青葳又检查了一遍自己镜中的模样,像振翅的小鸟一样,翩然下了楼。


    “哇,好漂亮的裙子!”


    “青葳真的好适合这身衣服。”


    楼下很快热闹起来。


    顾青葳的派对算是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的第一场。


    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过完这个暑假,大家各奔前程,再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因此,人来得格外齐。


    但不光如此。


    每个人脸上明显带着好奇,眼神飘飘忽忽地往楼上去。


    毕竟锦中市不大,圈子更是不大,大家都好奇顾家的亲女儿是什么样,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喻雪灵进门的时候,把气氛推向了新高潮。


    “雪灵也来了!”


    她一出现,整个现场的中心便换了人,所有人簇拥过来。


    喻家大小姐把礼物递给顾青葳,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客厅,没见到传言里能让乌彪变哈巴狗的人,就淡淡地说:“我等会儿还有事,坐坐就走。”


    “书兰妹妹没跟着雪玲姐一起过来吗?”顾青葳拿着礼物盒子,亲亲热热地挨着喻雪灵坐,仿佛没在喻家老宅受过冷落。


    喻雪灵似笑非笑:“书兰能不能出门,这得看三哥让不让她出来,你应该知道吧。怎么,你没请我三哥?”


    顾青葳耳尖一烫,声音低得像私语:“请是请了,但喻时哥不是忙嘛。”


    听见喻时的名字,现场的气氛更热烈了。


    “还得是青葳啊,人缘不是一般好,要换我可不敢请喻时!”


    “那当然,也就青葳上下都熟。”


    同一时间,赵婶站在三楼的楼梯口,听着楼下传来阵阵热烈的起哄声,想到自己从丈夫那里听说的,养大她的那个男人那般恶劣,眼神里难掩打探:“小夏小姐,你不去楼下玩吗?顾老板和老板娘出门的时候特地关照,让你也去楼下玩玩,今天来的都是年轻人。”


    原话是,别让人家看笑话,真以为你们俩姐妹不合。


    当然这话是盛未夏上辈子听到的,这回她根本没在意夫妻俩什么时候出门,顾青葳又是怎么约的人。


    她看赵婶一副不想触霉头的表情,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扬了扬手里的书,笑了笑:“不去了,我要看会儿书,麻烦待会儿帮我把浴缸里的艾叶水放掉吧,顺便刷干净。”


    小孩子才喜欢这种没意义的社交,她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赵婶如释重负下楼,只是低声叨叨了一句不知好歹。


    还没到一楼,顾青葳抬头,满怀期待地问:“姐姐不下来吗?”


    “小夏小姐说她要看书。”


    “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待会儿上去看看她。”顾青葳皱着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是担心。


    “哎,青葳真的是太老实了,这不一看就是她那个接来的姐不给面子吗?”


    “是啊,听说可过分了,知道顾家送青葳去英国读书,非要去美国!美国可比英国生活费还高吧?”


    喻雪灵左右见不到真人,坐了一会儿耐心告罄,嘴角清淡地收了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雪灵姐再玩会儿吧,上次你说好听的英文歌,我练会了。”顾青葳探身到喻雪灵面前,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姿态亲密得仿佛亲姐妹一般。


    喻雪灵喜欢这种特意的用心,果然停住脚步:“那听听。”


    顾青葳坐在钢琴前微微一笑。


    她从小学会了在顾德胜的饭局上表演节目,这会儿如无人在场一样,抚着钢琴的琴键,动听的琴声倾泻开来。


    这首《nothinparestoyou》她只有磁带,因为喻雪灵说了一句这首歌大有来头,拿过很多国外大奖,她就花了很多功夫一句一句听音默谱,再练成曲子。


    现场众人很快被这首新奇的曲子迷住。


    顾青葳自信地露出淡淡笑容。


    盛未夏不过会唱两句歌而已,会弹钢琴吗?


    就算她不在国内上学,在场的人也会记住,她才是多才多艺的,顾家的女儿。


    琴声进入高潮篇幅,顾青葳将情绪融入琴音中,正要弹奏最出名的一段时,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抬头,弹错了一个音。


    “你谁啊?哎哎哎,怎么往里闯呢?”


    “我找我闺女!”


    “那也不能硬闯啊,你闺女是谁,我把她喊出来……来人啊,拦住他!”


    客厅里围在钢琴旁的众人纷纷扭头往外看去,别墅院门里,一个头发蓬乱,衣衫破旧的男人正一步步走近,脸上的表情凶狠又乖张,一看就很不好惹。


    客厅里,哗然声起。


    “会不会是寻仇的?”


    “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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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矿上的工人来讨工钱的!”


    “……”


    顾青葳手指僵硬地悬在琴键上。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她一寸寸转动头颈,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你找……谁啊?”一片抽气声中,终于有人问。


    盛大年叉着腰扫了一遍客厅。


    叫不出名字的吃食,布置精巧的家具,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


    比电视里的日子还要好。


    果然如别人所说,顾家有钱。


    他桀桀笑了声,露出满口大黄牙:“当然是找我闺女,看那杂种舍不得还我的闺女长啥样!”


    “赵婶……”顾青葳已经从琴凳上站起来,闪到赵婶身后,抓着她飞快地说,“你快去,给我爸打电话,快点告诉他那个人来了!”


    她一刻也没等,一息之间安排好后招,但仍然因为害怕声音发颤。


    赵婶心底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可怜啊,换个爹就是换个命。


    她家男人在乡下矿上,听说隔壁甜枣村这个盛大年,是出了名的又懒又凶,隔三差五打老婆孩子出气。


    也不知道盛未夏是怎么被养出息的!


    赵婶一边注意着客厅的动静,一边拨顾德胜的电话。


    但偏偏,越是着急电话越是打不通,打了好几次都是占线。


    前厅里,顾青葳作为主人已经避无可避,站出来应对:“请问你找哪位?”


    盛大年哼笑着上下扫了她一遍:“顾德胜养的闺女是谁,我就找谁。”


    “赵婶,麻烦你找姐姐下来。”顾青葳扬着颤抖的声音喊道。


    赵婶应声,放下电话,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中转身上楼。


    什么意思,让她拖延时间?


    喊楼上那位下来,不是更加添乱吗?


    盛大年忽然提声,盯着她吼道:“你个不孝女!顾德胜把你养得嫌贫爱富了,不认亲爹是不是?”


    在场的众人惊呆!


    顾青葳双手紧紧握起来,咬牙看着这个五官和自己有相似痕迹的陌生男人。


    楼上会客室里开了冷气,盛未夏搭着一块薄毯眯着眼,之前看到书合在一旁,露出书签的一角。


    没有什么比泡完艾叶澡后,再小憩一会儿更惬意的事了。


    “居然还睡得着。”赵婶嘀咕着推她,“小夏小姐,你快点醒醒!那个盛,盛家的来找你了!”


    “小夏小……”赵婶忽然收声,被盛未夏睁开眼睛那瞬间冷淡的眼神钉在原地,退回一步。


    盛未夏被吵醒十分不悦,懒得掩饰情绪的锋芒:“什么事?”


    “盛家的人来找你。”赵婶规规矩矩退远了说,“就在楼下。”


    她倒是正要找他办迁户口的事。


    可盛大年那种连老婆生病住院的钱都敢昧的人,要是没什么好处,怎么可能上赶着来?


    盛未夏抬眼:“他不可能找我。”


    很简单,他认为她没钱。


    赵婶张了张嘴,在这样犀利的眼神下小心思无所遁形,老老实实说:“他说谁是顾老板养的女儿,他就来找谁。”


    “那他是来找顾青葳的。”盛未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赵婶哑口无言:“那您下去吗?”


    不知不觉中,她用上了敬称。


    如果是上辈子,她看起来寸步不让,其实多半不敢下楼面对针锋相对的场面,但现在嘛……


    盛未夏露出一抹淡得令人恍惚的微笑,“本来不想看热闹,既然有人偏要请我看,那就捧个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