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捋仙【一】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日子过得平淡而规律。
除了每天按部就班的念经,我几乎没有其他特别的感受。
武汉的寒冬悄然而至,冷风刺骨,而我和阳阳也在这时再一次踏上了去长春的路程。
北方的寒冬更加凛冽,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冻的人直打哆嗦,我们裹紧了厚实的羽绒服,踩着积雪,一路赶往郝姐的家。
再次见到郝姐,我心里少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局促,多了一份熟悉和亲切。
郝姐依旧那么沉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一次,坐在郝姐对面的人从阳阳变成了我。
还是熟悉的流程,还是熟悉的配方。
因为到达郝姐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所以郝姐先是帮我查了清风鬼主的情况,她点燃一支香烟,烟雾缭绕中,她微闭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过了一会儿,郝姐握着笔,指尖在桌案上轻轻的敲了敲,抬眼问我:“你家去世的老人里面,有个男的,瘦长脸,中等身高,总说自己是什么南下干部,是你外公吗?”
我立刻点点头,“是的,我外公确实是南下干部,他年轻的时候参与了电厂的建设。”
“名字?”郝姐的笔尖悬在黄纸上。
“万志凛。”
她手腕一抖,墨迹在纸上洇开“万志凛”三个字,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画笔格外锋利。
窗外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扑棱棱的打在玻璃上,屋里供桌上的酥油灯火苗突然蹿高了一寸。
郝姐盯着那簇火苗看了两秒,忽然伸手从香炉里抓了把香灰,往黄纸上一撒,香灰落下的瞬间,纸上的“凛”字突然渗出一抹暗红色,就像干涸的血迹一般,看的我心惊肉跳。
她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又抽了一张黄纸垫在下面,接着说:“那还有个戴蓝色头巾的老太太。”
“应该是我太奶奶。”我咽了咽口水。很好,乖孩子就是要自觉学会抢答。“她一辈子要强,临了是吊死在房梁上的......”
话没说完,郝姐突然“啪”的合上面前的本子,黄纸纷飞,供桌前的阴影里慢慢渗出两团黑雾,一团凝成穿着中山装的瘦高人影,看不清脸,另一团蜷成扎着头巾的老妪轮廓。
太奶奶的虚影抱着胳膊,同样看不清脸,只依稀看到深蓝色的头巾下露出半截发紫的舌头,阴恻恻的目光瞟过我的脖颈,正是那晚被勒住的位置。
“不是两位。”郝姐突然又抓了一把香灰,一股无形的风卷着香灰转着圈指向房间的西北角,“那边还有个蹲着穿灰布杉的女的,黑头发,扎着长辫子,右脚看着有些跛,这是你们家哪辈人?”
我和阳阳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月光透过结霜的窗花,在地上投出一道略显佝偻的影子,模糊的看得出来是个女人,那影子突然抬起头,我看不清她的五官,却能感受到她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茫然的摇摇头,心里有些发慌,陈家是个大家族,那个年代住在整个山头上的人都姓陈,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可我对家族里去世的老人实在了解不多,尤其是那些年代久远的亲戚,更是一无所知。
郝姐见我一脸茫然,眉毛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闭着眼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又吐出,“这个应该是你爷爷那边的,你可以从这里想想,或者问问你家里还在世的长辈。”
我只好叹了口气,对郝姐说:“我实在想不起来,等我明天打电话问问我奶奶吧,她应该知道。”
“最好把名字也问到。”郝姐点点头,突然眉头又拧死,说话语气冰冷了几分,“你堕胎过?”
什么???我惊了,赶紧否认。
郝姐什么话也没说,抓起烟灰就往我脚边撒,一个的身影浮现出来。
郝姐夹着烟的手顿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桌案上,布丁的虚影正抱着我的小腿,圆圆的脸上蹭着香灰印子,仰头冲郝姐呲出两颗小虎牙。
难道是因为布丁经常待在我身上的缘故,我竟然看他看的异常清晰。
“胡闹!”郝姐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那只黑色的笔在黄布上跳起半寸高。
糟了,来长春的时候我忘记给布丁交代让他在家等着我了,没想到这死孩子胆子这么大,跟着来了郝姐家里,我赶紧蹲下身把布丁护在身后,小鬼冰凉的手指立刻攥紧我的衣角,厚实的衣服都抵挡不住这股凉意,月光斜斜切进窗棂,照见郝姐身后影影绰绰浮现三四个蟒纹长衫的身影,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郝姐家的仙家,她家仙家来镇场子了。
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我内心叫苦不迭。
阳阳连忙打圆场:“郝姐,这是然然请的古曼童,不是她堕胎......”说完还不动声色的把身体往我这边靠了靠,同样护住了布丁。
“古曼童是婴灵寄物,这阴邪的玩意儿,你当养猫养狗呢?”郝姐怒斥着我。
“他不是小鬼,郝姐,他是正经龙婆师傅......”看着郝姐背后的那几个身影,我咽了咽口水,供桌上的铜铃突然叮铃狂响,我壮着胆子继续解释:“郝姐,小鬼和古曼童是有区别的,布丁是古曼童,从来没有害过我。”
话没说完,太奶奶的虚影不知何时飘到我面前,面对着郝姐,深蓝色的头巾无风自动,用行动表明了一切。
郝姐抓住窗台上的桃木剑往面前一插,剑穗上串着的五串铜钱哗啦作响,她盯着我身后还在张头偷看的布丁,嗤笑一声:“有点意思,养古曼养到顺着仙家的窍窜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也不怕有一天害了自己。”
供桌旁的阴影突然翻涌如墨,外公的虚影从黑雾中踏出半步,依稀可以看见中山装的口袋里别着一只老式钢笔,他抬手按住郝姐的桃木剑。
“万老,您这是?”郝姐的声音升了一个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