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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方便我们向对方求证一下……


    “啊啊啊……”卢小音的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李子木伸出手捂住她嘴:“你小声点儿,别给我惹麻烦!我还得去通知别人,走了哈。”


    这次入围第二轮筛选的有五个,但最终名额就一个,僧多粥少。


    跟公派留学和自费留学比,这个项目虽然拿不到对方学校的学位,但毕业的时候,简历上能有这么一段经历,对未来找工作可以说帮助非常大。


    所以,盯着的人真不少。


    卢小音本就喜欢影视专业,这份激动不言而喻。


    与之相对的,钱悦脸上难掩失落,孔礼真倒是十分平淡,她根本没想过去欧洲,拍了拍钱悦,劝道:“估计是考虑到专业的基本功,听不懂啥都白搭,我有预感,咱们寝室一定能去一个的!无论她俩谁去学了,回来再教你不是一样的?”


    钱悦难过:“学什么呀?我也不是为了上戏剧课,我就是想出去见识一下。再说,你看夏是那种认真上课的人吗?”


    新生翘课最多的,就是盛未夏。


    她翘了所有不抓考勤的课,连大学英语和大学语文都没上,除了上课点名的那几堂课之外,只上大思修(因为老师会说段子),以及本系独有的影视鉴赏。


    师大的学风非常自由,除了一些少数科目的老师会把平时的出勤和点名纳入总分考核权重之外,很多老师只要台下有人就行。


    盛未夏就堂而皇之地翘课了。


    多出来的时间,不是在宿舍睡大觉,就是跑学校外面玩。


    过得那叫一个惬意。


    她们齐齐又看向盛未夏,她脱下围巾收进衣柜,像完全没听到刚才导员的话一样。


    “夏,你想去吗?”


    盛未夏点点头:“没去过欧洲,想去看看。”


    “不是,你就不关心课程什么的吗?”卢小音难掩兴奋,“我听说人家赞助的好像是伦敦学院的王牌课程,这个学校我特意去电影学院问了,听说特别厉害!”


    话音入耳后几秒,盛未夏才像刚回过神来一样,问:“什么?在英国?”


    那岂不是……又要见到顾青葳了?


    有点晦气。


    卢小音看她变脸,不满地强调:“我不确定是不是伦敦学院,不过我说,你能不能上点儿心啊?”


    钱悦小声:“你要是不想去,能不能帮我跟导员说说,让老师重新考虑考虑我?”


    “要是能选上就去吧。”盛未夏算了算,看做公派旅游的话,划算极了。


    至于顾青葳,能碰上的概率不大。


    一天后,公布这次访学交换项目入选名单的通知,贴在了院办门口的公告栏里。


    除了盛未夏和卢小音,还有本专业两个男生,以及另一个女生。


    导员带五人进会议室等面试。


    曹懿过来看他们,正准备讲几句勉励之词时,其中一个男生站起来,大声对导员说:“我反对盛未夏进入最后的名单!”


    其他人面面相觑,卢小音则挡住盛未夏,脸色大变:“张佳欢,你说什么?”


    “曹主任,我反对盛未夏进入最后一轮面试,我有两个理由。”


    曹懿惊愕之余,看了眼平静的盛未夏,心下微定才抬手示意:“你说。”


    张佳欢冷冷觑了眼盛未夏:“第一,盛同学逃课是本系最多的学生,凭什么这样的学生享受学校的资源?难道学校准备鼓励学生逃课吗?”


    “第二,她,她乱搞男女关系,这样的人代表我校去欧洲交换,留给国外高校什么印象?荒谬!”


    一同等候的同学交头接耳起来,除了卢小音一脸气愤,其他的目光无不带着将信将疑的打量。


    因为盛未夏很少去上课,并不认识他们,但卢小音每个都认识:“你们该不会也这么想吧?这也太离谱了!”


    曹懿面沉如水:“张佳欢,你有证据吗?”


    作为系主任,面对这种当面的指证,她必须公平,公正地妥善处理,不能回避。


    “当然有!”张佳欢信心满满地他拿出一张纸,递给曹懿。


    曹懿扫了一眼,是今年新专业大一课表的点名记录表。


    “这些点名记录,是我每节课问各科老师要来誊抄的,曹主任您看,盛未夏的出勤情况,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曹懿脸色一滞,但翻看之下,很快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她看向自己亲口挖来的学生,轻声问:“盛未夏,关于上课出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盛未夏点点头:“有些课我的确没上。”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不代表愿意蒙受这样的骂名。


    加上这人当着曹懿的面发难,针对的不光是她,也有赏识她的老师。


    她必须自己开口给出解释,免得殃及池鱼。


    卢小音紧张地抓了她一把,另两个候选人则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但是,我跟任课老师问过,如果自己认为学科的掌握水平可以不上这门课,是否可以不上课直接考试。老师们给我的反馈是可以。”


    张佳欢讽刺道:“所以,你认为你的水平已经足够高,所以不用上了?”


    盛未夏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老师说我可以不上,要不你问问老师?”


    曹懿把点名表还给张佳欢,说:“这个我来解释一下吧。你们这学期的文学鉴赏课启用了新教材,这你们知道吗?”


    “知道。都是比较新的文章和小说。”候选人之一的女生说。


    “那你们有谁看过编辑及翻译团队的名单?”曹懿抓起会议室角落里剩下的样书,递给张佳欢,“这是发完剩下的样书,系里打算寄给国家出版中心参加比赛用的,张佳欢你既然认真上了,想必看过这个名单吧?”


    张佳欢头皮一麻,心里涌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接过来翻到扉页后面的团队名单,视线扫到最后一行,赫然看见了“盛未夏”三个字。


    啪的一声,他手一抖,书摔到了桌上。


    “这本书是我们学院今年出的参考书,因为印刷耽误了点时间,想必你们才拿到手上,本来没想参加比赛,但文学院院长和外语学院博导看过之后,都认为翻译精准优雅,文字简练清新,一齐推荐我们去参赛。”


    “很不巧,参与这本书翻译和润稿工作的,就是盛未夏同学。她利用暑假时间,翻译了其中的五篇短篇小说,并兼任了其中一大半的润稿工作,以达到风格统一的目的。”


    “所以,张佳欢同学你说的她翘课的原因,我想是因为这几门课的老师,都看过她的译文水平。其他几门课盛未夏同学有跟老师请示过吗?”


    “请示过。大学数学老师说只要考试通过就行,其他的,有两次实在起不来我请假了。”


    为了佐证这一点,卢小音拼命点头:“我作证,我们帮夏请假的!”


    盛未夏本来无所谓这次访学能不能选上,被这个叫张佳欢的男生一番污蔑之后,她倒真想去了——她不去,难道让这人去吗?


    张佳欢面如土色。


    他准备了很久的证据材料,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但曹懿的表情愈发严肃:“至于你说的第二个理由,我希望你拿出详实的证据,否则,我会为了保护我们女学生的名誉权,对你进行严肃处理。”


    此时张佳欢的信心已经摇摇欲坠,但事已至此,想撤也来不及了。


    他孤注一掷地拿出两张照片:“我有照片作证据,盛未夏和不同男性保持着暧昧的男女关系。”


    虽然早就改革开放了,国家也鼓励年轻人自由恋爱,但和不同的异性同时保持男女朋友关系,依然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爆炸新闻。


    卢小音的手紧紧抓着盛未夏。


    盛未夏拍了拍她手,叫她不要为自己担心——她作为当事人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两个”男朋友!


    曹懿拿起照片,一张照片上,盛未夏和一个男性面对面站着,对方递过来一个饭盒,看得出表情颇为宠溺。


    另一张照片上,盛未夏也是和一个男性面对面,对方摘下围巾温柔地给她围上,看照片上两人的肢体动作,让人相信两人处于热恋之中。


    两张照片上带着时间水印,相隔不过两三周时间,其中一张居然是两天前。


    曹懿放缓声音:“盛同学,这是你的私事,你如果不愿意在这里说,也可以不说的。”


    “她不说就退出!”张佳欢发狠地大声喊。


    “曹主任,麻烦你先报警。”盛未夏拿着照片,淡淡地说,“我报警有人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曹懿看着她平静清醒的眼睛,心下有了决断。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出国名额,她大可内部调停,但涉及到女孩子的名誉,觉不可能姑息!


    她拎起会议室里的电话机报了警。


    等待派出所来人的过程中,张佳欢焦躁地来回走动,时不时瞥着一脸平淡的盛未夏,心里时而害怕地打鼓,时而为自己鼓劲。


    很快人来了,对方问清事由后,开始做记录:“事由已清楚,报警人可以说了。”


    盛未夏指着第一张照片:“这是我堂哥盛勇,来给我送吃的。他的身份证号码:xxxxxxx,警察同志可以查一下户籍关系。”


    然后指着第二张照片,她抿了抿嘴唇,正想如何措辞,却听卢小音跳起来:“第二张男生是我们夏的对象,京大辩论队喻时,他围巾还在我们宿舍挂着呢!人家清清白白在处对象,什么人呐乱说话!警察叔叔,你们可一定要处理这个张嘴抹黑我们女同学的渣滓!”


    “放心,一定会处理!”警察记录下来,抬头问盛未夏:“方便我们向对方求证一下吗?”


    第62章 那个张扬跋扈的姑娘


    让他们打电话给喻时显然不妥,这成什么了?


    盛未夏措辞良久:“……他不是我对象,只是我朋友的哥哥。我想,我交不交朋友,和谁交朋友,都是我的自由,不能作为污蔑我私生活的理由。所以,我认为不方便打扰对方。”


    派出所同志记录完,点头说:“你说得很对,都上大学了,思想境界也要跟着一起进步啊,曹主任,这个小年轻我们先带回去做思想教育。”


    “好。”曹懿签了字,张佳欢被当场带走。


    剩下的另一个男生吓傻了。


    张佳欢来之前叫嚣了一晚上要叫盛未夏退出竞争,他还暗暗为此高兴过,传那些话他也有份,转眼张佳欢就被盛未夏弄去了派出所接受教育。


    万一,张佳欢在派出所把他给供出来呢?


    会不会影响到他入围?


    只听曹懿推了推眼镜:“今天的面试有两轮,第一轮学院内部面试,大家不用紧张,只是聊天,第二轮是投资方和对方院系的老师,是英文的。”


    她说完,留意了一番几个学生的表情,心里已经对人选有了数。


    曹懿把控场工作交给导员,自己转身进了里面半间会议室。


    “第一个卢小音,下一个林明准备。”


    盛未夏是最后一个,前面每一个都聊得飞快,轮到她同样也没聊太久专业课方向的内容。


    相反,曹懿对她刚才坚持要报警的动机感兴趣,问道:“能告诉我刚才为什么坚持要报警吗?”


    “很简单,我需要一个第三方。”盛未夏笑了下,“这个第三方不能是老师,不能是学生,更不能是学校。因为那样,无论如何处理都有主观因素影响最终结果,我必须报警,让警察来证明他的荒唐,让他接受处罚,让他付出代价。”


    “所以,你不是为了证明清白。”


    “我为什么要向别人证明自己的私生活?我有没有跟人处对象,跟几个人处对象,都是我自己的事。”盛未夏依然平静自如。


    曹懿看着她,欣慰地笑起来:“你说的对。人不要陷入自我证明的陷阱。我这边结束了,去吧。”


    她站起身,把她带进了隔壁的一间会议室。


    椭圆形的会议桌对面,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有着象牙色皮肤的白人男性,另一个卷发深目,但明显有着华人面部特征的混血男性。


    白人男性看了曹懿递过来的面谈表,先介绍完自己叫迈克尔后,问道:“请用三句话介绍一下你自己,要求包含一个你被吓坏的事例,并结合性格分析这件事。”


    他的口音夹杂着苏格兰方言,几个单词之间的连读非常拗口难懂。


    盛未夏很久没听苏格兰英语了,乍一听有点懵,但她曾经和苏格兰同学合租过,听清了那个很容易被听错的“feart”(吓坏的)。


    她想了一下,回答道:“人性很难简单概括,但我应该有勇敢的一面。我曾蒙着眼,被一只体型非常大的狗吓到过,但好在它只是舔了舔我的手。如果我不够勇敢,可能当时会吓哭。”


    回答的时候她把feart用了进去,迈克尔眼神中带了一丝惊艳,迅速和旁边的男人交换了个眼神。


    随即用很标准的英式英语笑着说:“谢谢你的回答。考虑到我们教师队伍的多元文化来源,我们必须考虑学生的英语水平足够应付日常学习,希望谅解。”


    “当然。”盛未夏落落大方地回应。


    “我想我没有问题了,剩下的交给我的朋友乔治。”说完,白人男性起身离开,带上了门。


    乔治放松地往后靠了靠:“我们还是用中文来交流比较自然吧,自我介绍一下,我的中文名字叫贺贤,刚才盛小姐谈到的那只大狗,还有什么故事吗?”


    他中文说得非常好,是那种没有方言口音的,纯正的普通话。


    他应该就是Longstar公司的人了,盛未夏想。


    在国外长大能有这样一口流利标准的中文,可想而知对方的家教有多好。


    “是朋友的狗,吓到我是个误会。”盛未夏想起喻时,心里浮起来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如果由他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会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贺贤一手握拳抵在唇边笑了一下,然后又问,“看了盛小姐的档案,为什么要从会计专业转到现在的专业呢?按照我对就业市场的了解,无论在欧洲还是国内,会计都是个很好就业的专业。”


    这个问题她已经被问过无数遍,那个“因为好玩”的答案几乎成了肌肉反应,但这个场景下,她觉得可以多说几句,以免对方的钱投错了人。


    “因为我不想过循规蹈矩的生活,过于确定的未来不是我期待的,学现在的专业,可能不好找工作,可谁又必须工作呢?我们死的时候,难道会因为,我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工作了一辈子而满意吗?”


    盛未夏不知道,她这么说的时候双眼透着神采的样子,有多么生动。


    贺贤又笑起来:“很有意思的见解。那既然说到遗憾,你有什么这方面的经历吗?”


    别人可能以为,刚才她那段话只是想象,却不知正是她真实的体验。


    只是盛未夏无法这么说。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回答:“我身世复杂,前十八年并不是在亲生父母身边度过。我遗憾于始终不知道什么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亲情,我为此追求过但最终放下。因为我知道,人全身的细胞每七年全部换新一遍,十八年的时间,我已经换了快三遍,执着于没有得到的东西并不能让我快乐,就当做,那是上一段人生,我反而能自洽。”


    事实是,那的确是她上一段人生。


    话音落下之后良久,贺贤站起身来向她伸出右手:“很有意思的回答,期待再次见面。”


    “再见。”


    这间会议室出去,是院办的走廊。


    门外没有别人,只导员在那里低头拿着本书在看。


    这个时间正好没有课,她道别后回到宿舍。


    却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整个宿舍齐齐整整的,居然都在。


    卢小音正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描述盛未夏手撕张佳欢的过程。


    “来了?快坐。”孔礼真把她拉过去。


    她啼笑皆非地坐下一起听。


    “你们那是没瞧见啊,那个臭不要脸的被派出所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呸,他张口就说咱们夏坏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他为什么偏要针对夏啊?”钱悦懵懵的。


    卢小音拍拍大腿:“还不是为了那个出国名额?!我算是看出来了,男人不要脸起来,比女人不要脸多了。居然能想出这种鬼话。还好咱们夏是好样的,让老师直接报警!”


    钱悦:“我感觉他这事儿筹备了不少时间吧,光是从每个老师那里抄点名表就够费时间的。说明他关注夏已经很久了。”


    “没错。”孔礼真唏嘘道,“我先前还以为是夏的追求者,每回我去交请假条,他都要问一句,盛未夏是不是又在宿舍睡大觉?”


    “恶心,管得着么他?!”钱悦和卢小音齐声声说。


    三人八卦完,卢小音终于把注意力收回到这次面试上来。


    “我应该是没戏了。那个老外讲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


    钱悦不信:“怎么会?语速很快?”


    “不是语速快,是……是他说什么我真听不懂。我一慌,后来面试那人用中文问我的题,我也没好好答。”卢小音沮丧完很快叹了口气,转而问盛未夏,“他们问了你什么?”


    听完卢小音的话,盛未夏猜到她们被问的问题,应该差不多。


    “第一个问了我最害怕的事,概括介绍自己的性格,第二个人问了我换专业的原因。”


    “天,你居然听懂了?我问了他们几个,都没听懂的,我们第一轮就惨了,后面就没好好答。”


    “他是苏格兰英语,发音的确不一样。”


    “那我就更聋了,完全听不懂。”卢小音愈发沮丧:“听说下周就公布结果,也没几天了。”


    结果如何,盛未夏并不关心。


    她抓紧时间找马以舲带路,去买了滑雪和滑冰的装备,跃跃欲试地等待第一个在京市的冬天。


    然后抽空取了钱,叫上张小春一起去金店买黄金。


    盛未夏在5克,10克和25克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挑了10克的,抬头问:“能刻名字吗?”


    “能的,我们总店刻,但是得过两天。”


    “夏,你买黄金干嘛?不是送生日礼物吗?”张小春指着其他首饰柜台,“还不如挑那些。”


    “那我问你,金价浮动跟什么有关系?”


    “这我当然知道!”张小春因为她那一万块的投资,几乎泡在了图书馆,理工大跟财经和金融相关的外文报纸和杂志,几乎被她翻烂,说起来头头是道。


    “金条有流通性。那丫头要挑是不是认真准备,又要挑东西好不好,我给她在黄金上刻名字,总算都符合了吧?”


    张小春懵懵懂懂地看着她,觉得好像有道理,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盛未夏轻叹:“其实是我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她什么都不缺,而我好像……除了知道她喜欢看电影之外,对她的喜好一无所知。”


    原来是这样。


    张小春想,她好像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盛未夏以前送她东西,可能是她亲手整理的题册和知识点,可能是她手织的围巾,包括她需要钱,盛未夏一言不发就说要给她一万块。


    她对朋友,从来都是用价值,而不是价格去衡量的。


    现在,她对那个张扬跋扈的姑娘,也用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心思,就像喻书兰一样,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有那样的敌对情绪。


    “放心吧,只要是你送的,她肯定喜欢。”张小春说不上来,有点儿醋醋的。


    “啊?”


    金店玻璃门外,喻时看着盛未夏从店员手里接过单据,笑意盈盈地写下“喻书兰”三个字,毫无郁闷的情绪,再次看了眼自己收到的传呼消息:


    【小夏被学院一个男生造谣,她报了警,可能心情不太好。】


    第63章 拿钱办事


    “怎么在这里?”


    盛未夏被张小春拉了拉袖子直起身来,便见喻时长身玉立在自己身侧。


    “买……金条。”她手上还拿着写完的名字,正要递给店员,喻书兰三个字清清楚楚。


    “给书兰买的?”他有些许意外。


    被看穿用意,盛未夏也不尴尬,笑笑:“你当没看到行不行?离下礼拜天还有一礼拜时间,你不回家吧?”


    “不回。”身后的男人比常人略浅的眼眸深了深,一抹笑意沉淀在里面,“不用这么破费。”


    “既然答应了她去,还是得准备。”盛未夏在唇边比了比手指,“你就当没看到过我。”


    “好。”他看向张小春,“这位是?”


    “我朋友张小春。”她偏过身给他介绍。


    本以为他只是礼貌,却听他发出邀请:“你好,我叫喻时,下周一起过来吃个饭吧。”


    张小春一呆,拼命摆手,结巴起来:“不了不了,我跟那个书兰不熟。”


    说完又想咬舌头,她能猜出来,眼前这位是那个嚣张丫头的哥,可请她干嘛呀?


    “小春不想去,我们先走了。”


    盛未夏了解张小春,她跟喻书兰不太合脾气,去了会不自在。


    然后去交完钱,拉着张小春转身离开,在隔壁店里买了点吃的,准备回西久胡同。


    “太冷了,我们叫个出租!”她捂着耳朵跺跺脚,正要招手拦车,又被张小春使劲一拉,指着前面让她看。


    前方路口,喻时坐在车里,降下了玻璃窗,正看过来:“上车,我送你们。”


    这么冷的天,盛未夏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拉了小春跳上车,自己坐到了前面副驾驶座:“这么巧,你也回家?”


    车里暖气开着,她舒了口气,终于有活了过来的感觉。


    喻时自然不能说,是特意去了她学校,看到她坐车来到金店,又一路跟过来的。


    他看着她冻红的鼻尖,眸光闪动:“嗯,办完事回家。”


    张小春在后排中间,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


    没好意思开口:偌大的京市,哪就那么容易“碰巧”遇到熟人?


    “你的围巾……”


    “乌彪……”


    两人又同时出声。


    盛未夏:“乌彪怎么了?你先说。”


    “乌彪送到京郊去了,喻书兰过完生日,送你过去看看?在燕停山那边。再过十来天下过大雪可以滑雪,旁边的湖面冻结实了还能滑冰。”


    盛未夏惊喜:“真的吗?我正想学滑冰和滑雪!”


    男人嘴角弯起一丝极浅的弧度:“不想滑的话,乌彪可以拉雪橇带你。”


    买冰鞋和雪板的时候,马以舲说自己亲戚家有个雪场,让她去玩。


    没想到喻时也有……


    她从没玩过滑雪滑冰。


    如果是乌彪拉雪橇,应该好玩极了。


    “它还会拉雪橇?”


    “当然,它拉得很好。”男人轻点头。


    “好!”


    张小春坐在后排,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那人不像只是朋友的哥哥那么简单。


    很快到了西久胡同,男人把车停下,盛未夏和张小春道谢后下车。


    两人踩着胡同口的雪层,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到家门口盛未夏掏出钥匙开门,张小春回头看见车还停在原处。


    “那个人还没走,他真是那个什么书兰的哥哥?”张小春狐疑,“兄妹俩真的不像……”


    盛未夏忽然想起来:“糟了,我忘了跟他说围巾的事。”


    “什么围巾?”


    盛未夏便把他上次来学校,拿了围巾给自己用,结果忘了还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围巾,给你用……”张小春终于知道哪里古怪了,这个朋友的哥哥,对自己的姐妹未免太好了点吧?


    这种感觉从初见,到车上,再到此时听了围巾这档子事,愈发明显。


    “他是不是……”张小春比划了一个爱的手势,往盛未夏面前一指,“不对,你俩是不是……”


    “是什么?”盛未夏低头开锁,没看到那个手势。


    “嗐,就是处……”对象两字还没出口,盛勇一脸风尘地从胡同口走来,高兴地大声说:“小妹来了!小春也在啊?快看看我带回来的样衣,你俩差不多能穿。”


    小春的话题被岔开,接过了沉甸甸的袋子,“勇哥,你这是买来做样子的,还是打算干嘛呀?”


    盛勇眼里满溢着激动的神采:“走,进屋说!小妹要是今天不回,我还想发传呼呢!”


    进门后,盛未夏发现屋里是暖的,显然是盛勇提前烧了等她回。


    他先去看了炕炉里的炭,洗干净手,才拎着暖水瓶进来。


    “外面冷,你俩先喝点热水暖暖。”他给两人倒水,然后拉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A4大小的牛皮纸文件袋,绕开了层层线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盛未夏。


    “小妹,你上次说的,铺子得找有一手的上家租,我找着了!今天时间太急,我要今天不定下来就被别人抢了,你看看……”


    盛未夏看着手里的文件,是一份店铺租赁合同。


    上面列清了店铺的位置,租期和价格,附件有产权所有人信息。


    乍一看手填信息没什么问题,但多年的经验还是让她扫了一遍印刷部分的条款。


    快速翻动中,一条印得很小的备注引起了她的注意:


    【转让后商铺现有装饰、库存、设备归乙方所有,如提前中止租赁,相关装饰、库存及设备仍归乙方所有,但需按原价折算支付给房东。】


    这是什么霸王条款?


    合着租铺子,连带着库存也得负责吃下来?万一库存多报呢?


    她目光停在那处,张小春也看到了这行小字:“勇哥,你是把人家没卖掉的库存也吃下来了?”


    “对啊,老板说那个人没付租金跑了,这些存货就便宜我了。”


    完了,房东两头吃。


    盛未夏抿唇:“哥,合同里不是这么写的,万一你不租了,这些库存是要你原价支付的,还有,万一前面的租客回来要这批货呢?”


    “小妹,你的意思是,这些货我不能卖,万一不租了还得给房东钱?”


    “是这样。库存多吗?”


    盛勇脸色很难看:“七百条牛仔裤,牛仔裙什么的。”如果按所谓的原价折算,至少值两万块!


    刚才还激动雀跃的心情,像被水淋了哥透湿一样。


    他抓起合同,低吼道,“我找他去!”


    “等等哥,合同签了就已经生效。”盛未夏沉吟片刻,“这合同本身有漏洞,没有附件证明这一条指的是什么东西,有哪些。”


    “对,没写清!”张小春笑起来,“那是不是双方都是一笔糊涂账?对方真来要东西也说不清。”


    “从合同看是这样。”


    “我看看衣服。”张小春抖开了盛勇带回来的新衣服,咦道,“我怎么觉得还挺好看?”


    但盛未夏毕竟比他们都多出很多工作经验,见过很多阴阳合同,沉吟道:“哥,你找时间去办两件事,第一件,铺子里小到螺丝,大到货架,你清点了全部列上去,跟房东补签一个补充协议。第二件,找到上一任店员,把那些库存批发价问清楚。”


    张小春不解:“那还是要把库存揽到头上吗?”


    “试探一下房东这个合同是不是跟上一家也这么签的。如果是一样的签法,那这些库存就是天上掉的馅饼,反正卖多少都是赚的。”


    “我懂了!”张小春有些兴奋。


    看再多的书和案例,都不如这些活生生的例子。


    “勇哥,我有个想法,你把货挑一挑,好的款式大胆卖贵点,等赚到钱,剩下的便宜卖。”张小春刚自学了市场营销,活学活用。


    盛勇当即动身:“听你俩的,我现在就回去拿样品。”


    他飞快出门,等张小春做完午饭,盛勇打车回来了。


    盛未夏暖洋洋躺在罗汉床上,看张小春给盛勇挑款出主意,如何把成本最好的最快卖出去,卖多少件之后,剩下的可以便宜卖。


    盛未夏忽然想起了孔礼真。


    自从她给阿九对账之后,去旁听了经管院的专业课,现在看账本的水平日渐增长。


    实操永远是最好的学习方法。


    阿九私下打电话谢她,因为这些账本比较敏感,他交给任何一个喻家的会计都不合适——要么做出一本假账来,要么捅出个大篓子。


    而孔礼真,不问这是什么生意的帐,只做最简单朴素的计算,核对。


    她再也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去学生家里做家教。


    省下的时间,不光学了本事,还赚了比勤工俭学多得多的酬劳。


    于是她灵机一动:“哥,小春高考数学满分,学的又是金融,以后是做投资的好手,给你做的方案,算的账,是不是清清楚楚?虽然你刚起步做生意,但需要一个给你算账控制成本的人,不如每月付工资请她给你搭把手吧?”


    张小春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我这点算什么?谁都能干。再说勇哥是你哥,就是我哥,我哪能收勇哥的钱……”


    “错了。越是亲兄弟越要明算账,你看,我跟我哥之间都签协议的,按什么比例分钱,再说,你提供劳动,我哥付钱,这样大家才能一起把生意做好。”


    以前她也不好意思跟熟人谈钱,包括上辈子给顾德胜做企业规划,没想过从中拿自己应得的咨询费。


    结果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篡夺顾氏的掌控权,没安好心。


    死后她才想明白,拿钱办事才是不伤感情的做法。


    “小妹说的对,你要不收钱,我哪好意思再找你商量?”


    盛勇说干就干,掏出一张空白的纸,抬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张小春,“我知道你学习也忙,每周先来帮半天,算算帐,出出主意,先按每月200你看行吗?”


    “这么多?!”张小春脸更红了,拼命摇头。


    之前找勤工俭学的机会,一个小时才几块钱,每月最多赚个几十一百,哪想过这么多钱。


    “拿着。”盛未夏笑着把钱和纸都塞到她衣兜里。


    张小春眼睛红红的,心里热热的,忍不住抱住盛未夏。


    想到以后有稳定的现金流,让她一下子心定下来,再也不怕给家里添麻烦,甚至……等她学好了,用盛未夏借给她的一万块做股票投资,等赚到钱以后,她还能给家里钱!


    这么一想,学习的动力更足了。


    盛未夏看他们各自忙碌,美滋滋地继续看电影。


    在一片安静祥和中,Bp机响了起来:


    【出国名额定下来了,礼拜一上午的课你可别翘啊,来一趟院办。罗巧容。】


    第64章 你心里没数?


    罗巧容让她礼拜一去院办的意思,不言而喻。


    盛未夏有预感自己机会比较大,但没想到结果来得这么快。


    还以为跨校交换项目,一般都有比较漫长的立项,报备流程。


    而Longstar这个项目,从通知,执行,到决策,都太快了些。


    她一回学校,导员就像安插了眼线一样得知消息,把她叫去将时间安排通知她。


    说完,难掩艳羡:“公费出国哎,等明天公布之后,你可就是全学院最幸运的姑娘了。”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她是不太信的。


    导员通知她的地点是曹懿的办公室,敲开门后才发现,除了曹懿,罗巧容,还有院长和副院长。


    整个学院头头脑脑都在,等着给她颁发通知书。


    盛未夏在门口脚步一顿,曹懿把她半搂着带进门:“来,今天领导们都在,是为了恭喜你。”


    见到她,院长手摆了摆,乐呵呵笑:“我们不搞形式主义,就来看看从经管转过来的优秀学生。”


    说完,又问罗巧容,“听说小罗那本鉴赏教材,也有盛同学出力呢?”


    “是的,院长,盛同学翻译了其中六篇,还帮忙最后统了稿。”罗巧容说完,朝她眨了眨眼。


    “好好好,希望盛同学这次去欧洲交流,学有所成。”院长将一封淡金色的硬质信封递给她,“好好学习!”


    盛未夏头发发麻,心里有些愧意。


    跟其他人相比,她没打算过去苦读,只想看看那边的风光,享受一下不同的教学。


    盛未夏打开看到手写的通知书上,写着项目为期四个月和伦敦大学的课程名,以及12月末启程的时间。


    她微微皱眉,确定是英国。


    想了想,她趁着院长等人都在场,开口问道:“这个交换项目有什么要求吗?”


    如果是个纯“苦读”项目,她现在退出也不造成损失。


    “盛同学有什么顾虑吗?”另一个领导问。


    盛未夏坦诚地说:“是这样,我可能做不到晨昏不停地苦读,读很多文献写论文,或者写很多作业。所以,如果这个项目学习强度太大,可能其他的同学比我更合适。”


    众人都有些愕然。


    他们当然都耳闻了面试当天的闹剧,这么好的机会,像财帛动人心一样,让学生因为嫉妒做出那样的事来。


    可这位——


    居然第一反应便是:我不适合苦读。


    还是罗巧容打破沉默:“Longstar这次挑选的交换项目是一个中期课程,非专业人士只要通过一个笔试也能参加,所以我想,难度和强度都不会太大的。”


    她作为知情人,不禁为某个人的未雨绸缪感到佩服,居然连她这个反应都预料到了——


    “容姨,如果她担心项目压力大,你不妨告诉她,非专业人士也能参加,应该可以打消顾虑。”


    果然,盛未夏松了口气,把通知书合起来:"那好,谢谢。"


    但很快又想到,“但这个时间过去的话,期末考试怎么办?”


    她给他们提了个全新的问题。


    教务处对学生的考核有规范和要求,没赶上考试,得像没通过考试的学生一样,和下一届一起重考。


    院长便说按教务处要求明年补考,曹懿则建议争取给优秀学生免试。


    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盛未夏听他们争论,心里哭笑不得地想,谁知道明年会发生什么,兴许自己又有别的什么想法,连大学都不念了呢?


    于是她问:“既然可以延迟考,那提前呢?都是基础课,应该有很多往届的试题吧?”


    罗巧容给她使了个眼色:“你确定?”


    师大的基础课要求很严格,大一大二的挂科率是非常高的。


    “确定。考吧。”盛未夏笑笑说。


    几个学院领导离开曹懿办公室后,罗巧容把她一拉:“我刚刚的意思是别提前考,你虽然英语和语文好,可毕竟那么多课没上,靠自学真的很容易挂科,回头一样重考何必呢?”


    “没事,挂了我也不吃亏。”


    “行啦,我看她心里有数。”曹懿递过来一张纸,“这是Longstar给的准备资料盒清单,你该准备护照和签证了。自己注意着点时间,别耽误了。”


    “好。”


    “还有,本来学校会给你担保,但让导员联系你家里的时候,你父亲说资金担保他会给你准备,所以办签证的时候记得自己带上。”


    盛未夏脸色一变:“学校联系我家里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吧,有什么问题吗?”曹懿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学生出国,学院里必须把这些基础工作做在前面,万一有什么困难好留点余地。”


    她摇摇头:“没什么。”


    也就是说,他们都知道她要去英国了。


    可他们居然没有联系她?


    前一晚顾德胜收到师大的电话,既意外又惊喜,连连跟导员表示:“钱我们自己准备,不用麻烦学校。”


    挂了电话,他呆愣了几分钟,才跟蒋秀荷说,“秀荷,学校要派咱们闺女出国,你明天去给她汇十万块,再想办法换点英镑。”


    “什么?”蒋秀荷放下手里的计算器,抬头问,“去哪?”


    顾德胜眼神还有些呆滞,没从巨大的冲击里回过神来:“英国,公费去的,咱们闺女太有出息了!”


    这个牛够他吹上一年的,可这念头出现只一秒,脑海中又浮现盛未夏冷淡的眼神。


    蒋秀荷也高兴起来,可很快又说:“她们俩都去了英国,这可……”


    是啊,都去了英国,他们该说什么,让盛未夏去看看顾青葳,看看她为什么去了几个月,就不再关心家里了吗?


    这想法只闪现一下,就叫人尴尬。


    “我打个电话给大哥。”顾德胜拨通了蒋明智的电话。


    除了出国这件事,还有上次检查组的领导口中透出认识闺女的事,他要问问。


    “小夏要出国?这专业是不是不对?”听到电话,蒋明智同样意外。


    他虽然不是教育口的,但这种项目一般还没落定下来之前,总有点消息,他完全没听说。


    再有,换专业这么大的事,小夏居然一个人悄悄给办了,连家里都没商量过?


    蒋明智夹枪带棒:“你们是怎么当父母的?还在京市住了那么长时间,你们就没关心过孩子的学习?”


    顾德胜讪讪的:“她一礼拜也就回来一次,说不了几句话……”


    “狡辩!孩子就是被你们给伤了!”


    蒋秀荷把免提打开:“哥,我想着反正要给她汇笔钱,这次的担保我们做好以后,再给她多换点英镑,穷家富路嘛。再有就是,我们想跟你一起拿个主意,给她再置办点什么,你看……”


    “给生活费不是天经地义的?青葳在外面,难道你们没给钱?哼,置办东西,我看置办什么都不如置办房子叫她高兴!”


    这倒是再次提醒了夫妻俩,看得出来小夏对西久胡同那房子是真心喜欢,交给盛勇收拾得很用心。


    二话不说,顾德胜拍胸脯:“那大哥你帮忙物色物色,再给她找个好点的房子。”


    “行了,我有数。”


    “还有就是,大哥知道一个姓罗的领导吗?上次检查组过来,他说我有个好女儿……我听下来说的应该是小夏。”


    姓罗的领导,还是检查组的?


    难道是……


    蒋明智一下子坐直了:“我不敢乱猜,但要是检查组的应该是主管金融工作的一个部长,居然认识小夏?”


    他想到那天盛未夏匆匆离去没有留饭,因为家里有同学在,不禁也有些黯然,那孩子大概连自己也保持着距离,“那应该是小夏自己的人脉,不是同学就是朋友吧。”


    初见时他就知道,这个外甥女不一般,但有这样的际遇,也是他没敢想的。


    “她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她为啥不跟你们说,你心里没数?”蒋明智大声说完挂掉电话。


    至此,顾德胜没敢给闺女发传呼。


    夫妻俩人盘了一晚上能随便动用的现金,拨了10万出来给她存担保资金,又拨了2万准备换汇,最后拨了15万出来准备买房。


    曹懿把话交代完,挥手让罗巧容送盛未夏,自己则打电话给教务处沟通提前考试的事情。


    两人走出院办时,一年级的导员和德育处干事正在张贴一张通告。


    “咦?”罗巧容瞥到一眼,奇道,“张佳欢的处分?院里不是讨论过,让他写五千字检讨之后冷处理吗?”


    “是这样。”德育处干事推了推黑框眼镜,“可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里面列举了张同学对盛未夏同学的跟踪,和背后的诽谤,且有详细的知晓人信息,我们是私下一一核实过,才给与进一步处分的。”


    德育处通报的出发,会记录在学生的毕业档案里,找工作的时候,会面临巨大的压力。


    尤其他们这种新创办的专业,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罗巧容瞠目结舌:“他,他跟踪小夏?”


    “是的,从军训开始,就一直在跟踪盛同学,我们在他宿舍搜到了盛同学用过的笔,扔掉的纸,甚至……”


    她为难地叹了口气,“吃过的糖。你说说,这种情况怎么宽大处理?而且举报人在匿名信里说了,如果不严肃处理,会进一步向上举报。”


    导员愤愤:“就一变态!不让他退学已经很仁慈了!小盛你别怕,学校让他休学半年,通过考核后再让他复学。”


    盛未夏惊愕,她竟然迟钝到对此一无所知……


    “哟,这不小夏嘛!”


    迎面走来两人,其中一人身高颀长,穿黑色的长外套,气势迫人,她不用看脸就知道是喻时,另一人顶一头自然卷,正玩世不恭地笑眯眯看着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名字叫周思。


    第65章 他们骨子里面是同一类人


    盛未夏对他客气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喻时:“怎么有空来这里?”


    上次他过来没头没尾说了几句,留下一条围巾之后,两人还没见过。


    这会儿见了,有些局促。


    她盯着他修长,露出悍利喉结的脖子,心想,他没戴围巾。


    “过来交流。”喻时停住脚步,垂目看着她,渴望着从她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探查到其中的情绪,也渴望着此时现场其他人都不在,他可以同她单独说话。


    “哦,那再见。”


    “今天一起吃饭,可以吗?”


    他请自己吃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盛未夏迟疑了片刻之后,点头说好。


    双方错身而过后,周思看四周无人,挤眉弄眼地小声问:“怎么,英雄救美还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话让他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证据,喻时脸顿时一冷,不快地说:“话多。”


    周思调侃道:“话多也比你这样强吧?什么也不说!巴巴地让我找这师大的熟人去查一个男学生,查到了又不痛快,怎么,现在人家学院给他休学处分了,还不满意?”


    “我应该满意吗?”喻时冷冷地说。


    一想到他不敢唐突半分的人,被那样一双阴私的眼睛在暗中偷窥,跟踪,甚至觊觎,他就非常不舒服,休学处分很重?


    周思抬手看了眼表,见时间还充裕,便把身边的男人往院办旁边的小花园一带,开始思想教育:“我说,哥们儿你没有谈过,你听我的,追姑娘不是这么追。你得让她先知道你对她有那意思,要不然你做的一切对方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时机还不成熟。”喻时摇头。


    他之前只是出自本心地对她好了点儿,她就直接摊牌要划清界限。


    要是直接表示,说不定连现在靠近她的机会也会失去。


    周思急躁地摸着下巴:“你真的被老头教坏了,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慢慢来?爱要大胆说出口,就凭你的条件,她会不要你吗?”


    “她会。”喻时平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挣扎和隐痛,“如果她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至少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


    在周思眼里,“她会”这两个字已经足够炸裂,但卑微的“朋友身份”直接震碎了他坚不可摧的价值观。


    他惊愕良久:“你知不知道别人封你是京大校草?咱们校草现在丢份到这地步了?你真是被林老教坏脑袋了,他谈恋爱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我,上一次恋爱还是三个月前!这事儿也得讲究个与时俱进吧?”


    喻时转身离开,冷漠无情:“老师只有一次恋爱经验,且百分百成功,但你只有失败案例,经验不值得参考。”


    概率是这种用法吗?


    周思:“……你他大爷的!”


    到了饭点,周思被无情地抛弃,喻时拿了罗巧容的饭卡,等盛未夏上午的课结束后一起去教师餐厅吃小炒。


    “罗老师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她有安排了。”喻时镇定自若地说。


    两人点菜时,盛未夏想起上次点多了被笑,拦着他只点了三个菜。


    坐下后,喻时把桌子重新擦过:“今天在院办做什么?听辩论队的人说,是有什么喜事吗?”


    想到这件事,盛未夏心里有些别扭:“算是好事情,我被选上去英国交流,今天去院办就是这件事,接下来要办护照和签证。”


    喻时看着她:“可是你不太高兴。不想去吗?”


    “也没有不想去,没去过的地方我都想看看。”她忽然自嘲地笑了下,“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不想在那边跟顾青葳打交道。”


    不想见顾青葳这件事,她居然如此轻松地在喻时面前提了起来。


    他一定觉得很无聊吧,她自己都觉得无聊至极。


    但喻时只是拧着眉:“不想打交道就不要跟她见面,顾家没资格要求你做什么,不想做的事不要浪费时间和情绪。”


    他懂她的意思,这个认知让她忽然有种非常放松的感觉,点点头:“我知道。”


    以前觉得,跟喻时说话有种跟聪明人不用废话的爽快,现在发现,他不光是聪明,他还很懂人性。


    即便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事事都考虑她利益得失的盛勇,都会劝她跟顾家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和平衡,但喻时不,他只是说,他们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和情绪。


    她看着他家教良好的用饭礼仪,忽然觉得,他们骨子里面是同一类人。


    一股自然而轻松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萦绕,让旁人看了都觉得,这两个人有种难言的默契。


    张佳欢被处分的消息,还是在人文学院刮起了一阵风,处分中没有披露盛未夏的信息,但当时在场还有其他人,很快不少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


    起初也不过是别人会多看她两眼,后来,盛未夏经常在宿舍收到贴在门上的小纸条和小礼物。


    【谢谢同学勇敢报警,骚扰了我一学期的男生现在不敢出现了。】


    【三栋某宿舍全体女生感谢你,没有你大胆发声,偷我们内衣的贼不会停手!无以为报,请你吃糖。】


    【同学干得漂亮!家乡特产芝麻酥糖希望你喜欢!】


    卢小音唏嘘道:“说实话,我还有点儿担心张佳欢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来,但幸好学校让他休学了,再回来估摸着得留级吧,总算是碰不着了。”


    孔礼真则忧心忡忡:“不管怎么样,你去英国前这段时间,别一个人进出了,我们陪你。”


    “没事,总不能我跑步锻炼还带着你们吧?”


    果然,说起跑步,众室友都退却了。


    “我不怕他,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我总不能因为一个张佳欢就不出门了。你们看,学院为什么严办他,就是因为有好心人举报。”


    “说得好!”


    但孔礼真还是尽可能地自己方便安排的时间里,陪伴盛未夏进出。


    盛未夏去办了护照,办签证前去银行办流水证明的时候,才注意到顾德胜他们给她办的资产证明有十万块。


    陪她办事的盛勇也吓了一跳:“这钱是什么时候给的?这钱算是给你的吗?”


    “算是给我的吧。”


    看了下证明里记录的时间,应该是他们接到学校电话次日就去办的。


    存在她名下,自然算是给她的。


    算了算他们这一年给她的钱居然不是小数。


    盛未夏办完材料,打了个电话回锦中问起这事,顾德胜颇有些自得地说:“这十万给你当保证金用,还有三万给你换成英镑了,到时候带身上。”


    这个金额大大超出了盛未夏的想象。


    她上辈子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因为一句随口的“又花完了”记了很久很久,从那以后,她没拿过顾家给的生活费,靠奖学金和打工赚够自己的日常开销。


    现在怎么这么大方?


    “不用这么多,对方提供学费和生活费的。”


    “让你拿着就拿着,出门在外没有钱怎么行?”顾德胜大声说。


    “我真的用不了这么多,是想让我给顾青葳带钱吗?”盛未夏平静地问。


    顾德胜一下子哽住:“没有!就是给你的。”随后,他轻声地说,“反正她也没打电话跟我们说不够。”


    这个话题就揭过去了,蒋秀荷插嘴说:“小夏,我们让舅舅给你在京市再找找房子。上回不是说你先看中的是个楼房,就是小点吗?这回买个大点的,我觉得楼房方便安全点儿,现在那房子的院墙一翻就进来了。”


    还要给她买房子?


    看来喻时帮忙处理卖掉的库存煤,量很大,要不然没这么多现金可用。


    可这份大方,是不是来得有些突然?


    盛未夏不去想夫妻俩为什么要给她再买套房子,欣然接受:“那好。谢谢……爸妈。”


    等办完签证,也就到了喻书兰生日的那个周末。


    她一大早给盛未夏发了传呼:【今天我不做作业,你可要早点来!】


    盛未夏穿上盛勇从八面铺给她和张小春买的新款滑雪服,在关上箱子前,又看到了喻时的那条围巾。


    上次在院办碰见的时候,他没有戴围巾。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只有这一条围巾,但盛未夏还是塞进包里,然后出了门。


    天太冷,她照例叫了辆出租车去牛耳胡同。


    下了一夜的雪后,门楼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显得红色的如意门和青砖格外古朴。


    门楼檐下挂了只玉色的宫灯,在寒风中滴溜溜转。


    在古朴和雅致之中,显出了一分俏皮天真。


    这当然是喻书兰的品味。


    她含笑正要抬手敲门,门却自己开了,露出喻时的脸。


    “外面冷,快进来。”他垂下的视线扫在她脸上,将其唇角未消的笑意看在眼里,在自己没注意的瞬间眼神变软。


    “呜呜呜!”伴着一阵阵脚踏声,乌彪撒着欢冲到她面前,乖巧地蹲坐在喻时身侧,歪着脑袋喷出白雾一样热腾腾的鼻息。


    天气冷了之后,乌彪的毛发愈发厚了,这样一歪像毛绒绒的猛兽。


    “呀,不是说把它送到郊区去了吗?”她弯腰捧着狗脑袋搓了搓,轻声,“乌彪的毛真暖和!”


    乌彪也像能听懂她话一样,把狗脑袋搁在她掌心,轻轻蹭着。


    “阿九回来了,刚把它带回来。”喻时在她身后关上门,“进去坐。”


    进了垂花门院子的中庭摆了个烧着碳炉的烤架。


    虽然寒风萧瑟,靠近那炉子却暖意融融。


    谁能想到院门之外银装素裹,里面却温暖如春呢?


    东厢房的门哗啦一声拉开,喻书兰从里面探出头来:“你来了?快来!”


    她偏过头对身后说:“那我进去了。”


    “嗯。”男人停住脚步,等她进去后,转身回了正房。


    罗巧容和马以舲已经在里面,正歪在一起看一本杂志,见她进来,马以舲笑道:“我还说呢,乌彪这么高兴是为了谁?巴巴地喊了喻时出去迎!”


    “这么多吃的塞不住你嘴!”罗巧容拿起一块巧克力往马以舲嘴里塞。


    “我错了我错了!”马以舲嘀嘀咕咕不满。


    盛未夏打开包拿出金条,被喻书兰好一阵点评最终高高兴兴收下,惹得罗巧容发笑:“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礼物点子!”


    拿出金条后,她看着包里的东西,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又忘了把围巾还他。


    第66章 不要急。慢慢来。……


    喻书兰的生日,说简单也简单,只是几个人一起吃火锅,烤肉。


    中庭的炉子一直烧着,喻书兰不想出去挨冻,就没烤,倒是盛未夏吃了会儿火锅觉得热,主动请缨出去烤。


    刚烤了没一会儿,阿九举着一大串喻书兰要的冰糖葫芦回来了。


    乌彪挨在盛未夏脚边,摇着尾巴朝阿九小声叫了声。


    “盛小姐,怎么你一个人烤呢?”阿九把冰糖葫芦交给阿姨,搓了搓手,“这种活儿还是我来吧,您休息会儿。”


    “不用,你去吃。”喻时走过来。


    阿九笑着走开:“好咧。”


    扭头看了眼站在烤炉前的一双背影,他推开餐厅门,把迎面准备出看烤肉进度的喻书兰拦住,“书兰小姐,外面太冷,你还是坐回去吧。”


    “我就看看多久能吃……”


    阿九把门关上,伸手引着喻书兰回桌上:“一会儿我替您拿,小心吹着冷风闹肚子,先吃冰糖葫芦吧。”


    罗巧容拉她坐下:“寿星就坐着等吧!”


    别出去碍事!


    中庭的烤炉,左右两边连着立式的碳炉,肆无忌惮地散发热量,把十二月的寒冷驱散开来。


    盛未夏站在中间,一点也不冷——尤其当背后的风也有人挡住之后。


    “我来。”喻时自然地接过盛未夏手里的串串,翻面烤了会儿洒上调味料,“尝尝怎么样?”


    五花肉在美拉德反应之下溢出肉汁,混上味料之后,肥美鲜香,即便不太爱吃肉的盛未夏也得承认非常好吃。


    “好吃。”


    “嗷……”乌彪在腿边发出嗷嗷的讨食叫声,看了看喻时,又看了看盛未夏,选择抬起前爪轻轻推她。


    盛未夏忍不住发笑,把钎子上的肉扯下来,丢进它已经候好的大嘴里。


    乌彪吃得大为满意,伸出舌头舔她手。


    盛未夏无奈:“我还怎么烤?”


    她举起手,抬头对喻时说,“我去洗个手。”


    抬头的瞬间,一眼瞥到他脖子上空落落的,心想眼下把围巾还他倒是合适。


    盛未夏洗了手,回喻书兰房间从自己带的包里掏出那条围巾。


    上次戴的时候就注意到,围巾上留着淡淡的草木香味,应该是他身上沾的。


    如今拿在手上,这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的味道,再一次提醒她,这条围巾和他肌肤相贴过。


    这个想法让盛未夏脸上一阵燥热。


    她暗唾自己一句,打开门吹了会冷风,才往中庭走去。


    走到他跟前后,盛未夏举起手里的东西:“你的围巾,上次忘了还你。”


    喻时的眼垂下来看她,她睫毛轻颤,没和他对视。


    他在心里搜索老师说过的话,暗暗思忖,比对,这算是……害羞吗?


    但没有继续想老师的对策和建议,此时的大脑全是周思虎狼之词般的发言,让他分不清是理智为他做的选择,还是他自己面对她时的情难自禁。


    喻时抿了抿唇:“请你帮我。”


    说着,头朝她低下来,那股独属于他的草木味,泼泼洒洒地向她袭来。


    他手里还拿着钎子,以这样一个俯首的姿势面对着她,乌彪在旁边呜呜地低叫,像在催促她,盛未夏脑子完全空白,鬼使神差地踮脚举着围巾套上去。


    阳光下亚麻色的头发蹭过她手背,触感轻软地掠过。


    她心里微微一动,原来看着那么不好接近的人,头发这么软。


    围巾套上去之后,他又看着她,绷紧了声音:“谢谢,帮我系紧可以吗?”


    此刻他分不清,这属于周思的厚脸皮招数,还是他自己心底难以遏制的渴望。


    他只知道,心脏猛烈跳动,泵出的血液狂猛地奔向四肢百骸,那些理智和克制灰飞烟灭,只想刚才她靠近自己的那个瞬间,久一点,再近一点。


    盛未夏看着他脖子,清晰地看到,他说话时,锋利的喉结一上一下。


    十分性感。


    她心虚地避开对面如有实质的目光。


    刚才她干了什么?


    冷静,冷静。


    男色果然诱人,她刚才居然心跳得这么快!


    “我不会给别人系,还是你自己来吧!”她吸了吸冷冽的空气,冷静下来转而去接他手里的钎子。


    喻时捏着钎子的手不动,两人的手,一个没有退开,一个握上来,竟然双手虚虚地相握。


    他汲取着从她掌心传来的触觉,一动不动。


    天,她居然握住了他的手!


    这个意识冲入盛未夏脑海的下一秒,她触电般撒开手,慌慌张张地退了一步,飞快转身回餐厅。


    乌彪在她背后吠叫了好几声,她也没停住脚步。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逃远点!


    喻时把手里的串重新放回烤架上,对上狗子哀怨的眼神,摇了摇头。


    手背上停留的感觉已经消失,但心里的那份悸动还在,他眼底掠过一抹柔和的情绪,随即又恢复成平时深沉的样子。


    不要急。


    慢慢来。


    今天已经得到够多了,不可贪心。


    虽然,实在难忍。


    盛未夏推开餐厅门,扑面而来的暖气夹杂着火锅的香味让她浑身的僵硬缓和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脊背绷得有些酸胀。


    “你脸冻得好红啊!不是点了大碳炉吗,还这么冷啊?”喻书兰把一碗汤推过去,“快喝点汤暖暖,别感冒了。”


    盛未夏脑子还嗡嗡的,把头埋进汤碗慢慢地喝。


    狂跳的心终于慢慢缓下来,但那份酸酸胀胀却始终萦绕在心尖。


    她牡丹了两辈子,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对喻时的接触这么大反应,她再没往那方面想,也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跟旁人不一样。


    紫铜的三层火锅咕嘟嘟冒着热气,像极了她满脑沸腾的脑浆子。


    大概是太缺男人了。


    以前是太忙没机会去想,现在大概饱暖思那啥吧?


    盛未夏在心里哀嚎了一声。


    可她怎么会对喻时有这种享受“冒犯”他的感觉呢?


    就因为他那副皮囊吗?


    肤浅啊肤浅。


    那岂不是跟顾青葳一个品味?这不得行!


    她胡思乱想了好半天,连马以舲和罗巧容跟她说话,都兴致缺缺地没说几句。


    过了几分钟,阿姨捧着一盘烤串推门进来:“这是喻少烤的,大家尝尝。”


    喻书兰抓起一串五花,喃喃道:“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吃到我哥烤的肉,不知道好不好吃。哎,我哥呢?”


    “喻二少来了。”阿姨又问,“要不要加两把椅子?喻二少还有个女伴。”


    “加就加吧。”喻书兰撇了下嘴角,“二哥怎么会来的?阿九,我哥没喊他吧?”


    “没请二少。老大说你作业多,就请了马小姐,罗小姐和盛小姐几个小姐妹。”


    正说着,餐厅门开了,喻昊揽着个女孩儿,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哟,这阵容我可没想到,书兰你真改了啊,连我那优秀的表妹也来捧场?”


    喻时裹着凉风掠过两人往里走:“喻昊,规矩点。”


    马以舲也收起脸上的笑容:“表哥,你怎么两手空着来给书兰庆祝生日?姑妈怎么也不管管你,丢脸!”


    “哎呀,我就开个玩笑!”喻昊嘴上讨饶,视线肆无忌惮地扫向盛未夏,见是个全新的面孔,停顿片刻后,带着些疑惑收起。


    阿姨把添补的椅子和餐具都布在了阿九旁边,喻昊带着女伴坐下。


    如此一来,阿九和喻时的座位就往盛未夏旁边挪了过来。


    然后,喻时坐在了盛未夏旁边。


    她刚才松弛下来的脊背,顿时又紧张地绷起来。


    尤其是当她看着他把脖间的围巾取下来,转身挂在后面的衣帽架上,又想起了他们双手交握的瞬间。


    盛未夏僵硬地往旁边挪了挪。


    喻时从阿姨拿来的烤盘里,取了一串羊肉放在她面前:“一半是你烤的,尝尝。”


    对面的女孩眼睛瞪大,推了推喻昊。


    喻昊笑起来:“没见过我三弟这样啊?我也没见过。这谁啊?”


    喻时眼里闪过一丝冷厉,但还未出声,喻书兰先摊手道:“二哥,礼物没有就给钱吧,我爱买什么买什么。”


    “行!”喻昊笑嘻嘻掏出钱包抽了一沓青色的纸钞,站起身递过来。


    喻书兰捏了捏厚度,随即勾着盛未夏,抓起那串羊肉:“二哥你想霍霍就霍霍别人,这我朋友,懂吗?”


    “我尝尝你烤的,嗯,可以啊!”她吃完把剩下的用筷子夹下来,分给马以舲和罗巧容。


    “你变成这样,可真没意思。”喻昊觉得无趣,低头跟女伴耳语了一番。


    因为喻昊和女伴的在场,之前轻松自在的氛围消失,草草吃完后,几个女生转战去东厢房。


    喻时沉着脸离开,喻昊颠颠地跟上去,而他带来的女伴,在权衡了一番后,转身也去东厢房。


    喻书兰把各种好玩的拿出来后,把盛未夏送去西厢房:“走吧,你要午睡的床,阿姨昨天就收拾好了。”


    盛未夏自然没好意思在别人过生日的场合里大喇喇睡午觉,但喻书兰伸手出来堵住她的话,“我可见过你没睡够的样子,天王老子过生日也不好意思不让你睡!”


    西厢房的房门关上之前,西耳房的门也将将要关,冷风带过来喻昊戏谑又挑衅的一句话:“你真叫人刮目相看,连小时候的记恨都没了?人书兰的妈这么对你,害你差点死了,居然不记仇?”


    第67章 它跟着一起去


    门关上的瞬间,喻书兰人整个僵硬住了。


    盛未夏的心一颤,刚才听到的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背后隐藏了喻时什么样的童年。


    喻书兰抓着她的手紧了紧,随即又颓然地垂下。


    “你没事吧?”


    喻书兰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下,“他说的大概是真的吧,但我那会儿太小了,记不太清。”


    “你还记得我说过吧,我小时候由着性子大胆闯祸,反而让我爷爷对我刮目相看,可我最想让人对我好的,是我哥。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理我,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从别人嘴里我才知道,他小时候生了很重的病,我妈把他往老宅一送,没管他。其实我妈也没怎么管我,但至少把我带在身边。她忙着打扮漂亮,让我爸能多看她两眼,可我爸后来迷上了道观,她可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盛未夏不太会安慰人,但此时此刻能共情喻时和喻书兰。


    或许是因为,都有不曾被好好对待过的童年。


    盛未夏说:“怪不得你这么怕你哥。”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发现对比之下,如果喻书兰说的是真的,她和喻时相比,竟然分不出谁更惨一些。


    喻书兰哭笑不得:“是啊,我怕他。其实以前,他对我也没这么好,不会给我找家教老师,不会管我跟谁交朋友……最多就是给我钱。”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揉了揉脸,重新振作,“行了,你先睡吧,我去对面,看二哥这次能在我哥书房待多久出来,上次是十分钟。”


    可喻书兰刚把门拉开,就看见喻昊狼狈地从门前蹿过,身后的乌彪呲着牙,抖着蓬松的毛发,凶狠地一路把他怼到垂花门口。


    这次竟然连十分钟都没有!


    “喻时,你敢用狗赶我?!我说的方案你再想想,真的赚钱!”


    “不用了。”喻时站在书房门口,冷冷地送话过来,“把你的人带走。”


    乌彪停在垂花门口不动,喻昊生气又不敢过线,扯着嗓子大喊:“安娜!安娜!快出来,走了!”


    哗一声东厢房门拉开,那个叫安娜的姑娘匆匆套上大衣出来:“怎么这么快啊?我刚坐下呐。”


    “闭嘴!没看这条狗?给我麻溜点!”


    两人一阵狼狈终于走了。


    喻书兰耸了耸肩,穿过中庭回东厢房去。


    人走了,阿九过来牵乌彪,顺手把大门关上,回来路过西厢房门停下脚步,非常认真地道谢:“还没谢盛小姐推荐的人,孔同学做事很认真。”


    盛未夏笑了:“真的帮上忙了?我看她做得挺高兴,还去偷偷听了大三的会计课。”


    “帮,当然帮上了!她从账本上挑出来的几个问题,帮上了大忙。”阿九搔搔头,从兜里掏出一只用礼品纸包好的盒子,“工钱说好了也不方便随便涨,等项目结束我给她申请一笔奖金,这个就当是我个人的谢礼。”


    盛未夏了解孔礼真,特别贵重的肯定不敢收,便笑问:“贵重的她可不敢要啊,你可别让我难做。”


    “不贵重!就一支派克金笔,我想她是读书人总能用得上。”


    他没法直说,因为孔礼真的细心,帮忙找出来的账本的漏洞,足够他们做很多文章,把喻明达这么多年在南方苦心经营的根基,拔除掉一半。


    “行吧,别忘了奖金,那比较实在。”盛未夏笑着说。


    阿九憨笑:“不敢忘。您休息吧,我把狗祖宗送后院去。”


    除了这个插曲,喻书兰的生日一直开开心心地持续到晚上。


    晚饭吃喻时订的一桌席面,众人吃完饭后,陆续回家。


    罗巧容家的车先来,把翘首等着家里车的马以舲一起带走,临走时对盛未夏俏皮一笑:“不顺路我就不送你了。”


    “没事,我打个车回西久胡同。”盛未夏裹紧了身上的棉服。


    “要不你留下吧?跟我挤一挤呗?”喻书兰说不上来怎么回事,突然有些舍不得她走。


    好像跟她说过小时候的事之后,那份距离感又拉近了,忍不住想跟她说更多。


    但盛未夏果断地拒绝:“今天不行,我还有事。”


    张小春今天在她家,她得回去。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我还想让你看看我最近做的卷子。”喻书兰不快地拉她。


    喻时披上外套出来,脖间挂着她今天套上去的围巾:“我送你。”


    她看到那条围巾眼神一闪,脑海中又浮现起他们双手交握的瞬间,头皮发麻脚趾抠地。


    “不用了,很近。”


    突然,乌彪从里面跑出来,哒的一下蹦起,前爪搭到她肩上。


    热热的鼻息往她脸上喷,像是在抗议她的拒绝。


    “嗯?”喻时鼻腔里发出低低的一声,狗子顿时委屈巴巴嗷了一下,乖乖下去。


    “天冷。走吧。”他不容拒绝地推开门,偏过头来看着她。


    乌彪在她小腿肚上蹭了蹭,甩着尾巴走到男人身边,也偏过头来看着她。


    一人一狗的注视,再加上喻书兰在背后推了她一把:“你快去吧!别说有一段路了,出来这么一会儿我就要僵了。”


    的确冷。


    她吸了口气,跟上去。


    车上开了暖气,盛未夏松开了衣领。


    启动后引擎的低噪声让空气显得更安静,也衬托得他本就偏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有磁性。


    “护照和签证办好了吗?”


    “办好了。”


    乌彪从后排探头过来,脑袋搁在中间的扶手箱上,睁着眼乌溜溜看着她。


    幸好有它在显得不那么尴尬。


    “机票看过没有,想定什么时候?”


    “还没。”


    “圣诞节那一周机票比较紧张,你要买的话抓紧,往前看看。”


    “哦。”


    盛未夏有心想问他买了没有,按喻书兰说的,喻时动身也就在12月底之前。


    可转瞬又想,避开他是不是太刻意了显得心虚?


    于是她放下这念头,伸手摸了摸狗脑袋。


    喻时用余光看着她低头逗狗,唇角浅浅挂上一抹极淡的笑:“本来说等下大雪了邀请你去京郊山上玩,但看样子下周没有大雪,再者,你应该忙?”


    是的,她下周很忙。


    导员已经通知她,下周密集地给她安排了六门课的考试,盛勇要跟她商量下一步,加上她还得采购点东西。


    虽然Longstar给她的通知书附件清单里,写了一条,安排给她的学生公寓,配备全套家电家具,她只需准备个人物品,但还是得买点备着。


    于是盛未夏点点头。


    “所以滑雪等到了英国吧。”喻时说。


    盛未夏:??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西久胡同口,他刹住车,瞥了眼炯炯有神的狗眼,摘下围巾围到她脖子上:“这条是新的,你戴。”


    新的?可看图案跟之前那条一模一样。


    他将她表情的变化收入眼中,眼光微闪之后抿了抿唇没有解释。


    “那……谢谢。”围巾贴着她脸颊,暖烘烘的,盛未夏推开门。


    喻时把车熄火,也拉开车门下车,乌彪飞速蹿出,一溜烟奔到了盛未夏跟前,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像是提醒她塞进兜里别着凉。


    接着往后看,口中呼呼着,仿佛在催他动作快点。


    “路上黑,我送你。”态度不容拒绝。


    盛未夏转身往自己家走去,喻时落后她半身,乌彪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另一侧。


    冷冽的空气里,从围巾上传来的温度抵住了寒冷。


    盛未夏能闻到织物本身的气味,交织着非常淡的草木香,她意识到,即便是新的围巾,也在他脖间缠绕过。


    两人中间隔着乌彪,狗子的头顶蹭着她手背,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让安静不那么突兀。


    她问道:“你去英国,乌彪怎么办?李师傅说它很粘你。”


    “它跟着一起去。”男人伸手摸了摸狗头,引来乌彪满意的呼噜声。


    盛未夏意外又不意外。


    他在锦中和京市之间来回,都带着狗,出这么远的门,应该舍不得丢下不管。


    说话间走到了院门口,隔着一道门,可以听见里头张小春和盛勇说话的声音。


    “谢谢乌彪送我,再见。”她弯腰摸了摸狗头,在狗子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起身抬手敲响了大门。


    “有事跟我联系。”身后的男人说。


    “好。”她偏头点了点。


    他不外乎出国的细枝末节问题,但她应该用不着问,论普通学生在国外的生存能力,她大概能吊打绝大多数人。


    “直接电话联系。”说完,他牵了乌彪往后退了一步。


    盛未夏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等盛勇过来打开门,她扭头往后看去时,一人一狗的背影已经没入了黑沉沉的夜色,在昏黄的路灯下,成为一道锋利的剪影。


    “小春等你半天了,快进来暖和暖和。”盛勇把门掩上,小声说,“她好像有什么事儿,你问问。”


    盛未夏应下,往里看去。


    推门进中间改成客厅的房间,只见张小春眼睛有些红,眼前摊开着账本和各种收据发票表单。


    “帐做好了?”


    “做好了,这周勇哥的货跟上周比有点少,大概天冷了,卖的都是裤子,利润还行,这两周卖的货都是好货,剩下我们挑过的,勇哥过段时间可以低价甩卖了。”


    盛未夏看着她,声音哑了,还带着鼻音。


    “知道,我下礼拜去南方进点时新的款式,过年前卖一波,就等着开春了。”盛勇细数自己的计划,看了眼张小春又给盛未夏递了个眼色,“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炖的汤好没好。”


    盛勇出去,把门在身后掩上。


    盛未夏仔细看着张小春的眼睛,整个眼眶从里透出来红,显然不是刚哭过。


    她轻声说:“发生什么事了?我哥现在不在,你说说我听着。”


    张小春低头咬着牙,眼眶里慢慢泛起水雾,眼泪很快悬在眼眶边上摇摇欲坠:“我昨天……收到了我妈写来的信。”


    “我爸,我爸检查出来得了癌症,怎么办啊……”她抱着她,终于嚎啕大哭出来。


    第68章 该不该坚持


    盛未夏心猛然一沉。


    小春跟她不一样,有一个普通的,温暖的家。


    盛未夏高中三年,在她家里蹭睡蹭吃过不少次,小春那老实木讷的爸爸总是默默给她们做饭,憨厚地看她们吃,然后陪在一旁做活,修修补补家里的东西。


    这样的老实人,为什么要在人生重担终于放下一半的时候,被命运如此对待?


    “你别急。”她用力撑住张小春的分量,“打电话回家了吗?”


    “还没打,我心里好乱。”张小春泣不成声,“我在考虑休学回家。”


    盛未夏皱眉。


    休学显然是下下策。


    虽然小春是独生女,但她妈里里外外都是好手,而且家里叔叔伯伯多,怎么都轮不到她休学回家照顾生病的爸爸。


    “如果休学回家只是搭把手照顾张叔,那应该用不上你。”她脑子转得飞快,“信带了吗,我看看。”


    “带了!”


    她擦擦眼泪,从书包里掏出信递过来。


    信纸皱巴巴的,显然已经翻来覆去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小春的妈妈信里写得简单,只说在合礼乡卫生院做了检查,肺部Ct报告提示可能是癌症占位之后,他们去了锦中市里的医院,医生的诊断意见也是癌症。


    写信过来,是告诉她元旦抽时间回家看看。


    盛未夏合上信,冷静开口:“你想听我建议吗?”


    “你说,我听你的!”张小春这会儿把她的话当救命稻草。


    盛未夏给她擦干了眼泪:“首先,只看了两个医院就下判断我感觉不够,锦中的医疗水平跟京市比差距不小,所以我觉得至少让你爸到京市挂个号再检查一下。其次,你现在是大人了,出了事要扛起来,但不是盲目地扛,用你学的价值分析来判断。家里如果有人手匀得开,与其你休学回家照顾你爸,还不如你利用在京市上学的优势,跑跑腿,找找医生,是不是更有价值?”


    张小春哭得更大声:“可是我现在脑子好乱。”


    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好受,都会乱。


    “所以脑子乱的时候别仓促下决定。今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陪你一起打电话回家,有事一起商量。你也看到,我这里地方够大。你让他们来住这里,还有什么你想想,告诉我。”


    “谢谢小夏!谢谢!”张小春呜呜地哭了会儿,终于在盛未夏开始看盛勇账本后,安静下来。


    她当然也想过让爸爸来京市看病,但一想到照料,住处……还有钱,就手足无措。


    家里有多少存款,她比爸妈还清楚,病的这段时间,就算还没问亲戚借过钱,也所剩无几了。


    唯一认识的“有钱人”,只有盛未夏。


    张小春看向垂目看账的小姐妹,咬着牙说:“夏,你之前说给我投的钱,能不能先借我?”


    她不知道治病要花多少钱,即便存款没用完,治那么大的病,又是在京市,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她家亲戚都没什么钱,能借到的数字无非几百上千。


    治到一半没钱该怎么办?


    盛未夏把账本放下,看着她:“那是我们说好的投资,我不同意挪用。”


    她目光平静,看着张小春瞬间灰暗的表情,又说,“你学过会计课,应该知道记账原则,所以,我说好的投资就是投资,那是认真的,你爸爸治病,我会另外给你一笔钱。”


    张小春愣愣地看着她,接着,已经肿得像桃子的双眼唰一下又流下两行眼泪,呜咽声从咬紧的齿缝中逸出。


    “本来想在当着我哥面前一块儿说,但就先告诉你吧,我这月底要去英国待小半年,你让张叔来京市治病,一万块等你准备好了有精力开始做再说,我放我哥那里,你找他要。至于张叔治病,我先给你拿两万,剩下的前放在我哥那里,如果不够你再问我哥要。”


    张小春咬着牙点头,心里酸胀得无以复加——什么钱办什么事,万一不够的情况,她都考虑到了。


    她哑着声:“我借的一定会还!”


    盛未夏噗嗤一笑抱住小春,把她鼻涕眼泪一块儿擦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还,所以你得打起精神来,安排妥当张叔治病的事,然后好好研究怎么把那一万块投资搞起来,早点儿还上这笔钱,对不对?”


    “好。”


    “行了,你哭成这样,我哥都不好意思进来了,我去厨房看看他,顺便把我要出国的事跟他说一声。还有,我得把我哥和他的生意拜托给你,他脑子比较直,想的简单,我不在你的时候你替我上点心。行吗?”


    得给她安排点分散注意力,又不太占用精力的事,否则情绪容易出问题。


    “你放心!”张小春擦了把脸,此时心里虽然还是难受,但那股烦乱已经没了。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支棱起来,不光要把家里的事安排好,盛勇的生意也不能丢下。


    她得对得起盛未夏全心全意的着想。


    无形之中,原本只凭一口气吊着的精神,这会儿倒是真好了起来。


    她重新坐回原位,把剩下还没统计完的销售和库存记录起来。


    盛未夏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推开门去了厨房。


    盛勇果然围着煤球炉子正发呆。


    “哥。”


    “怎么样?没啥事儿吧?”盛勇忧心忡忡。


    他刚才听那一嗓子,知道出了大事。


    盛未夏把张小春家里的事简要一说,然后说:“哥,我明天取了钱存你卡上,等小春要了你给她。”


    “怎么不你自己给啊?”盛勇给她盛了一碗汤。


    她一边喝一边说:“哥,我月底要去英国交换读书。”


    盛勇又惊又喜:“啊?去英国?之前怎么没说起呢,那我……那我……”他一时语无伦次。


    “之前没想到我能去。”盛未夏笑笑,“所以哥,你有事和小春多商量商量,她虽然没做过生意,但她妈一直做小买卖,加上她算数好,能给你把盈亏算明白,挑款式的眼光不敢说多好,可能比你还是强点儿。”


    盛勇答应下来,但情绪不太高。


    “哥,你怎么了?”


    盛勇苦笑:“我就是有点慌。你看,刚小春算下来这些存货虽然我没花钱,照理应该是赚钱的。但按小春算的,算上人工费,铺子的租金,拉拉杂杂的一些损耗,居然没赚多少……”


    “我嘴上说这月去南方找货,其实我心里没谱,你说,万一这些成本都算进去,还不如现在呢?小妹,哥心里很慌。今天一直在想,我可能不是这块料,要不还是你说干点啥,哥听你的。”


    这话他今天已经脑子里倒来倒去好几遍了。


    盛未夏把空碗重重放回盛勇手里:“我可不这么想,我不光觉得哥你能干成,而且一定能干得很好。”


    盛勇不禁抬起头,看着白炽灯泡下目光坚定的小妹。


    “你看,在我叫你出来帮我之前,你就在想出路了,这说明你不甘于平凡普通,有闯劲儿,后来我们一起做国库券,我只是看政策,做判断,但出力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你一个人带着现金,在两地之间奔波,从没出过岔子,这说明你胆大心细,再有,连续不停地坐火车,还要提防小偷和记者,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干下来了,这说明你能吃苦。”


    “一个人,有闯劲儿,胆大心细还能吃苦,哥,你自己说,这样的人做什么不行?再退回一万步,难道你愿意回工厂拿死工资吗?”


    自己出来干之后,再也干不了拿死工资的活了。


    盛勇飞快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可能。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的算什么,但那些普普通通的小事,从盛未夏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跟新闻联播记者的嘴一样,像抛了光。


    他搔搔头:“可我也不懂那些时尚啥的,上回店员说有小姑娘拿着杂志来问,有没有这种裤子,咱是粗人,哪懂这些?”


    “这有什么?慢慢来呗。等你生意做大一点,你还可以招个人专门给你做挑选的工作,现在没这本事也不怕,南方比北方整体时髦,你去挑那边的流行款回来卖,平时多看看街上的杂志,学人家一样拿本杂志去挑款。”


    盛勇发现,他的小妹三言两语就把他的困难瓦解掉,那些拦路的障碍,在她口中都不值一提,而他自认为平平无奇的卖力,却被给予了高度评价。


    但她说的对,他不能再过进厂打工的日子,于是他咬咬牙:“那行,我继续试试!”


    安顿完盛勇和张小春后,盛未夏花了一周时间,分散着,在不同学院老师的监考下完成了期末考试。


    对她而言,大学第一学期,已经提前结束了。


    顾德胜夫妻俩得知定下来的出国时间后,居然安排了一个周末,来京市看她。


    夫妻俩给她买了机票,又给她买了不少东西之余,恰好蒋明智那边找的几个房源有信了,夫妻俩便拉着她一起去看房。


    和上次一样,盛未夏听完房源情况后,只挑了其中一套。


    她选的房子在二环和三环之间,是京市食品厂的职工福利房。


    非常难得不是筒子楼,89年才竣工的一梯三户新房子,红色屋瓦配米色抛光砖墙面,每家每户都是崭新的蜡地钢窗,还有独立煤卫。


    是出了名的洋气房子。


    “哥,这么好的房子,人家为什么卖啊?”蒋秀荷皱眉,“其实我俩准备了十万,不够还可以加,看看别的的吧。”


    她管了一段时间公司的帐,已经充分明白“好货不便宜便宜无好货”的道理,这套听起来样样好的两居室房子,只卖几万块,她有点儿怀疑中间有猫腻。


    听亲妹妹能有这种审视的能力,蒋明智向她投去惊讶的一眼:“说是他们家老人岁数大了,爬不了五楼,就不打算换个矮点儿的。”


    “那咱们就愿意爬楼了?”顾德胜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以后偶尔过来跟闺女同住的可能。


    但盛未夏下一句话扑灭了他的念想:“年轻人无所谓,爬楼就当锻炼了。”


    第69章 红鸾星动啊


    盛未夏对房子的外观和小区环境比较满意,算得上是这年头最新颖的房子了。


    进了门栋抬头看楼梯,发现这楼梯间采光很好,一通到底的落地大窗,加上铺了瓷砖看起来干净整洁,从外观看并不像单位的福利分房,甚至称得上颇具匠心。


    “舅舅,这房子很洋气啊。”


    蒋明智点点头:“没错,这房子啊,最开始是港商找中间人拿了块地盖的商品房,可是眼看着盖完了没拿到批文,最后差点儿烂了手里,食品厂听说了,就成本价买下来分给职工。要不说这一批分的时候,好多人羡慕眼红呢?”


    从他的角度来说,也是觉得这一套最好。


    房子漂亮,住起来也舒服不是么?


    上家一共三人在场,中年夫妇俩和老人,房子挂在中年男人名下。


    像许多三代同堂的家庭一样,人多东西也多。


    房子的角落塞满了杂物,留出可落脚的地方打扫得很干净,房子南北通透,客厅有一大面窗户,前方开阔没有遮挡,还有集中供暖的管道。


    这些在盛未夏眼里,都是大大的加分项。


    她给蒋明智递了个满意的眼色,后者默契地领会到她的意思,便跟房虫子耳语几声,让房虫子去跟房主讨价还价。


    顾德胜还在遗憾,遗憾五层的楼梯和只有两间卧室的格局:“闺女,咱们看看别的房子吧,你要是喜欢,就让你舅舅给你继续在这院里寻摸,总能找到更合适的。”


    “我看难。这大院看起来不大。”


    盛未夏站在客厅窗前,往下看去。


    用后来的话说,这一栋是小区楼王,前面正对一小片广场和绿地,从阳台和卧室看出去还有一小片树顶,只可惜季节不对只剩树杈子。


    如果是春日的白天,风景一定不错。


    “爸,这套拿来作投资不错。”?


    盛未夏回忆着金融史的数据,百舸争流的时代已经到来,会有大量有为的年轻人通过求学和就业流动到这座城市,看看盛勇和张小春就知道了,他们未来都会留在这里。


    人留下了,这房子的需求还会差吗?


    这套房子将来不愁租也不愁卖。


    顾德胜听闻是拿来投资的,顿时哦了一声,不吭声了。


    行,至少西久胡同有他们住的一间。


    这时,房主被房虫子压价已经压到了底限,大声说:“八万五,再低不卖了,我这房子没毛病,就是我爸腿脚不好爬不了楼!”


    盛未夏朝蒋明智点了点头。


    “小夏,你觉得可以?这房子本上只有71平。”蒋明智算了算每平方得1200,着实不便宜了。


    卖家这时意识到,眼前这年轻的姑娘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不禁稀奇地看向她。


    “可以,就这个价吧,就是能快点办手续吗?”盛未夏问。


    满打满算离出国还有一周的时间,着实很紧凑,而拖到她几个月之后回来再办,万一政策变动房价一下子涨上去呢?


    “行。”见价格谈妥,卖家脸色缓和,“只要钱到位,我们可以请假办手续。”


    双方坐下来讨论购房协议的细节,盛未夏则继续看房子细节,开始思考后续的安排。


    忽然,客厅角落一直没吭声的老人开口说:“小娃娃是有福之人呐。”


    沙发上的顾德胜听到耳里,眼睛一亮。


    他经历前面一番大起大落之后,开始相信风水玄学,老头的话瞬间击中他的敏感点,马上支棱起耳朵。


    盛未夏笑了下。


    她能重活这一世,的确是大大的福。


    但紧接着老人又笑眯眯说:“小娃娃际遇非凡,最近红鸾星动,可要多注意身边的有心人啊!”


    红鸾星动?身边的有心人?


    盛未夏心里突突地跳了一下,不禁朝老人看去。


    顾德胜听到高敏感关键词,猫着腰也凑过去问:“大爷,你刚刚这话,意思是不是说……”


    “好女婿”仨字还没说出口,老人扁了扁嘴吧,闭着眼睛一揣手,往椅子上一躺,压根不给他一丝儿眼神。


    这时,蒋秀荷在房虫子的一唱一和下,和卖家已经谈妥价格,跟蒋明智一起,拿着那张拟定的协议过来:“小夏,你看看?”


    盛未夏收回注意力,放到协议上,看里面的细节基本参考了前一次买房时,自己提的付款和过户要求,只是这样满意的房子,她觉得不能只付定金。


    喻时偏过头看向顾德胜:“爸,今天先付一半吧?”


    顾德胜被刚才老人的半句话鼓动得心潮澎湃,闺女的话怎么听怎么顺耳,当即爽快答应:“行!反正这钱给你,就是随便你安排的。”


    当即让蒋秀荷数了四万多递给对方。


    说来也巧,夫妻俩很少会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的,这次破例多带了点,想着万一闺女看中的房子紧俏可以直接加钱,居然真用上了。


    顾德胜的爽快让人意外。


    这一打岔,盛未夏没有追问老人刚才那句语焉不详的“红鸾星动”。


    但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模模糊糊地,零零碎碎地勾起了很多片段和画面。


    寒风中交握的双手一触即分,带着他体温和香味的围巾贴在脸颊上,christofle银餐具里刻意准备的点心,还有浅浅的,保护的姿态。


    这些碎片都指向一个她刻意疏远过的人,喻时。


    盛未夏在理性的谈判场合,罕有地失了神。


    她不是真的只有十八岁,她见过人生百态,也称得上了解自己。


    明明本没有什么交集,他们却总意外发生关联,明明没打算尝试靠近,却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集和相处中变得亲近,熟悉起来,明明不轻易相信别人,可她骗不了自己,她对他生出了自己也不太能理解的信任。


    重活这一世的起初,她只想潇潇洒洒,不想和人牵扯过深,可还是像春蚕吐丝一样,这些牵扯越来越多。


    他在她生活中的参与,在渐渐变多。


    不得不承认,他之于她而言,已经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存在。


    只是她还不确定,这种不太一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可能。


    “小夏?”蒋明智拍了拍她,“你机票下礼拜五?”


    “对。”盛未夏回神,暗暗深呼吸了一下点点头。


    “那只剩一个礼拜啊……”


    定下房子,四人和房虫子一起离开。


    等上了车后,蒋明智才皱眉说:“这点儿时间我看难办成,万一要办不成,只能等小夏你回来。”


    “哥,你帮忙找人中间催催呗?”蒋秀荷很紧张。


    她现在最会算账,首付的四万块已经付出去了,如果房本等明年才拿到,中间这么长时间万一有变数,亏的是他们这一方。


    毕竟,四万多就算存以银行放着,半年也能出来几百块利息。


    蒋明智想了半天,皱着眉说:“这个口我没熟人,托好几层关系都不一定能找着人。”


    房管口的,现在可是当红辣子鸡,最忙最火的业务。


    他不好说的是,就算找着人,自己这点薄面也不一定管用。


    盛未夏权衡了一下,这套房子那么合适,人情该用也就用了,其他地方找补回去。


    便说:“我试试看。”


    如果没猜错,罗巧容家里应该都是这条工作线上的。


    就算她家里人不直接管,可能也非常熟。


    找人催办一下流程,应该不算太为难。


    话音落下,顾德胜两眼一亮,往前凑过去:“闺女,你是不是找那个检查组的,姓罗的局长?”


    “不认识姓罗的局长。”她平静摇头。


    她说的也是实话,就算罗巧容家里情况跟她猜测一样,她也只认识罗巧容一人而已。


    顾德胜一下子讪讪的。


    多么明显的推脱和拒绝……


    闺女还是不拿自己当爹看。


    但也没法说什么,的确是自己之前没做好。


    他只好回正坐好。


    蒋明智从后视镜把父女俩的互动看在眼里,瞥了一眼妹婿,淡声问:“现在生意怎么样?”


    “还行。上回揪出了那个炒煤价的兔崽子之后,现在价格正常了。”顾德胜恨恨地说,“也不知道那兔崽子为什么盯着我,差点叫我亏得一条裤衩子都不剩!”


    盛未夏忽然插嘴:“是什么人做的?最后怎么解决的?”


    “是一个南方粤省的老板,本身不是搞煤炭的,听说跟银行行长勾搭着套贷款,搞得锦中市场乱七八糟,俩人都被抓了等判决。现在工作组还没撤走呢,据说要把煤炭价格管起来。”


    盛未夏点点头。


    煤炭这种能源产业,是肯定会被管起来的。


    只是……最后出来顶罪的,居然只是个外省人?


    看来背后的这个人,在目前的喻家来说,非常重要。


    她终于能理解喻时在提到喻家时那种隐在其后的不屑和轻忽,也能猜测到,他在家里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样如鱼得水。


    如果孩子优秀就可以得到亲情,那偏爱算什么?


    所以,喻时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自在吧?


    她心里忽然闷闷的,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挡风玻璃前,师大的校门已经隐隐可见。


    蒋秀荷把剩下的现金递过去:“哥,我们明天一早回锦中,剩下的手续你可要帮着点小夏。”


    “知道。钱放我这里吧,她住宿舍不方便。”


    虽然没人说,但几人都想到,下次见面约莫是半年后了。


    汽车的引擎发出低鸣,给寻常的分别,增加了一些离愁别绪的氛围。


    蒋秀荷和顾德胜脸上都有些牵肠挂肚的不舍,齐齐对盛未夏叮嘱:“那你过去自己照顾好自己。”


    “知道的,你们放心。”盛未夏想了想,还是对后排的夫妻俩说,“但我不会替你们去看顾青葳,所以真的不用给我三万块那么多。”


    她喜欢将事摊开说清楚。


    顾青葳,她是不会去见的。


    “没……我们没这么想!那钱真是给全部你花的!”顾德胜激动又窘迫。


    他是真没这么想。


    这次自己遇到大事,最后靠运气和亲闺女渡了这一劫,养女丝毫不关心,还有什么没看透的?


    不过上强撑不承认自己失败罢了,哪还好意思让闺女去看养女?


    其实他自己都没想好,以后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顾青葳。


    第70章 有戏!


    因为房子过户的事,盛未夏请罗巧容吃饭。


    “呀,我以为你忙得很,都没敢找你。”罗巧容笑眯眯收起办公桌上的笔记,问道,“都考完了?我看曹主任这两天腰杆儿挺那么直,说你考得很不错。”


    实际情况是,学院职工例会上,曹懿说以后要还有这种机会,大可把考试列在前头。


    这样筛选出来的学生,少了一道考试的拦路虎。


    盛未夏:“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应该还行吧。”


    基本功还在,她觉得不难。


    罗巧容:“吃点什么?”


    盛未夏脑子里搜刮了一番,发现好吃的店都是喻时带她去吃的,自己居然找不出什么其他店来。


    她心虚地说:“有一家店我觉得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远。”


    “在哪?反正我有车不怕远。”


    “在京大那边。”说完,她脸颊有些微微发热。


    罗巧容忍着笑,意味深长地说:“跑京大吃?那看来你有事要找我帮忙呀?”


    这场男追女她真是看麻了,至今进度为迷,可看这姑娘不由自主地带她跑京大去吃,又觉得其中有零零星星可以细品的糖。


    盛未夏坦言:“的确是有事找老师帮忙。”


    罗巧容好奇心大大地被激发,二话不说放下还没干完的工作,驱车前往京大,在盛未夏指的状元楼门口停下。


    进了门,店员上前招呼,盛未夏问:“有包厢吗?”


    店员一愣:“没有。我们店的包厢……”


    罗巧容打断:“喻时订的包厢今天还在吗?”


    “喻少的包厢?还在还在。”店员听到喻时的名字,脸都亮堂起来。


    “用他的包厢,记我的名。”


    “好咧,二位里面请。”店员把两人请进去。


    见盛未夏惊讶,罗巧容解释道:“喻时这个人对吃的不太挑剔,但要是喜欢吃的店,一般会订一个长期包间。喻书兰有时候惹祸,就是因为占了他的包厢。我刚让他记我的名,那样他回头看账的时候,店里有交代。”


    吃个饭还有这种门道,是盛未夏没想到的:“那万一他要来了呢?”


    罗巧容笑道:“来就一起吃嘛,怎么?你要跟我说的话,不方便他听啊?”


    “没有。”


    看着盛未夏露出尴尬表情,她心里发笑,逗这种暧昧期小情侣,逗起来真好玩。


    两人坐定后,盛未夏点了上次喻时点过,自己觉得好吃的几个的菜。


    在等上菜期间,她开门见山:“容姨,你认不认识房管所的人?”


    跟她想的一样,罗巧容不甚在意地说:“应该总能扒拉出认识的吧,什么事?”


    “我买了个房子,着急办过户手续,房虫子说最快也得下周五,我想,如果不太麻烦的话,能不能帮忙催一下流程?”


    罗巧容看着她,噗嗤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你拿什么谢我?”


    盛未夏实话实说地摊手:“我想不到你缺什么。”


    “那也得想。”罗巧容狡黠地笑。


    “那……要不接下去几年,有什么编译的工作,我都义不容辞?”想来想去,大概也就这件事上,罗巧容会用得上她。


    罗巧容哼笑道:“怎么?你还想不‘义不容辞’?你要想不出来,那我就直说了,等你明年回国,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你不能拒绝,除非你这段时间谈上了。”


    她看着喻时就急,非说什么“她不愿意承情”,“她不想占这种好处”,“不能吓坏她”,放任那些她眼中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


    按她的想法,既然一个不会追,一个懒得谈,那就直截了当由她当中间人把话说明白,总行了吧?


    盛未夏瞳孔微睁。


    罗巧容,要给她介绍对象?


    她本能抗拒了一下,又想起那老人说的“红鸾星动”,原来指的是这回事吗?


    不知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堵堵的。


    可罗巧容也是好意,盛未夏不自然地浅笑了下:“那行吧。”


    不过是见个陌生人而已,两辈子都没相过亲,就当刷经验值了,说不定还能认识个朋友。


    见她勉强答应,罗巧容充满了恶作剧的快乐,满意地笑:“行吧,你那事儿我保证给你办了,明天就给你信儿。”


    对她来说就是去隔壁说句话的事,绕个大圈子就为了顺理成章把相亲这件事说定。


    这时包厢门被人从外面叩了叩,随即推开,服务员捧着端盘进来上菜,她说,“好了,不说这些,我们吃饭!”


    一样的菜,盛未夏心里有事,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而罗巧容事情办成了一半,心里美不滋滋的,胃口意外好,一顿饭夸了喻时好几次:“你别说,他虽然嘴巴刁,但品味不错,这家店我居然没吃过!名字也吉利,下次带以舲过来,我们三个把这里还没吃过的菜点一遍!”


    “好。”


    “对了,我听说喻书兰现在学习还不错?”


    “嗯,还行。”


    接连好几个来回,盛未夏都有些恍惚,罗巧容终于察觉到她的异常:“你干嘛?怎么魂不守舍的?”


    盛未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去相亲而已,心里就这么闷闷的,笑了下说:“大概是没相过亲吧,一想到相亲就有点怪怪的。”


    “把你的心给我放回去,我介绍给你的,当然是特别好的青年才俊!而且,以我眼光来说也一定适合你,要不然我怎么敢介绍?”


    可那也不是喻时。


    这念头横空出现在脑海里时,盛未夏吓了一跳。


    居然把别人跟喻时做比较,荒唐极了。


    她潦草吃完,心里兵荒马乱。


    罗巧容吃得大为满意,结束还点了一份京八件,准备带回去塞马以舲的嘴。


    她也没跟盛未夏争着付钱,收拾完后,两人从二楼拾级而下。


    在两人看不到的角落,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推了推林文成:“哎,老林,你往后看看,那是不是喻时的对象?”


    林文成抬起眼镜往楼梯看去,在看清了盛未夏的脸后,哗啦一下把同事推回去,轻声而强势地说:“不要盯着人看,吓到人家!再说还没成,别乱说!”


    “你就说是不是那姑娘吧?”


    “是又怎么样?”


    “嘿,是我就喊人了。”花白头发的老头得意一笑,落落大方地直起身向上招手,“小罗,这么巧怎么来我们京大吃饭呐?是不是师大的饭不好吃?”


    听见声,罗巧容往楼下看去,视线落在一桌老头身上,看清了几张脸后,心里了然又想笑。


    但表面依然礼貌:“这么巧,祝老您也在这吃饭?倒不是师大的饭不好吃,是我这学生想过来尝点新鲜的。”


    随即低声对盛未夏耳语:“这是我前辈,不过今年编译新教材输给我了!”


    两人相视一笑。


    “你学生就旁边这个?来来来,过来坐坐,我们都爱跟年轻人打交道。”祝教授露出慈祥的微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文成。


    罗巧容真带着盛未夏过去。


    除了林文成,几个老人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空出座位给两人,又喊服务员上茶水点心。


    “小罗,介绍一下你学生啊。”


    罗巧容拉着人坐下:“成绩不错,中英文双优,锻炼养生,一个不落。”


    祝老笑眯眯:“名字怎么不介绍?”


    “告诉您,方便您跟我抢学生呢?”


    “那哪能啊,一看就是我京大高攀不起的学生。”祝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被林文成隔空横了一眼刀。


    盛未夏看出罗巧容跟这几个老人都很熟,自觉不该扫兴,便自报姓名。


    “好,好,好名字!”祝老摸着胡子拍了拍桌,“这名字有点儿禅意,不错!”


    林文成终于出声:“别吓着人家了!”然后把一叠白色的点心往盛未夏推了推,“小夏,尝尝这芸豆卷?状元楼的跟别处不一样做法。喻……”


    “喻时很喜欢”差点说秃噜出来。


    众老头像围观大熊猫吃竹子一样,围观了盛未夏吃点心,又拉着她好好聊了一会儿天,连她爱吃蔬菜不爱吃肉都打听到了。


    在她觉得古怪之前,被罗巧容打断走人。


    出了状元楼,罗巧容把那几个老头的来历和背景一一说给她听。


    “那祝老是京大人文学院副院长,咱们用的好些教材都出自他的手,别看他像个老小孩,的确是位学养深厚的前辈。”


    “那个不爱说话只让你喝茶的,是他们法学院博导,参与宪法修订,大牛人来着。”


    历数完其余几个,她手搭在盛未夏肩上,笑着说:“至于那个让你吃芸豆卷,看你像看孙女一样亲的,是京大经管的院长,博导,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给咱们国家好多重要决策提供建议的专家,京大出了名怕老婆的学者,也是喻时的导师。”


    “喻时”两个字落下,她看着盛未夏表情瞬间一僵,随即眼神不自在地瞥开,那些藏在细微处的变化,充分地愉悦了她,然后心满意足地想,有戏!


    她就知道,不可能一点儿不动心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