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重燃
锈蚀之墓的天空，被一艘不速之客的巨大阴影所笼罩。
惩戒之锋号，这艘融合了血肉与钢铁的巡洋舰，远古巨兽般降临，悬停在污浊的大气层中，无声地宣告着旧时代的终结。
地表，最大的那座早已废弃的中央熔炉广场上，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铁水。
曾经高高在上的行星总督巴赫，以及他手下的官员、卫队头目、工厂监工…所有构成这个星球腐朽统治阶级的人物，此刻都被集中在此，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他们的华服沾满污垢，丝绸睡袍皱巴巴地贴在颤抖的身体上。
而在广场的另一侧，是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是锈蚀之墓的“燃料”——那些被债务枷锁捆绑、在矿坑和工厂里耗尽生命的奴工。不久前，随着几声清脆的解锁声，他们脚踝上那些象征奴役的炸弹项圈被统一解除。
人群中，还有一些身形略显怪异的存在。他们是这个星球的边缘人，因为轻微的基因变异而被主流社会排斥，同样过着非人的生活。此刻，他们和那些奴工一样，带着茫然、恐惧，以及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光，注视着广场中央。
李明站在熔炉的高台上，俯瞰着这一切。
他带来的少量物资，配合艾琳对星球能源网络的重新激活，让这座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熔炉，再次喷吐出炽热的火光。
熔炉的烈焰映照着他的脸庞，也映照着下方那些前统治者们恐惧的脸。
“你们享受了太久。”李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盖过了熔炉的轰鸣，“现在，该为这颗星球，贡献你们最后一点价值了。”
他没有给任何人辩解或求饶的机会。
一个身穿锈迹斑斑的红色长袍、半边脸被粗糙金属替代的本地机械教信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向着轰鸣的熔炉祈祷。他坚信，这些腐朽的、阻碍了“神圣生产”的前统治者，是献给熔炉机魂的最佳祭品。
他上前一步，抓住距离最近的一名肥胖官员的衣领，像是拖拽一件废弃零件，将其猛地推向熔炉边缘。
惨叫声被熔炉的烈焰瞬间吞噬。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被解放的奴工和变异人看着这一幕，他们许久未曾发声的嗓子，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会发出声音。人群中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混乱的声响——有的是压抑不住的抽泣，有的是茫然的低吼，还有零星几声变了调的、近乎疯狂的尖叫，最终汇成一片嘈杂、不安的嗡鸣。
那名机械教信徒没有停下，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宗教仪式般的虔诚与冷酷。
一个接一个。
总督巴赫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嚎着，试图向高台上的李明求饶，但那名信徒粗暴地将他拽起，抛弃垃圾一样，步上了他那些下属的后尘。
火焰升腾，将这些腐朽的渣滓化为灰烬，也化为信徒眼中“取悦机魂”的燃料。
当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熔炉口，那名机械教信徒退后几步，对着熔炉深深鞠躬，然后退回到了人群边缘，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李明站在高台上，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只是在观看一场早已安排好的戏剧。他转过身，面对那些依旧处于震惊和恐惧中的人群。
“旧的秩序已经消失。”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从现在起，你们为我工作。”
他没有承诺自由，也没有描绘虚无缥缈的天堂。
“你们将继续前往矿坑，操作工厂的流水线。”他指向远处那些重新冒出黑烟的烟囱轮廓，“为惩戒之锋号提供资源。”
人群中一阵骚动，恐惧再次浮现。他们害怕这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的奴役。
“但你们的劳动，会换来足够的食物，安全的居所，以及基本的医疗。”李明补充道，“那些因为环境而产生变异的，只要保留着理智，同样一视同仁。”
他示意瓦尔基里战士分发一些基础的营养膏和干净的水源。
看着那些人迟疑着、试探着接过食物，狼吞虎咽的样子，李明内心毫无波澜。
他在总督那看似舒适的居所仓库里，发现了大量已经发霉腐烂的粮食。那些统治者宁愿看着食物坏掉，也不愿分给这些为他们创造价值的奴工。
真是…可悲又可笑的短视。
艾琳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网络，开始接管这颗星球残存的工业系统。
这位黑暗科技时代的Ai，对于管理一颗星球的资源调配，有着近乎本能的熟练。废弃的工厂在她的调度下，以惊人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
许多奴工本身就是经验丰富的流水线工人，只是在绝望中变得麻木。如今，有了基本的生存保障，以及一个明确的、虽然依旧严苛但至少不再是纯粹压榨的目标，他们重新展现出了应有的技能。
巨大的工厂废墟中，齿轮再次转动，传送带开始运行。
一块块符合规格的合金板材，一捆捆特制的神经纤维束，构成普通型瓦尔基里所需的各种基础部件，开始源源不断地产出。
锈蚀之墓，这颗被帝国遗忘的垃圾星，正以一种扭曲的方式，重新燃烧起来，成为瓦尔基里计划的燃料基地。
就在生产步入正轨之时，艾琳截获了一段来自星系边缘的加密通讯。
【检测到加密通讯请求。来源识别：神圣怒火修道院。通讯类型：二次质询。事由：确认艾拉修女长小队返回事宜。】
李明略作思忖，授权艾琳进行了回复。
这一次，他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经过“修饰”的答复。
“艾拉修女长小队在执行净化任务时遭遇顽强抵抗，损失惨重。经审判庭全力救援，成功抢救出五名重伤修女。其余人员不幸被异端深度腐化，已按照净化协议处理。幸存修女伤势稳定后，将尽快安排返回修道院。”
这个回复既解释了人员失踪，又给出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同时将责任推给了“异端”，并暗示了审判庭在此过程中的“功劳”。
短时间内，神圣怒火修道院应该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解决了这个小麻烦，李明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惩戒之锋号内部。
锈蚀之墓提供的资源，让普通型瓦尔基里的量产成为了可能。
熔炉的火光，映照着舰船冰冷的钢铁外壳。
他正在用一颗星球的残骸，去点燃一场亵渎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