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收割

弗兰尼莱克斯云团重归死寂，唯有爆炸残留的能量余烬，仍在扭曲的星云间缓慢飘散。

战舰的残骸漂浮着，断裂的装甲，扭曲的炮塔，间或闪烁着未灭的电火花，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补给船内，李明透过舷窗的缝隙，静观这片狼藉的战场。

他没有立刻行动。

胜利的果实需要恰当的时机采摘，过于急切只会显得可疑。

帝国舰队正在打扫战场，搜寻着可能存在的死亡守卫残余力量，救援着受损的友舰。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命令、报告和伤亡统计，嘈杂而有序。

夸仑上将的声音偶尔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依旧沉稳有力。

李明能想象到“复仇”号舰桥上的情景：军官们脸上交织着庆幸与困惑，为这场意料之外的大胜感到振奋，也为那突然爆发、精准致命的雷区感到不解。

他等待着，想一个潜伏的猎手等待猎物彻底放松警惕。

直到战场初步稳定，帝国舰队开始重新集结，他才示意通讯官。

“连接‘复仇’号，使用审判庭加密频道。”

信号发出，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

不再有之前的迟疑和核实。

“代理人？”夸仑上将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急切，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上将阁下，”李明的声音平静无波，威胁基本解除，我认为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请立刻前来‘复仇’号，我们需要你，代理人。”夸仑的语气十分郑重。

小型穿梭机再次脱离伪装的补给船，这一次，它畅通无阻地驶入了“复仇”号巨大的机库。

迎接他的是远超上一次的阵仗。

夸仑上将亲自站在舱门外，身旁簇拥着他的核心幕僚。

这些帝国海军的高级军官们，看向李明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怀疑和警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好奇、钦佩。

“代理人，”夸仑上前一步，甚至微微欠身，“你挽救了我的舰队，挽救了阿格里皮娜星区。”

他的声音洪亮，回荡在机库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

李明回以标准的军礼：“我只是执行审判庭的命令，上将阁下。胜利属于英勇作战的帝国海军将士。”

他将功劳轻描淡写地推给了审判庭和舰队本身，姿态放得很低。

会议室的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

不再有质疑，只有专注的倾听。

“代理人，”夸仑坐在主位，身体前倾，“那片雷区……还有那些精准的战场信息……这超出了常规的范畴。审判庭是如何……”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李明从容应对，腹稿早已打好。

“弗兰尼莱克斯云团环境特殊，常规手段难以奏效。审判庭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技术储备。”

他暗示性地提到了机械修会中某些专精于亚空间物理和预测技术的“特殊派系”，声称雷区的布置和触发，以及部分战场信息的获取，都得益于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由审判庭协调的技术支持。

“那些静滞雷和感应水雷，并非普通型号。它们内置了某种基于亚空间谐振的短程探测和通讯装置，能够在特定条件下，将捕捉到的信息进行加密传递。”

他将那些来自“坐标”的实时情报，巧妙地包装成了这些“特殊水雷”的功能。

“至于提前预知瘟疫舰队的动向和伏击地点，”李明适时地再次拿出那块数据板，播放着那个“狂信徒”的预言影像，“帝皇的启示，有时会通过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审判庭的职责，就是辨别并利用这些启示，哪怕它们看起来多么……疯狂。”

他将一切归功于审判庭的神秘、机械修会的黑科技以及虚无缥缈的“帝皇启示”，完美地掩盖了自己的核心秘密。

夸仑上将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他或许并未完全相信这套说辞的每一个细节，审判庭行事诡秘早已不是秘密。

但结果是实实在在的。

一场几乎必败的伏击战，变成了一场辉煌的胜利。

这就足够了。

“无论如何，代理人，”夸仑站起身，郑重地说道，“你的智慧和勇气，为帝国立下了不世之功。我代表第七战斗舰队群，向你和审判庭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卡迪亚战事紧急，阿格里皮娜星区同样面临巨大压力。我需要你的帮助，代理人。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作为我的特别顾问，协助我指挥接下来的战斗。”

这邀请出乎李明的预料，虽然诱人，却也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成为舰队顾问能带来巨大的影响力，但也会将他更深地卷入阿格里皮娜星区的泥潭，远离他最初设定的、更灵活的行动路线。

他沉吟片刻，权衡着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坚守最初的目标——利用这次功绩，巩固自己在审判庭内的地位，而不是过早地被绑定在一方。

“上将阁下，您的信任令我荣幸。阿格里皮娜的安危也确实牵动人心。然而，我此行的首要任务，是奉审判庭之命，处理泰丰瘟疫舰队对航线的直接威胁。如今其主力已被击溃，虽有漏网之鱼，但核心威胁已基本解除。

按照规定，我必须尽快将战况和此间获取的情报，直接向我的上级汇报。”

“我会亲自向军务部和审判庭为你请功！”夸仑试图挽留，语气诚恳，“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代理人！留下来，你的智慧对星区至关重要！”

李明微微躬身，态度坚决却不失尊敬：“感谢您的认可，上将。但审判庭的命令高于一切。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未经授权滞留，并非审慎之举。

我相信，凭借第七战斗舰队群的英勇和您的卓越指挥，足以应对后续的挑战。

我将确保审判庭充分了解此地的战功与需求，或许未来会有更合适的合作机会。

现在，我必须启程。”

夸仑看着李明，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但他明白，审判庭的代理人有他们自己的行事规则和无法违抗的命令链。

他不再强求，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代理人，我尊重你的决定。你的功绩，帝国海军绝不会忘记。愿帝皇指引你前路。”

李明再次行礼：“为了帝皇。也祝您武运昌隆，上将阁下。”

他内心深处，一块石头落了地。

赌赢了，且成功抽身。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一跃成为了影响星区战局的关键人物。

至于那些被他用作“坐标”的弃子，在雷区启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维生舱的供能被他远程切断，他们早已化作了冰冷的宇宙尘埃，连同他能力的秘密，一同湮灭在弗兰尼莱克斯云团的深处。

这是必要的代价。

他抬起头，看向会议室外那片疮痍的星空，仿佛已经看到了通往更高处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