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积怨

“奴才该死,想是老眼昏花,入账之时报错了数据。”

房管事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磕破了皮,殷红的血汩汩流下。

身旁的人看着他,都战战兢兢,竖起耳朵听阿瑶吩咐,身上的汗水浸湿了里衣。

阿瑶从桌上的漆木盒子里拿出一张契据,说道:“既老眼昏花,那就早日归家颐养天年,我今日便替阿玛做主放你归家。”

“大小姐——”

“奴才知错了,以后做事不敢再有纰漏,看在奴才伺候大人多年的份上,再给奴才一次机会,”房管事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阿瑶起身把房管事扶起来,温声道:“您年纪大了,这府中事宜繁多,力不从心也是有的,我瞧你家房栋长得机灵,办事利落,他以后就接管你的工作。”

阿瑶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他们家祖孙三代在司马家为奴,房管事的儿子房栋曾是她院子里的使役奴才,手脚干净,憨厚敦实。

自从额娘去世后家中刁奴恶习渐长,柳姨娘读书不多,又是个眼皮浅的,被人奉承两句便不知道自己是谁,府中挥霍无度,仆从中饱私囊,欺上瞒下,吃酒赌钱,偌大的尚书府快要变成一具空壳。

她虽然不想与那柳氏争执,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为了保障她与阿蘅的将来,得了这差事也定然要整顿一番。

房管事扯出衣袖,在额头抹了一把,湿哒哒的棉布黏在手腕上,心想:“这样总比一家子发卖出去的好,只是那愣头青的儿子与他不对付,往后的逍遥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常嬷嬷,”

“回大小姐老奴在,”

常嬷嬷面露难色,双手交叠扶在地上,头磕了下来

“老奴无甚纰漏,做事尽心尽力,不敢有什么腌臜心思。”

阿瑶微微一笑,说道:“你家宝柱一直想去刑部府衙当捕快却无门路,我请阿玛写了一封举荐信,至于能不能考上就看宝柱的造化,”

阿瑶从书册的最上面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杜鹃,

杜鹃把举荐信给常嬷嬷,

常嬷嬷握着手中的信笺,眼中泛泪,恭恭敬敬地给阿瑶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多谢大小姐。”

宝柱练了许多年拳脚功夫,本想考取捕快一展抱负,偏他生得在穷苦人家,比不得那有钱有势的主儿,连考三次未过,郁郁寡欢,一家子为他操碎了心。

如今有大人的举荐信,多少是能给几分薄面,谋个低阶职位应该不会太难。

“行了,今日就到这,大家都散了吧!”

众嬷嬷,管事拿着令牌各自忙碌,

阿瑶揉揉眉心,把事情安排妥当才感觉累,昨日熬了一夜看账册,这会儿阵阵困意袭来,端起手边的茶盅呷了一口。

“姐姐——深藏不露,让我大开眼界,”阿蘅拉着姐姐的手说道,

阿瑶疲倦的脸颊微红,说道:“这都是额娘教的好,她管理家中事宜让我在一旁学着,那你今天看出了几分门道?”

还要考试?

阿蘅撒丫子就要跑,被姐姐截住,温声道:“不可胡闹,说说看!”

“哎呀,姐姐,有你在,我学这劳什子有何用?”

“以后你也要为人媳,为人妇,可不得学着点。”

阿蘅歪着头说道:“嗯——啊——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阿瑶满意的点点头,感觉到手中的力量弱了,阿蘅甩手就跑掉了......

第二日清晨,

司马亦婉披散着头发,懒懒地说道:“石嬷嬷,帮我梳一个精致的发髻。”

却无人应她,

秋画端着铜盆进来,说道:“今日石嬷嬷告了病假。”

“怎地,石嬷嬷患了风寒?”

秋画拧着帕子,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

司马亦婉想起昨日司马亦瑶召集了管事嬷嬷询问府中之事,听说是为了整治府内积弊,新官上任三把火,难道拿她的人杀鸡儆猴了。

石嬷嬷是她的乳娘,除了那柳氏,只有她最心疼自己。

司马亦婉没等盥洗完就去到婆子居住的房间,在门外就听见石嬷嬷“哎哟,哎哟——”的呻吟

推开门

石嬷嬷脸色惨白,背后的衣衫浸透着血痕,看见司马亦婉老泪纵横地说道:“姑娘快出去,这儿脏,不是您金尊玉躯该来的地方。”

亦婉目光微动,捏紧了手中帕子,说道:“石嬷嬷,她们打你板子了?”

“是老奴不好,为了给您准备梳发的玫瑰露,点卯晚到了一些,大小姐惩罚奴才是应该的,”石嬷嬷从身体里发出虚弱的声音,

她知晓二小姐特别宝贝那一头乌发,秋画给她梳头多扯断几根都是要挨巴掌,拿玫瑰露说事定然能博取更多同情。

“秋画,去把我房里的百毒化瘀膏拿过来,”

“是——”

“多谢二小姐体恤奴婢。”

石嬷嬷眼角不觉淌下热泪,

“放心,嬷嬷,这口恶气我一定会给你出,”

亦婉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东厢房的位置。

司马大人下了朝便去了太子府,打发人来说中午不回来用饭,

柳姨娘一个人觉得无趣便到亦婉院中打发时间,午膳也就在她那边吃,

饭菜上桌后,柳姨娘皱眉:“秋画你这个死丫头,越来越没眼力劲儿,知道我爱吃清蒸鲷鱼,怎地不让小厨房弄上。”

秋画委屈地说道:“姨娘这是真不怪我,大小姐吩咐说着鲷鱼贵重,为了节省府中开支,以后不在各院的小厨房日日供应,如果姨娘想吃得先向大厨房报备,统一采购食材。”

柳姨娘把银筷摔在桌上,说道:“这么快就蹬鼻子上脸,说是节省开支,不就是故意针对咱们娘俩。”

银筷溅起的汤汁,滴了几滴在亦婉的披发上,她忍着怒气闭上眼睛。

“诶,你倒是说句话呀,人家都把屎盆子扣你头上了还忍着,我听说石嬷嬷都被打了,这日子没法过!”柳姨娘又开始哭爹喊娘,撒泼打滚。

亦婉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缓地说道:“去给姨娘换一双筷子。”

“没有鲷鱼,我吃不下饭,”柳姨娘不依不饶,

“那你就不要吃了,秋画送姨娘回去,”亦婉下逐客令。

柳姨娘见女儿情绪不稳,要是真惹怒了她,她这个做娘的也没有好果子吃,一面走,一面嘴里念叨:“不争气的赔钱货,被那两丫头欺负的死死的。”

豁啦

亦婉掀了桌布,饭菜撒了一地

“司马亦瑶,咱们走着瞧。”