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无光
惩戒之锋号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脉冲，庞大的舰体在虚空中缓缓调整姿态，谨慎地试探着未知的洋流。
目标，星图上那片被标记为“无光之域”的黑暗区域。
随着距离的缩短，舰船外部传感器捕捉到的景象愈发扭曲。
光线在这里失去了方向，恒星的光芒被拉扯、折射，呈现出怪诞的色彩。
亚空间能量读数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紊乱，像是一锅沸腾的混沌浓汤，任何试图精确测量的努力都化为徒劳。
导航系统完全失去了作用，无法锁定任何有效的参照物或坐标。
常规的探测脉冲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种无形的屏障阻碍着前进的道路，并非物理上的阻隔，更像是一种空间本身的“拒绝”。
李明的灵能触须早已延伸出去，试图感知这片异常区域的本质。
然而，他的感知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且无限厚重的墙壁，或者说，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无法穿透的迷雾。
那里没有任何熟悉的回响，没有星辰的引力，没有亚空间的低语，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绝对的“空无”。
“艾琳，分析结果。”李明的声音在舰桥响起，打破了沉默。
【扫描完成。目标区域存在强烈的空间扭曲和亚空间扰动，形成天然屏障。常规航行手段无法进入，强行突破风险极高，可能导致舰体结构崩溃或迷失于次元夹缝。】
艾琳的虚拟形象在他身旁浮现，能量构成的发丝微微波动，显示着她正在进行高速运算。
【逻辑推断，进入‘无光之域’需要精确的内部导航信标，或具备特定灵能频率、能够与该区域特殊空间结构产生共鸣的引导者。谐律文明的‘弦音’网络，很可能具备这种特性。】
引导者…
李明的思维迅速转向那个被俘获的谐律文明幸存者。
那个灰白色皮肤、大脑袋的类人生物，是目前他们手中唯一的、可能与“弦音”或谐律文明导航技术相关的线索。
但那个幸存者精神状态极差，与母体网络的断裂几乎摧毁了他的心智。
直接审问，恐怕什么也得不到。
而且，就算能得到零碎的信息，也未必足以构建安全的航线。
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如果需要一个“引导者”，一个能够适应“无光之域”环境、甚至可能与残留的“弦音”频率产生某种联系的存在…
那么，为什么不“制造”一个出来？
瓦尔基里计划的核心，就是量产人形兵器。
虽然目标通常是人类，但理论上，对其他智慧种族的改造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尤其是…朝圣级改造。
植入艾琳的意识碎片，用量子计算矩阵替代前额叶…
这种改造，本身就涉及到了深层次的意识链接和信息处理。
如果将那个谐律幸存者进行朝圣级改造…
用艾琳的意识碎片作为桥梁和稳定器，用量子计算矩阵处理“无光之域”的混乱信息，甚至尝试模拟或接入可能存在的谐律网络残留信号…
更进一步，将他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也锚定到这个改造体上。
他需要直接“观测”这片未知星域，实时获取第一手信息，而不是依赖过滤后的数据。
他需要确保这枚探路的“棋子”，这把打开“无光之域”大门的“钥匙”，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个计划充满了风险。
对异种进行朝圣级改造，史无前例。
幸存者脆弱的精神状态，可能无法承受改造过程。
三种不同来源的意识——幸存者残存的本我、艾琳的意识碎片、李明自己的意识锚点——强行融合在一个躯体内，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完全是未知数。
但收益同样巨大。
一旦成功，他们将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探测器”，一个能够潜入“无光之域”的活体信标。
“艾琳。”李明开口，声音平静，但决策已定。
【指挥官。】
“准备对编号g-884-survivor进行朝圣级改造。”
艾琳的能量形态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快速评估这个指令的可行性与风险。
【指令已确认。计算改造方案。目标生物基因结构与生理特征与人类差异巨大，需重新构建手术流程。目标精神状态不稳定，是主要风险因素。预计成功率…低于标准朝圣级改造阈值18.7%。】
“执行。”李明没有丝毫犹豫。
【理解。开始调集资源，准备自动化手术舱。意识碎片编号：erin-fragment-p12。量子计算矩阵型号：Cognito-hazard-vii。】
“将我的意识锚点，也纳入改造流程。”李明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艾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处理这个更为复杂的指令。
【…指令确认。建立三重意识混合框架。警告：此操作将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混合意识体，其稳定性与行为模式无法预测。指挥官的意识锚点可能受到未知污染或反噬。】
“我清楚风险。”李明回应。
为了探索“谐律”文明的秘密，为了解开“弦音”的奥秘，为了在这片黑暗宇宙中走得更远，这点风险，他必须承担。
医疗舱的灯光变得冰冷。
那个昏迷中的谐律幸存者，被转移到了一个经过特殊改造的自动化手术台上。
机械臂无声地移动，各种扫描探针和手术工具依次就位。
无影灯投下惨白的光芒，照亮了那张充满异域特征的、灰白色的脸。
维持生命的管线连接着他的身体，发出单调的蜂鸣。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液和金属的味道。
艾琳的能量开始向手术舱汇聚，一道道淡金色的光芒如同丝线般，准备注入那个脆弱的躯壳。
李明闭上双眼，精神力高度集中，将一部分意识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伸出一条无形的触手，探向手术台上那个即将被彻底改变的生命。
改造开始了。
冰冷的金属与脆弱的异星血肉即将融合。
逻辑的Ai碎片、观测者的灵能、以及一个文明的残响，将在一个躯壳内交汇、碰撞。
成功，则通往“无光之域”的大门或许会开启一条缝隙。
失败，则这唯一的线索将彻底湮灭，甚至可能引发更可怕的灾难。
惩戒之锋号静静地悬浮在“无光之域”的边缘，等待着那枚投入黑暗深渊的石子，激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