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会死吗
这个问题,祝宁沉吟了良久,才开口回答:“直接判死刑的机会不大。”
囚禁,包庇,强迫妇女,这些都是不轻地罪名,但都不会判死刑。
祝宁说完,就看着梅雪娘眼神都黯淡下去了。
然后,她听见梅雪娘轻声说了句:“真是不公平。其实,这样一看,康二他们,倒还真没有康有文坏。早知道,我……”
后面的话,梅雪娘没说完。
祝宁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马车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梅雪娘才又开口:“祝仵作,您说,我还能活吗?”
她毒死了康二家三人。
这是重罪。
杀人,是要偿命的。
这个问题,祝宁也没法回答。
因为不是她判案。
而根据律法,梅雪娘这种情况,只怕就算不是死刑,也是要流放的。
流放的话,以梅雪娘的身体状况,也绝对是吃不消的。
祝宁叹一口气。想了一会儿,忽道:“你给我做两身衣裳当酬劳吧。”
梅雪娘一愣,不知道为何祝宁会忽然提起这个事情,但细细一琢磨之后,她的心口就砰砰砰跳起来,预感到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带来大的转机。
于是,梅雪娘立刻应了:“您以后的衣裳,我就算包了也是没问题的。”
祝宁摆摆手:“两身就行。”
然后她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怀孕了。而且你这么作贱自己的身子,是想让孩子掉了。就是最后不掉,你也想吃药把他打了。”
梅雪娘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不知道祝宁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祝宁笑了笑,解释一句:“你忘了,康家是因为你怀孕,才对你放松警惕的。”
顿了顿,祝宁又看了一眼梅雪娘的小腹:“而且帮你验伤的时候,我也是看到过你的肚子的。你那么瘦,小腹却有肉。而且你腹部周围都没有伤痕。”
这说明,康二在打人的时候,是特地避开了这个部位的。
因此,没有别的解释。
梅雪娘咬牙,努力不让自己激动:“这是个孽种。”
孽种,不打掉,难道留着吗?
祝宁却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情,我也会想打掉他。但如果没有能让我完全安全地方案,我宁可留着他。”
“如果实在是接受不了他,那就送给别人养。”
“如果最后我能接受他,那我就自己养。然后换个地方生活,只说自己男人死了,是个寡妇,带着孩子。也省得以后再嫁人。正好踏踏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
祝宁叹息:“打胎的话,太容易死了。”
比生孩子还容易。
这年头,没有什么好手段打胎。自然流产还好说。但如果强行打胎,大出血,感染,流产不全……哪一个都是要命的。而且概率还很大。
虽然生孩子也遭罪,但死的概率没有这个大。
顿了顿,祝宁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而且,怀孕妇人若是犯罪,判的时候会酌情轻判,就是真判了,也会等到孩子断奶后再实行。”
如此一来,至少有一年半的时间。
这一年半的时间,至少能从容地将身后事安排好。
梅雪娘听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那句“省得以后再嫁人”,简直是让她心神俱震。
不管男女,成年后都要成家,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但不得不说,梅雪娘还是因为这句话疯狂心动了。如果不用嫁人……那是不是以后自己就可以一直奉养在干爹干娘跟前?照顾他们百年?
眼看着梅雪娘陷入了思考当中,祝宁悄悄舒了一口气,又在心头念了两句“罪过罪过”。
她跟梅雪娘说这些,当然是不合规矩的。
但她也实在是怕梅雪娘失去了对活下去的追求和希望。
到时候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个时候月儿回来了,祝宁就端着碗下了马车,准备去刷碗。
结果一下车刚走两步,就对上了贾彦青复杂的脸。
祝宁心里头一个“突突”,立刻自我反省:我做错什么了?
想不明白就去问,祝宁一直都信奉那句“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真理。
所以祝宁直接把贾彦青拉到了一边去,然后压低声音问他:“咋啦?你这样看我干啥?”
然后,祝宁就听贾彦青幽幽地开口:“去父留子?”
祝宁哽了一下,不得不夸了贾彦青一句:“贾县令你是会总结的。而且你耳朵真好用。”
贾彦青并不羞耻,一脸平静。
于是祝宁恶从心起,斗胆反问一句:“那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这回贾彦青终于不平静了,当场就就哽了一下,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祝宁震惊脸:不是,你怎么赞同了?你不是男的吗?
贾彦青缓缓道:“梅雪娘本身应当也是个寡妇。不然,她不会梳妇人发式。而碧娘家中,也是独女。若是生下这个孩子,其实是最好的法子。这样梅雪娘将来也有了依靠。碧娘父母,兴许也有了分散伤心的事情。”
养一个孩子是需要许多精力的,也是最能让人振作起来的。
正好能缓解和分散他们的伤心悲痛。
“唯一的缺点就是,孩子的父亲实在是个糟糕的人。”贾彦青分析得一本正经:“但不要紧,正好也不知是谁,而且康氏一脉,基本活不下来几个。”
贾彦青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应当建议梅雪娘花钱疏通一二。毕竟,苦役和苦役,也是有区别的。”
就好比流放。流放和流放,区别也大了。五百里,真的一路走过去,每日餐风露宿,不等走到,那人可能半条命都没了。
可如果是给了差役好处,走不动了能坐一段马车,饿了有饭吃,病了能吃药,到了地方能有房子住,有饭吃,没人打骂,只需做些差事,那你说,一样吗?
祝宁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复杂地看贾彦青,声音也压低了:“那若是梅雪娘家里人给你行贿,让你轻判些,你敢不敢收钱?”
贾彦青摸了摸下巴,反问祝宁:“人不是刘氏杀的吗?只是借了梅雪娘的手。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她已经够惨了,不过是轻量刑,我为何不敢收?就算日后被捅漏了,也说不出我什么过错。”
祝宁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贾县令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啊。”
还是胆子贼大,贼爱钱的那种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