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记住了

安琴娘按住月奴的肩膀,语气逐渐郑重:“顺儿也不知还能不能活。若是不能,你需得给他买个风水好的地方下葬。家里的钱你知道在哪里。”

“若是他能活,怕也是难过。你多拿些钱打点一二。至少……让他能吃饱穿暖。将来如果还能回来,你给他娶个媳妇。”

“我……你不用管。我如果出去了,我就去找你。如果出不去,你也别担心。”

“剩下的,就是你。你的嫁妆我早就准备好了。那小宅子是你的嫁妆,另外还有五千钱。你把大宅子卖了,重新买个小铺子。收租子的钱,你节省些,再做些针线活,足够养活你自己。”

“你外祖父留下那个小宅子。是顺儿的。他如果……那宅子你就留着,将来你生的孩子如果多,就过继一个给顺儿。”

安琴娘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微微停顿一下:“你要让顺儿逢年过节,至少有个烧纸的人。别成了孤魂野鬼。”

月奴哭得比安琴娘还要厉害。

一面哭,一面点头。

安琴娘最后说了句:“月奴,阿娘的好女儿。你要活下去。好好地活着。莫要怕,莫要怪自己,也莫要再想从前的事。寻个踏踏实实的好人嫁了,安安心心过日子。”

月奴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安琴娘看向了柴宴清。

柴宴清就让范九将月奴带出去。

等月奴走远了,安琴娘跪在地上,朝着柴宴清磕头:“多谢您成全。”

柴宴清语气平淡:“只是怕月奴寻死。”

所以才让安琴娘多说这么多废话,才让她们母女见上一面。

但即便如此,安琴娘也十分的感恩。

说完这些,柴宴清也并没有久留的意思,带着祝宁他们就离开了。

出了地牢,江许卿问了祝宁一个问题:“安琴娘是不是也有点怪月奴?她是不是觉得,月奴那时候告诉安顺,其实就是想让安顺去把刘德杀了?”

祝宁奇怪:“江仵作怎么问我?”

江许卿噎了片刻,才小声回答:“问柴少卿,他也不会告诉我啊。”

祝宁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至于江许卿的问题,祝宁也回答了:“人心都是复杂的。那一刻,就算月奴真那么想,也很正常。安琴娘怪不怪月奴,我不知。但她一定更爱自己的子女。”

安琴娘对刘德的确是喜欢的,但这份喜欢里,掺杂了多少其他东西,也不好说。

但祝宁觉得,可能更多的是嫉妒和利用。

安琴娘或许不是没想过找个好男人。但没找到。只有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刘德,偏偏却是陈玉香的男人。

所以,她嫉妒陈玉香。也对刘德有了些执念。

这些东西,让她犯了糊涂。而后安顺的来到,则是让她无路可退。

还好刘德还愿意负责。还愿意给钱。

所以安琴娘到这里,或许又对刘德有了一份畸形的感恩。

只是,没想到刘德那么无耻。

那么地畜生。

当然,即便不知道刘德这些事。在发现安顺将刘德快要捅死的时候,安琴娘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儿子。

甚至那一刻,安琴娘可能是希望刘德赶紧死的。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指认安顺。

如果她知道了月奴的事,说不定都不用安顺动手,她会亲自去杀了刘德。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这些也都是祝宁的揣测。

事情已经是这样,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

所以到底是怎么样,也不重要了。

柴宴清出声:“安顺不会死。他杀刘德,是一时冲动,而且事出有因。刘德也算咎由自取。而且还有同谋——大概只是流放两千里,劳役三年。如果打点得好,不受虐待,吃饱穿暖,大概还是能回来的。”

“至于安琴娘……应当也是流放。最多劳役一年。”

“甚至有可能只是杖三十,本地劳役一年。”

只是安琴娘身体如果不好,可能反而回不来。

而且他没说的是,安琴娘跟月奴交代了那么多,其实就打的主意是回不来了。

对她来说,她害了一双儿女,她还不如死了。因为根本没有脸面去见儿女。

存了这样的心思,安琴娘也未必还能活多久。

江许卿轻声道:“说起来,安顺的确不算罪无可赦。到时候,我会写一封信给安顺,这样安顺到了流放地之后,也不至于被欺负。”

或许还能得一二分的照顾。

柴宴清看了江许卿一眼,懒得告诉他自己早就已经吩咐完了。

祝宁则是道:“她一个人住在那边,最好再叮嘱寻街的人多过去看看。还有邻居们别议论她。”

前者是怕她一个人,有人对她起了歹心。

后者是怕她受不住非议。

毕竟唇枪舌剑,也能杀人。

柴宴清颔首,只有两个字:“放心。”

江许卿也点头:“我叫人经常过去看看,问问。”

祝宁连忙摇头:“就别去了。暗地里照顾照顾就行。可能她也不想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让月奴尽快开展新的生活是最好的。

江许卿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陷入了沉思。

一路回了柴宴清办公室。

此时也快到了下班的时辰。

祝宁想着干脆等柴宴清下班,好一起去吃饭。

今日案子算是彻底破了,也该庆贺一番。

不过,面对同样跟过来的江许卿,祝宁犹豫片刻,还是出于礼貌发出了邀请:“一会儿我和柴少卿要去吃饭,江仵作去吗?”

江许卿却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一口应承下来:“正好也该给祝娘子接风洗尘。这顿饭,我请客。”

祝宁面对江许卿的诚意,一时之间有点不知该拒绝还是该答应。这和她想的也不一样啊——

柴宴清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江许卿身上:“你没别的事儿了吗?”

要请也是他请,什么时候轮得到他?

江许卿摇头:“其他案子我都拜托给师兄和师伯们了,如今手里还真没有其他案子。”

柴宴清和他四目相对:“我和祝娘子许久未见,想叙叙旧。”

江许卿则是诚恳道:“我佩服祝娘子,也想与祝娘子多说说话。还请柴少卿成全。”

柴宴清:……

祝宁犹豫片刻:“要不还是一起吧。我请客。”

说实话,她还想去江许卿的地盘看看,看看这个时代的仵作们,都是如何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