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的救赎（第一节）（185）
赌徒的救赎（第一节）
周慧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半。她擦了擦手，望向门口，那里依然空荡荡的。女儿小雨已经饿得趴在餐桌上，用筷子无聊地敲着碗边。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小雨眨着大眼睛问道。
"快了，爸爸说今天会早点回来。"周慧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掏出手机再次查看。林志强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两小时前："临时有个客户要见，晚点回来，你们先吃。"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次了。周慧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我们先吃吧，给爸爸留菜。"
正当她准备坐下时，门铃响了。小雨欢呼着跑去开门，却失望地发现站在门口的是快递员。
"林志强先生的包裹。"
周慧签收后，疑惑地看着这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纸盒。她轻轻摇了摇，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犹豫再三，她还是拆开了包装——里面是一叠打印纸和一个小u盘。当她看清最上面那张纸的内容时，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是一张抵押合同，他们位于市中心的那套房子被抵押了，借款金额两百万，期限三个月，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周慧感到一阵眩晕，扶着墙才没有跌倒。
"妈妈，你怎么了？"小雨担忧地拉着她的衣角。
"没事，宝贝。"周慧强作镇定，把文件塞回盒子，"妈妈有点不舒服，你先去写作业好吗？"
安顿好女儿后，周慧立刻拨通了林志强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
"慧慧？怎么了？"林志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虚。
"你在哪？"周慧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
"在...在和李老板谈项目啊，不是跟你说了吗？"
"哪个李老板？新化建筑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我们正在..."
"林志强！"周慧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刚收到一份抵押合同，我们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钟后，林志强压低声音："回家再说，我现在有事。"
"你现在就给我回来！否则我带着小雨回娘家！"周慧几乎是吼了出来，然后猛地挂断了电话。
她瘫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混乱。过去几个月丈夫的种种异常行为突然有了解释——频繁的"商务应酬"，银行卡里莫名消失的存款，他越来越差的脾气，还有上周她在他外套口袋里发现的那张赌场筹码...
一个小时后，林志强终于回来了。他脸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解释一下。"周慧把抵押合同摔在茶几上，声音冷得像冰。
林志强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搓动着。"我...我只是暂时周转一下，下个月就能还上..."
"周转什么？"周慧逼问道，"是不是赌博？"
林志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低下头去。"不是...是项目资金出了问题..."
"够了！"周慧抓起那个u盘，"这里面是什么？要不要我现在就看？"
林志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慧慧，我错了..."他突然跪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我欠了点钱...但我能赢回来的，真的！上次我就差点..."
周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最担心的事情被证实了。她颤抖着问："欠了多少？"
"三...三百多万..."
这个数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周慧心上。她踉跄后退几步，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
"你把我们十年的积蓄都输光了？还把房子抵押了？"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雨上学的钱呢？你爸妈的养老钱呢？"
林志强只是跪在地上痛哭，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周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天一早，我们去把房子赎回来，然后你跟我去戒赌中心。"
"不行！"林志强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再给我一次机会，下周就有一场大赛，我认识内部人，知道..."
"你疯了！"周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想赌？"
"就这一次！赢了就能还清所有债务！"林志强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慧慧，你要相信我，我这次真的有把握..."
周慧看着他扭曲的面容，突然感到一阵陌生。这还是那个曾经承诺给她幸福的男人吗？那个在她生小雨时在产房外焦急等待的丈夫？
"如果你再去赌，我们就离婚。"周慧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冷静得可怕。
林志强愣住了，随即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离婚？好啊！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他猛地抓起外套冲出门去，重重地摔上门。
周慧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年前，林志强还是个小有成就的建筑公司老板，他们有着幸福的家庭和光明的未来。而现在，一切都崩塌了。
第二天清晨，周慧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打开门，两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表情凶狠。
"林志强在家吗？"为首的光头男子冷冷地问。
"他...他不在。"周慧本能地感到危险，想把门关上。
光头男一脚抵住门，"告诉他，三天内还不上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他阴森地笑了笑，"我们知道他有个可爱的女儿..."
周慧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只是提醒一下。"男人扔下一张纸条，"这是还款账户，三天内五百万，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笑着离开了。
周慧颤抖着关上门，立刻拨打林志强的电话，却提示已关机。她急忙收拾了几件必需品，叫醒小雨："宝贝，我们去外婆家住几天。"
正当她准备出门时，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林志强的家属吗？"一个女声问道。
"我是他妻子，怎么了？"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您丈夫刚刚被送来，他...他试图自杀..."
周慧感到世界在眼前旋转。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带着女儿赶往医院。
急诊室外，医生告诉她林志强吞服了大量安眠药并割腕，幸好被清洁工发现得早，现在已经脱离危险。
当周慧走进病房，看到脸色惨白的丈夫躺在病床上，手腕缠着厚厚的绷带时，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心痛。
林志强虚弱地睁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慧慧...对不起...我...我只是想保护你们..."
周慧握住他的手，也哭了出来："傻瓜...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那些高利贷...他们说要对你们下手..."林志强哽咽着，"我宁愿死也不想连累你们..."
周慧擦干眼泪，坚定地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但你必须答应我，再也不赌了。"
林志强点点头，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清明："我发誓，再也不赌了。"
就在这时，小雨怯生生地走到床边，小手轻轻碰了碰爸爸的绷带："爸爸疼吗？"
林志强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睛，突然崩溃大哭："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
周慧把丈夫和女儿一起搂在怀里，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前方的路会很难走，但至少，他们还有彼此。
三天后，在周慧的坚持下，他们卖掉了公司股份和车子，勉强凑够了还高利贷的钱。林志强也正式加入了匿名戒赌会，开始了漫长的康复之路。
在第一次家庭治疗中，心理咨询师问林志强："赌博给你带来了什么？"
林志强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说："它带走了我的尊严、我的事业，差点带走我的家庭和生命..."他握住周慧的手，"但我现在明白了，真正的财富就在这里，在我身边。"
周慧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我们会好起来的，一起。"
窗外，初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这对历经磨难的夫妻身上，带来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