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皮袜（147）
蛇皮袜
林晓芸对着镜子转了个圈，黑色丝袜上的蛇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真有一条蟒蛇缠绕在她修长的双腿上。她咬着下唇，脸颊发烫——结婚七年，这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
"张伟那木头，这次总该有反应了吧。"她小声嘀咕着，把卧室的窗帘拉严实，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手机显示下午五点十七分，距离丈夫下班回家还有十三分钟。
林晓芸把网购包装盒塞进衣柜最底层，确认了几遍没有露出任何痕迹。这条价值三百八十八元的"魅惑蛇纹情趣袜"花了她半个月的私房钱，商品详情页上信誓旦旦地写着"让您的伴侣瞬间血脉贲张"。想到平时连她换新口红都注意不到的丈夫可能出现的表情，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床头的结婚照里，七年前的张伟笑得见牙不见眼，而现在...林晓芸叹了口气。上周三是他们结婚纪念日，张伟加班到十一点才回家，带回来的不是鲜花，而是一盒便利店打折的巧克力。她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半夜躲在卫生间哭了半小时。
"这次一定要让他眼前一亮。"林晓芸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自认为性感的姿势侧卧在床上，特意让"蛇纹"最密集的小腿部分露在被子外面。她甚至喷了点久违的香水，柑橘前调里藏着若有若无的麝香。
五点二十九分，门锁转动的声音准时响起。林晓芸心跳加速，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她听到公文包落在玄关柜子上的闷响，皮鞋被随意踢开的摩擦声，然后是张伟标志性的咳嗽——他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清嗓子。
"晓芸？"张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买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放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
林晓芸憋着笑没回应，把腿往被子外又伸了伸。卧室门被推开时，她明显感觉到张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然后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林晓芸正犹豫要不要"醒来"，突然听到一声变了调的惊呼："蛇！"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和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巨响。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张伟举着儿子的棒球棍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得像见了鬼。"别动！"他大喊一声，在林晓芸还没反应过来时，棍子已经带着风声落下。
"啊——！"剧痛从右腿炸开的瞬间，林晓芸的惨叫和骨头断裂的脆响同时响起。张伟的表情从惊恐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介于崩溃和滑稽之间的扭曲状态。
"晓...晓芸？"他手里的棒球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怎么是你？我明明看到..."
林晓芸疼得直抽气，眼泪糊了一脸："你个...蠢货...这是...丝袜啊！"她试图掀开被子展示完整的"蛇皮袜"，结果牵动伤处又是一阵哀嚎。
张伟扑过来掀开被子，在看到那条栩栩如生的蛇纹丝袜时，整张脸的表情精彩得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他颤抖着手摸了摸，确认真的是布料后，突然开始狂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我以为是真的蛇！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被蛇咬过，最怕这玩意儿！"他边抹眼泪边打120，"卧室这么暗，那花纹还会反光..."
救护车来的时候，医护人员看到床上蜷缩着的"蛇女"和地上断成两截的棒球棍，表情都很微妙。林晓芸把脸埋在枕头里，羞耻得恨不得当场消失。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当医生宣布右腿胫骨骨折需要打石膏时，林晓芸终于憋不住了："都怪你！我就是想...想搞点情趣..."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七年之痒你懂不懂..."
张伟蹲在病床边，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他盯着妻子腿上已经开始褪色的蛇纹袜，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石膏边缘："其实...挺性感的。"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林晓芸抓起枕头砸他，却牵动了伤处，"哎哟...我得躺三个月！"
"我请假照顾你。"张伟突然正经起来，握住她的手，"其实...我上个月就注意到你情绪不对。"他从钱包里摸出两张票，"本来打算这周末带你去听音乐会给你惊喜的..."
林晓芸瞪大眼睛："李宗盛的演唱会？这票不是早就售罄了吗？"
"找黄牛买的。"张伟挠挠头，"花了半个月工资。"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同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林晓芸又开始掉眼泪："我的腿好疼..."
张伟赶紧按铃叫护士，另一只手却悄悄摸进了随身包里。等止痛针起效后，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支马克笔："虽然时机不太对..."他在石膏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又写上"张伟的杰作"。
"你烦不烦！"林晓芸破涕为笑，抢过笔在另一边画了条卡通小蛇，"喏，罪魁祸首。"
护士进来换药时，看到的就是这对夫妻头碰头地在石膏上涂鸦的场景。她摇摇头退出病房，顺手带上了门。
三个月后，拆石膏的那天，张伟特意请了假。当医生用电动锯小心翼翼地切开石膏时，他们发现里面的皮肤上还留着淡淡的蛇纹印记——那是林晓芸坚持不洗腿的结果。
"看来这'蛇'是缠上你了。"医生打趣道。
张伟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七年之痒是吧？"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枚蛇形缠绕的戒指，"以后要搞情趣提前说一声，我保证不用棒球棍配合。"
林晓芸又哭又笑地伸出左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警惕地问："这不会又是什么整蛊玩具吧？"
"天地良心！"张伟帮她戴上戒指，"不过..."他又摸出个东西，"这个才是重点。"
那是一条正红色的真丝睡裙，标签还在风中轻轻摇晃。
"这次我保证，"张伟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就算你扮成哥斯拉我都认得出。"
林晓芸红着脸拧他耳朵，却把整个人都靠进了他怀里。医院走廊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像那条引发误会的蛇皮袜一样，蜿蜒着指向他们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