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藏污纳垢
深夜,无尘大师坐在矮木桌前翻看经书,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
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直接走了进来。
对于来人的闯入,无尘大师并无任何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这个时辰过来,不怕被他发现吗?”
来人在无尘对面盘腿坐下,解开了脸上的面纱,油灯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眉眼格外优越。
凤拂音看着无尘,笑道:“这个时辰,他应该去见那个人了,怎么会注意到本宫呢?”
“那个人也是你的母亲,这些年来,你从未去看过她。”
凤拂音的笑容冷了几分:“在她的心中,本宫这个女儿从来都不重要,她不肯离开这里是为了她的儿子,从来不是为了本宫。”
无尘没有再纠结于这件事:“长公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本宫想问问,昭懿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无尘淡然地回道:“这位昭懿公主知道的事情不少。”
“无尘,今天你应该也看到了,昭懿公主对皇后的威胁很大。”
“所以呢?”
“祈福大典,是除掉她的最好时机。”
无尘注视着凤拂音良久,只说了一句:“长公主,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不可杀生。”
凤拂音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的讽刺:“佛门清净之地,在本宫看来,也不过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不然你怎么能做的了这宝觉寺的方丈呢?
无尘,你应该很清楚,本宫帮皇后和凤明弈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把本宫拉上来这条船,自己想要置身事外,不觉得可笑吗?”
“昭懿公主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你只需要将这宝觉寺的地下暗道告知本宫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无尘并没有回答,凤拂音继续问道,“你不敢?”
“长公主,刺杀很难成功。”无尘说的是事实。
凤拂音眼底划过深意:“以前确实很难成功,但这一次不一样,西戎的公主和王子是不会让这次祈福大典顺利举办的,我们浑水摸鱼就可以了。”
无尘看着凤拂音,皱了皱眉:“通敌,一旦被发现,你就完了。”
“本宫顶多算是知情不报而已,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京城现在的局势,贫僧已经看不透了。”
听着无尘的感慨,凤拂音调侃道:“大师稳坐宝觉寺,却对京中局势如此惦记,这佛修的心不诚啊。”
“贫僧的修行之道早就断了,别人不知道,长公主还能不知道吗?”
“所以,大师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无尘从怀中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了凤拂音。
凤拂音接过之后打开一看,上面画着的是宝觉寺的地下暗道:“大师明明早就准备好了,却还要与本宫在这里绕弯子。”
“贫僧不能看着长公主自投罗网,若有人在你前面挡着,贫僧自然放心。”
凤拂音将纸上画着的暗道都记了下来,然后将纸放到了油灯上,看着纸张被一点点地燃烧,她才放心:“放心,这件事不管如何,都不会牵扯到大师身上。”
纸张被烧成灰烬,凤拂音起身准备离开,无尘开口:“每一年你来到这里,贫僧都会提前将他支走,你就一点都不想见他吗?”
凤拂音的身形一顿:“本宫与他的缘分浅薄,有大师照看就已经足够了,他若是安安稳稳地当一辈子小沙弥,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无尘叹息了一声:“终是对他不住。”
凤拂音走到了房门口,打开了房门:“不管他,让他被所有人忽视,对他才是最好的。”
凤拂音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将一阵风带了进来,吹得桌子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在烛光下,无尘的眼神晦暗不明,眼底逐渐浮现出与他形象完全不符合的凶戾之意……
——
乾元帝只带了原福一个随从,走到了宝觉寺内一座位置偏僻的院落前。
在门口守着的并不是寺中的僧侣,而是宫里的旧人。
那两个老嬷嬷看到乾元帝,就为他开了院门。
乾元帝让原福留在门口,独自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几个宫女和嬷嬷看到乾元帝进来,纷纷跪下行礼。
乾元帝并没有理睬她们,而是径自走向了那间小佛堂。
推开门,乾元帝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佛像前太后。
太后跪于蒲团之上,身着一袭素净的深灰色长袍,衣摆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暗纹莲花。
她闭着眼睛,手里握着一串佛珠缓缓转动,轻声念着佛号,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与宁静。
几缕银发从她的鬓角滑落,更是衬托出她面容的平和与安宁。
乾元帝走到她的身侧,抬头看着正中央供奉的那尊佛像,佛像宝相森严,双眸微阖,慈悲地俯瞰着世间万物。
“儿子与母后一年未见,母后都不肯看儿子一眼吗?”
闻言,太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仰头看向乾元帝:“哀家说过,你不必特意来看望。”
自从凤淅川称帝的那一天开始,太后就以祈福的名义来到了宝觉寺,再也没有离开过。
不管谁来请,都没有用。
“母后留在这里,当真只为祈福吗?”
太后手里转动佛珠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继续转动:“哀家是太后,为丰岚祈福,是哀家要做的事情。”
“母后若是一心为丰岚祈福,儿子可以在宫里为母后建一所佛堂,佛祖看重的是心意,而非您身处何地。”
太后彻底停下了转动佛珠的动作,叹息了一声:“皇上,哀家是个罪人,有什么资格祈福呢?躲在这宝觉寺终日诵经念佛,无非是为了减轻身上的罪孽。”
“母后是想要求佛祖减轻自己身上的罪孽,还是儿子身上的罪孽?”
太后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神中多了几分无奈:“哀家是皇上的生母,你的罪孽就是哀家的罪孽,哀家数十年如一日在佛前苦求,只希望佛祖将所有的罪孽加诸在哀家一人身上。”
乾元帝面对着太后跪了下来:“您恨儿子,是不是?”
太后沉默不语,乾元帝深吸了一口气,“朕这么多年来一直容忍着拂音,只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可你还是把自己关在了这里,不管朕来多少次,你都不肯松口离开。
难道朕做的还不够多吗,母后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