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压制
卡利西斯星区，工业星球洛诺斯。
信仰信标网络的突然中断，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最初的困惑与恐慌，在数个标准日后，迅速发酵为难以遏制的愤怒。堆积如山的货物无法运出，急需的零件和资源无法运入，工厂停摆，商业停滞，失业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工人头顶。
港务局外聚集的人群从未散去，反而愈演愈烈。地方治安部队的防线摇摇欲坠。
总督府邸。
洛诺斯总督，一个身材矮胖、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焦躁地踱步。在他华丽却气氛压抑的办公室里，站着一位身着国教祭祀袍的特使，脸上带着来自星区首府圣安维斯的严厉与傲慢，仿佛这星球的混乱与他无关。
“……总督阁下，我们再次强调，”特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房间里，“李明及其技术异端是对帝皇最恶毒的亵渎！网络被切断，正是帝皇对你们这些摇摆不定者的警告！你必须立刻公开谴责李明，彻底清除他留下的异端设施，带领洛诺斯重新拥抱纯正的信仰，这才是唯一的救赎之道！”
总督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特使大人，谴责很容易！可我的星球正在崩溃！数百万工人失去生计，社会秩序濒临瓦解！外面那些被你们的人煽动起来的狂信徒，正在攻击工厂和仓库，他们称那些等待运输的货物是‘异端的赃物’！再这样下去，洛诺斯就要爆发全面内战了！”
“那是净化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特使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甚至带着狂热，“清除异端的过程中，些许阵痛在所难免。帝皇会庇佑那些真正忠诚……”
“够了！”总督猛地打断了他，不再踱步，而是死死盯住特使，要将他生吞活剥。“代价？阵痛？”他低吼着，额头青筋暴起，“来人！把这位‘尊贵’的特使大人给我带下去！以煽动叛乱、破坏社会秩序的罪名，给我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离开房间半步，更不准他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两名一直守在门边的总督亲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还想厉声斥责的总督“背叛信仰”的特使，不顾他的挣扎和怒骂，强行将他拖出了办公室。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特使的诅咒。总督看着紧闭的大门，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化为一声充满怨恨的低吼：“这帮坐在核心世界大教堂里的蛀虫！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秘书官在一旁瑟瑟发抖。“大人……港口那边……暴民已经开始冲击治安部队的防线了……他们……他们还带着国教的神职人员……”
总督猛地转身，脸上的肥肉因愤怒而颤抖。“传我的命令！安全部队，使用最高武力授权！驱散所有暴徒！逮捕所有煽动者，特别是那些穿着祭祀袍的！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大人！这……这可是国教的人！”秘书官大惊失色。
“国教的人也不能让我的星球毁灭！”总督咆哮道，“我不管他们是神父还是主教！在洛诺斯，阻碍秩序恢复、煽动暴乱者，就是敌人！执行命令！”
装甲运兵车碾过街道，高压水枪和震爆弹在人群中炸开。安全部队的士兵，端着自动枪，开始强硬地推进。当几名试图用圣徽和经文阻止部队前进的神职人员被电击棍打倒在地，并被粗暴地铐走时，现场的混乱达到了顶点。
一些狂信徒试图反抗，但面对装备精良、得到死命令的安全部队，他们的血肉之躯不堪一击。棍击声响起，鲜血染红了港口的地面。
镇压是血腥而高效的。
就在洛诺斯总督下令强力镇压后不到十分钟。
惩戒之锋号，舰桥。
艾琳的声音在李明意识中响起。
【洛诺斯星球节点监测到高强度内部冲突。地方政府武装力量与国教煽动的信徒发生大规模武装对抗。】
【根据预设指令，开始信息筛选与定向传输。】
【正在截取洛诺斯安全部队镇压国教煽动者的现场影像……剔除地方政府过度武力及误伤平民片段……强化神职人员被逮捕、信徒冲击生产设施画面……】
【影像数据包已生成，标记为‘洛诺斯地方政府遭遇国教极端分子武装叛乱，被迫反击’。】
【开始通过信仰信标备用信道，定向传输至圣安维斯及其他核心世界国教通讯节点、部分审判庭内部联络点。】
李明坐在指挥座上，静静地看着星图上洛诺斯的光点。他没有下令镇压，也没有下令安抚。他只是切断了网络，然后等待。
等待那些被逼到墙角的地方管理者，做出他们必然会做出的选择。
而艾琳，则忠实地执行着信息管制的指令。
圣安维斯，大教堂。
西奥多大主教刚刚结束一场鼓舞人心的布道，宣讲着帝皇的荣光必将战胜异端的诡计。
突然，一名神职人员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讲话。
“大主教！紧急通讯！来自洛诺斯……不……是审判庭那边转发过来的！”
全息屏幕亮起，播放的正是经过艾琳精心“剪辑”的画面：洛诺斯安全部队的装甲车碾过象征国教的旗帜，神职人员被士兵粗暴地拖走，背景是燃烧的仓库和混乱的港口。画外音用一种冰冷客观的语调，叙述着“国教极端分子”如何煽动暴乱，破坏生产，最终遭到地方政府“被迫”镇压。
西奥多看着屏幕，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根根倒竖。
“叛乱！这是叛乱！洛诺斯的总督，他竟敢……竟敢向帝皇的仆人开枪！”他咆哮着，声音在大教堂内回荡。
“他们怎么敢？！李明那个异端切断了他们的网络，他们不思悔改，反而将屠刀挥向了引导他们回归正途的牧者！”
愤怒的火焰迅速在国教高层中蔓延。类似的经过“筛选”的影像和报告，从各个被切断网络的边缘星球传来。
阿格里-7的总督逮捕了“散布恐慌”的国教传教士。
矿业星球西格玛-9的卫戍部队与试图“净化”矿场的狂信徒爆发枪战。
每一个事件，都被巧妙地包装成地方政府在国教极端分子的压力下，为维护秩序而采取的“无奈之举”。
而所有对李明不利、质疑网络中断、或者抱怨经济损失的信息，都被艾琳的系统悄无声息地过滤掉了。
核心世界的国教势力接收到的，是一幅边缘世界在他们的“神圣指引”下，非但没有回归正途，反而陷入混乱，甚至开始公开对抗国教权威的景象。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这些信息，很多都是通过审判庭的渠道传递过来的。这意味着什么？李明在公然展示他对信息流的掌控力！他在告诉他们，他能让他们看到什么，也能让他们看不到什么。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信仰之争，而是赤裸裸的权力倾轧和信息压制。
大教堂深处的阴影中。
克莱恩审判官看着那些经过处理的影像。
“他比我们想象的更狠。“切断网络，制造混乱，逼迫地方势力站队，然后利用信息差，将责任全部推到国教头上，将地方的镇压行为，扭曲成对抗‘极端分子’的正义之举。”
“我们不能再等了！”另一位身着黑色动力甲，胸前有着纯粹派审判庭徽记的高阶审判官沉声道，“李明的行为，已经严重破坏了帝国在卡利西斯的统治基础！他利用技术异端蛊惑人心，挑起内乱，公然对抗国教，现在甚至开始操纵信息，分裂帝国！必须立刻对他进行制裁！”
这位审判官，代表着审判庭内部一直对李明和激进派持怀疑态度的正统派力量。他们原本不愿过深介入国教与李明的争端，认为这是审判庭内部不同派系的路线之争。但现在，李明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容忍底线，尤其是对信息流的公然操纵和对国教权威的直接打击，触动了他们维护帝国秩序和审判庭威严的神经。
克莱恩看向西奥多：“大主教，看来，我们需要‘盟友’了。审判庭内部，并非所有人都认同李明那种危险的道路。”
西奥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立刻联系审判庭正统派！告诉他们，国教愿意全力配合，铲除李明这个毒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卡利西斯星区的浑水，因为李明这简单粗暴的断网操作，被搅得更深。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审判庭正统派力量，终于被迫走到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